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紙轎

我叫李水生，打小無父無母，是爺爺在河邊把我撿回來的，所以給我起名叫水生。

我雖與爺爺沒有血緣關係，可是爺爺卻待我極好，視如己出，他是個紙紮匠，就靠着這門手藝把我拉扯大，平日裏也不曾虧待與我，我雖無父無母，童年卻過得絲毫不弱於其他同齡的小夥伴。

所謂紙紮匠，其實就是用紙紮一些紙轎、紙馬、紙人之類的東西，這幾年緊跟潮流，又多了些紙手機，紙電腦之類的物件，這些東西都是被人買來燒給死人用的。

這手藝，說的好聽一些，那叫做非物質文化遺產，可要是叫的難聽一些，那就是吃死人飯的。

只不過這幾年幹這一行的人是越老越少了，第一自然是響應國家號召，不許燒紙，第二則是市面上有着大量工廠批量生產出來的廉價替代品。

只不過這些絲毫沒有影響到我爺爺，因為我和爺爺住在村裡，村裡人有着自己的習俗，死人了，燒紙是少不了的，二則是因為我爺爺做出來的東西和工廠批量製作的有着本質的不同。

按照爺爺的說法，將那些廉價的工藝品燒過去，在陰間的死人頂多也就收到一堆紙灰，活人也白白的浪費了一筆錢，得不償失。

我對爺爺的話將信將疑，覺得這不過是爺爺的銷售手段而已，畢竟這世上怎麼可能真的有鬼呢。

每當我和爺爺這麼說時，爺爺卻只是笑着摸摸我的頭，也不反駁，就這樣，我更加堅信了我的想法，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事的話，我以後的人生軌跡可能會大相庭徑吧。

記得那是02年，我在鎮上上小學，放假回村裡，路上路過了一處亂墳圈，埋在這裏的人都是些附近幾個村子的孤寡之人，死去后無人收屍，便被人拉到這裏隨便找個地方埋着。

年久累積之下，這裏大大小小少說也有百八十個墳包，平常村裡去鎮子上或是從外面回村子，都會下意識的繞過這裏，那怕是走些遠路。

因為據說這裏鬧鬼，傳的神乎其神，好多人都說在這裏看見過鬼打牆，鬼火之類的東西。

或許是天生膽子大，也或許是我壓根就不信這個，這些年我便一直從這裏走，也沒發生任何怪事。

這一天我也沒有例外，大大咧咧的在這些大小不一的墳包中穿梭而過，就走了差不多一半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踢踏踢踏踢踏’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馬蹄聲。

我有些奇怪，我們這裏靠海，又不是草原，周圍幾個村子裏也沒聽人說過有人養馬，平時耕地拉貨之類的牲口也多是用牛和驢之類的居多。

正疑惑間，聲音越來也近，不一會便看見前方有一個男人騎着一匹棕色的馬朝着我的方向趕來。

只是不知為何，那馬的顏色看起來有些不太自然，隱隱之中還給我有些熟悉的感覺。

我也沒細想，只以為附近那個村子裏的人在集市上買了馬往回趕所以抄了近路，因此我便讓到路旁，等他他先過去，只是那人卻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你是李長貴的孫子？”這是男人見面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微微一愣，我爺爺卻是是叫李長貴，下意識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不是很面熟，應該沒見過，大概不是我們村的人，只不過對方既然認識我爺爺，想必是附近那個村子的吧。

“我是！”

沒什麼好否認的，我大大方方的應了下來。

“我前幾天在你爺爺家買的一個紙轎子壞了，你爺爺能修么？”

我又是一愣，紙紮物品這東西一般都是一鎚子買賣，畢竟買回去后就燒了，那有什麼壞不壞的問題，可是我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壞了爺爺招牌，便說道：“能修是能修，只不過天這麼晚了，我爺爺腿腳不好，要不你明兒早上再來？”

男人臉上有些焦急的說道：“不行啊，今天就要用，等不了啊！”

我看男人的表情不像是說假的，又不想爺爺趕夜路，想了想，我便說道：“遠不遠，要是不遠的話，我跟你去吧，我來修！”

男人閃過一絲懷疑的神色，看起來像是不信任我的樣子，我年紀輕，最受不了小瞧人的眼神，一拍胸口說道：“我打小跟着爺爺，爺爺會的我都會，你就放心吧！”

男人這才點了點頭，說道：“我家就在前面不遠，你跟我來吧！”

說著男人竟然翻身下了馬，牽着馬在前面帶路，我有些疑惑，心想，既然是着急，難道不應該騎馬帶我趕路么，怎麼還下馬走着去啊。

只是沒想到他家竟然真的這麼近，走了沒五分鐘，甚至都沒走出這片墳圈子，他就跟我說到了。

我往前一看，發現這墳圈之中竟然真的有一個小房子，只是看起來有些古怪，因為這房子特別矮，而且房頂是圓形的，就跟個小土包一樣。

我有些奇怪，這片我可沒少來，怎麼之前沒有看見這棟房子，正疑惑間，男人請我進屋，我猶豫了一下后，還是跟着走了進去。

本以為這房子的外表就夠奇怪的了，沒想到屋內更加的詭異，這整個房子只有一間屋子，四四方方的，根本不像是個常人居住的房子，更像是……更像是一口棺材！

屋中陳設十分新，只是不知道為何，看起來有些怪異，並且給我的質感還十分的熟悉。

只不過畢竟是別人家，我也不好去觸摸，只是看見了屋中的空地上，擺放着一頂紙紮的轎子，花花綠綠的，我看了一眼便確定，這卻是我爺爺的手筆，因為除了在我爺爺家裏，我再沒有從別的地方見過這麼好的手藝。

我問他哪裏壞了，男人一指轎子的底座，我這才發現，用來固定紙紮的竹竿有一根不知是不是發霉，裂開了。

問題不是很大，我跟他要了一根竹竿替換了上去，而後得意道：“好了，怎麼樣？是不是和我爺爺的手藝一模一樣？”

男人卻好像有些不太開心，嘴裏嘟囔了一句道：“少了點靈性，唉，算了算了！”

“靈性？”我一愣，正想要再問，那男人突然掏出一張紅彤彤的紙幣，塞到我手裏，還沒等我細看，男人就開始往外趕人道：“走吧走吧，我要去迎親了，再晚就來不及了！”

說著將我推出了他家，而後便關上了門。

“這人怕不是個神經病吧！”我心裏默默的想着，只不過東西也幫他修好了，之後便和我無關了，喜滋滋的摸了摸手中的鈔票，只是還沒開心幾秒，我瞬間覺得有些不對。

這錢的觸感怎麼這麼奇怪，我眉頭一皺，外面已經是黑天，我藉著朦朧的月光，看着手中的紅色紙幣，許久之後，才看清，這那是什麼百元大鈔，這分明是一張給死人燒紙用的紙錢！

心裏沒來由的升起一絲憤怒，我好心幫你修東西，你那怕不給錢都行，可你竟然給我一張死人用的紙錢，這不是在咒我么。

我有心想要回去找他算賬，氣沖沖的轉過頭，卻突然發現，剛剛那個詭異的房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低矮的小墳包……

墳包上立着一塊墓碑，寫着王德貴之墓，而墓碑上的照片……正是剛剛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