第九章 執手共餘生
天將亮,雨過初晴,萬道霞光傾灑而下,樹梢間還殘留着晶瑩的微露,蟬鳴已此起彼伏。
柳夢離與裴輕嬋一同到了煙浮國邊境,蒼鷹的翅膀已恢復如初,也該放它回去了。
蒼鷹拍打着翅膀,在半空之中盤旋幾圈后,鳴叫着消失在迷茫的霧氣里。
“不知娘娘怎樣了。”柳夢離自語道,滿臉的擔憂。
裴輕嬋站在大石上望着遠處茂盛的叢林,沉沉的說道:“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會沒事的!”
“對了。”柳夢離忽然想起一件事,她看向裴輕嬋:“不知林相爺的傷勢可恢復了?娘娘之前還說想要帶林相爺同去煙浮國治傷呢!”
裴輕嬋眼中有些無奈,淺笑道:“只要不舞刀弄槍的,便沒什麼事。”
天色還早,兩人也不着急趕路,便騎在馬上,慢悠悠往啟洲城趕。
赤水皇宮,御書房
賢媛連夜翻遍了屋中所有的書籍,均沒有尋到一絲有關煙浮國的記載。
她悶悶不樂的坐在一旁,不甘心啊。
“郡主?”瑾紅走到跟前,見賢媛垮着臉,小心的問道:“郡主這是怎麼了?昨日不還好好的嗎?”
賢媛便將心中的疑慮說了出來,瑾紅想了想低聲說道:“奴婢私下裏聽老嬤嬤閑說話,端王府被滅門前,前世子妃好像因行為不檢點,被休掉了。”
“這前世子妃與皇后又有何關係?”賢媛有些不解。
瑾紅伏在賢媛耳畔說道:“聽聞,皇上自幼便出宮,教養於端王膝下,皇后也曾在端王府住過許久,那個前世子妃多少也知道些她的私隱也未可知。”
賢媛被說動了,便掏出了隨身的出宮腰牌遞給了瑾紅。
殊不知,瑾紅剛出了宮門,便被奉命而來的黃頁秘密押進了慎刑司,刑還沒用,便嚇破了膽,將賢媛的心思全都供了出來,為了將功折罪,將虐待能上天的事一股腦的推到了賢媛身上。
上元帝挺后大為震怒,立即下旨削去了賢媛官職,后被賜婚給了安親王之子林諾。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距離甲辰龍年農曆臘月二十九日,千山暮與他約定的日子已不足月余。
數日前,柳夢離由啟洲傳書,得知自己喜獲麟兒,母子平安,他惴惴不安的心才稍稍放下。
禮部已經開始着手籌備去啟洲接皇后回宮事宜,待禮部左右兩侍郎求見上元帝時,卻被告知,皇上已啟程去了啟洲。
煙浮國沒有冬夏秋,只有燦爛明媚的春日。
千山暮出了滿月,便帶着林澈去了蒙山柳秒兒處居住,蒙山雖有不少毒蟲,但總好過丘山的寸草不生,荒涼死寂。
重新繼位國君后,她本想將皇宮遷址到蒙山的念頭,但卻遭到了朝中老臣,尤其是東方韻的強烈反對,丘山是龍脈,若遷都則會招來天災橫禍,最後,此事只好作罷了。
外面天氣極好,蒼穹清澈明朗,亦如林澈的名字。
小傢伙白白胖胖,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透着機靈,半點也沒有早產子的虛弱。
侍女便將林澈的小床搬到了院中,時凌雲搬了木凳,伏在木床邊上,一臉慈愛的看着咿咿呀呀的嬰孩,心頭生出了一股異樣的溫柔。
“兄長!”千山暮由屋中走出,見時凌雲滿眼俱是疼愛,笑道:“兄長的身體可是徹底恢復?”
時凌雲聞言,方才回過神來:“徹底康復了,如今我也能與常人般正常飲食,安睡了。”
“若是再能娶個嫂嫂便完滿了!”千山暮眉眼一彎,揶揄道。
時凌雲眼底飛快的略過一絲苦澀,他默然片刻說道:“今生,我不會娶任何女子為妻了,出煙浮國后,我想四處走走,錦川國還有太多地方,我沒去過呢!”
千山暮正想勸慰點什麼,卻見諸葛村夫已走至門外,晃了晃手中的草藥。
她這才想起,前幾日,她將林璟的傷勢詳細說於諸葛村夫了,想來是他尋到了解決之法了。
諸葛村夫將草藥一樣樣在桌上擺好,怕千山暮弄混了,還特意標註一下草藥的名字。
“諸葛前輩有心了!”千山暮有些動容,笑吟吟的說道。
諸葛村夫搔了搔頭,有些赧然:“老臣哪會記得這些,還不是,秒兒反覆叮囑的!”
千山暮莞爾一笑,用心記下了各種草藥的樣子,還有名稱。
夜色迷濛,千山暮將懷中酣睡的孩子輕放進木床上,轉身想去將桌案上的蠟燭端至床頭。
抬眸間,如練的月光覆滿了庭院,微有蟲鳴低聲唱吟,忽覺心頭異樣,她推門而出。
但見朦朧的月色下,一個英挺熟悉的身影背手而立。
絳紅紗錦衫,腰中系了玉帶,龍鳳玉佩的流蘇在夜風中隨風舞動,清簡髮髻上插了的羊脂玉簪子,如曜石般黑亮灼閃的雙眸,嘴角揚起的笑,如同春日的暖陽,徑直暖到她的心底。
她眸中浸滿了淚水,默默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林雲墨疾步上前,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了她。
“夫人,你受苦了!”他柔聲道:“自今日起,朕絕不會再離開夫人半步!”
千山暮哽咽難言,踮起腳尖,狠狠地咬在了他的唇上。
林雲墨眉頭微皺,悶哼一聲。
“皇上知道疼,看樣子不是夢!”千山暮歪着頭看着血珠自他唇間冒出來,含着淚笑道。
“夫人還真是兇悍的緊!”林雲墨正準備要與她算算后賬,屋中突然傳來孩子的哭聲。
孩子醒了,兩人三步並作兩步跑進了屋內。
溫潤的燭光下,木床上的林澈正舞扎着兩隻小手,嗚嗚咽咽的哭着。
千山暮俯身抱出孩子來,輕輕拍打,柔聲安撫着,孩子逐漸安靜下來,她轉身將孩子塞給了身後傻愣愣的林雲墨。
林雲墨抱着軟踏踏的孩子,也不敢亂動,又有些無措,滿臉都是一個初為人父的緊張,雀躍,心頭柔軟的幾乎快要滴水,這幅樣子,哪裏像個帝王。
千山暮看林雲墨小心翼翼的樣子,眼角潤濕,心頭卻暖暖的,這一幕的溫情,她盼了好久好久了。
三日後,皇后的鳳輦,護衛兵將,禮儀樂人,宮女,太監,儀仗浩浩蕩蕩三萬餘人到了煙浮國邊境。
坐在華麗的鳳輦內,千山暮倚靠在林雲墨,拿出了那根雕刻好了木手指,在林雲墨驚愕的目光里,將手指仔細的安在了他小指的殘缺處,一股溫熱之氣,徑直由木指傳至他的掌心。
“若非親眼所見,還真是令人難以置信,這,這與真的有何區別?”林雲墨動了動靈活自如的小指喜道。
千山暮掩嘴輕笑:“有一點區別,在春日裏,它可能會生葉!”
林雲墨隨口笑道:“生葉不算什麼,朕希望它開花!”
兩人談笑間,鳳輦漸行漸遠,朝陽冉冉而升,碎金般的霞雲鋪滿了東方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