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東崖習武
次日清晨，於某間圜室里靜坐一夜的張秦二人過來跟原小酒道別，原小酒望着秦希姍一步三回頭的不舍模樣，心裏百味雜陳。他也到了青春少年時，秦希姍模樣嬌俏，性子可愛，本就討人喜，又特意表現出來，他原小酒怎能不生好感。只是少年羞赧，亦自驚惶。又知她是名門之後，自己卻只是個山野小子。既不能文，也不能武，怎麼配得上人家。
原小酒看她走了，心中很是不舍，卻不敢與她多說一句話，更加不可能留她下來，只得默默看着她消失在階梯下。目光中遠山朦朧，仿若罩了一層輕紗。雲煙盪着，忽遠忽近。少年的心似乎也跟着盪着，若即若離。
姜葉打斷了原小酒的遐思，隨着他的視線看向朦朧遠山，道：“師父，您要教我什麼劍法，柔雲劍術，還是繞指柔劍，我聽說武當派的記名弟子必須要在這兩門劍法中選擇一門修習。”
原小酒嘆道：“你隨我來罷。”他領着姜葉來到自己的客堂，問道：“姜葉，你為何要習武？”姜葉沒做他想，道：“為了斬妖除魔，行俠仗義！”原小酒道：“你見過妖怪么？”姜葉搖頭，原小酒又道：“我見過。”
隨即，他將當初在鳳陽郡平棘鎮上遭遇的妖怪之事講給姜葉聽，姜葉聽得津津有味，待講到幾十位鄉民無一人生還時，姜葉嚇得怪叫一聲，道：“那牛頭妖怪竟這般厲害，連師父都無法擊殺它么？”原小酒道：“昨日我們不曾騙你，我沒練過武功，只是痴迷外功招式，囫圇學個架勢罷了。”
姜葉道：“師父騙人！您跟老道長坐而論武，老道長以前是武當派的長老真人，他說您劍法第一，您便是第一。師父，您就教我一門劍法吧，不管是柔雲劍術還是繞指柔劍都可以！待我學有所成，就去外邊尋找妖怪們的身影，斬它們於劍下，為平棘鎮的鄉民報仇！”
原小酒沉默不語，心裏想着事情。姜葉見師父不說話，又跪在地上，這次不等他磕頭，原小酒緊忙將他扶起來，嘆道：“那好吧，我便教你一門劍法。你晚些時候到東崖邊找我罷。”
姜葉興奮道：“是，師父！”
《莊子劍法》共計三式，前兩式招式分明，有固定的套路，分別為含光劍法和承影劍法，其中含光劍法為基礎劍法，因為原典籍破損不堪，原小酒自然不知道真正的含光劍法該是什麼樣子，但他鑽研莊子典籍良多，再經過傳承相對完整的承影劍法和宵練劍法不停推演，目前已經整合出了八十一招含光劍法。
典籍中言：上品含光、中品承影、下品宵練，越次等的劍法學起來越容易，原小酒起便懷疑后兩者為基礎，前者為精髓，後來通過不停琢磨和演練，再結合近些時日與穀道長探討劍理所得，方才明白其中深奧之處。
越容易的劍法，才是越厲害的劍法。典籍中宵練劍法沒有任何招式，只有理論概念。承影劍法只有十幾招，含光劍法卻有八十一招。看似繁複，實則招式越多，說明其套路越明顯。招式越少，套路越少。沒有招式，則沒有套路。這倒是和穀道長所言孤獨九劍中無招勝有招的理念相通，所以原小酒才將其倒置，上品含光為基礎劍法，中品承影為進階劍法，下品宵練才是《莊子劍法》的精髓。
傍晚時分，足下晚霞，映的南岩宮金碧輝煌。原小酒來到東崖邊，看到姜葉正拿着一柄木劍在比劃，看模樣像是武當派的繞指柔劍，只不過混亂不堪，該是窺見過武當派弟子習練，自己偷學的一兩招，顯得不倫不類。
姜葉見原小酒來了，趕忙跑過去叫了一聲師父，道：“師父要教我什麼劍法？”原小酒沒有佩劍，便從崖邊樹上折下來一根筆直的樹枝，說道：“我無法修鍊內功，便無內力真氣，所以於其他劍法只知其形，不能真正發揮其威力，比如武當派的繞指柔劍，該劍法全憑內力逼彎劍刃，我做不到。”
姜葉聽不大明白，問道：“那麼師父要教我什麼劍法呢？”原小酒道：“我這邊有一套劍法，無需內力引導輔佐，你先跟着我學一些招式套路。”
原小酒右手持樹枝，左手比劍指，使出一招扶搖九萬里。手中樹枝斜刺而出，繼而接上一招野馬塵埃，腳下陡然向前一步，樹枝隨之斬下卻又忽然挑起，原是變作了一招水擊三千，連着向上刺出三劍，此為含光劍法中的一套上三路攻招。
三招不過須臾間演示完畢，姜葉便拿起木劍跟着學了一下，卻只記住了第一招該是斜刺，第二招斬擊卻忘了該如何接上。原小酒從未教過別人武功，便再施展一遍，他這回倒是記住了第二招，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第三招。
如此直到入夜時分，原小酒已經教了他三套招式，共計十幾招劍法，心中卻道：“是這門劍法太難，還是姜葉的資質太差了，只三套固定的劍法招式都得數十遍才能記下來，且記住這一套，忘了上一套。”
姜葉摸黑舞劍，原小酒丟掉樹枝，說道：“今日暫且這樣，回去罷，自明日起每日天明時分在此等我。”姜葉道：“知道了師父，您先回去，我再練兩遍就走。”
到了第二天清早，原小酒到東崖邊的時候東方剛見魚肚白，姜葉已經在自己練習劍法了。只是他練得不倫不類，昨日教的三套連招，此時已經忘了大半，十幾招胡亂配合，完全沒有章法。
原小酒暗暗搖頭，用一上午的時間來矯正他的劍法，下午再從頭教導一番，臨近傍晚時他總算能將這三套連招無錯的施展出來。
第三日，姜葉依舊比原小酒起的早，逕自練習那三套招式，卻是又忘了兩套。唯一記下的一套招式也有些迷糊，原小酒在一旁看了片刻，不住搖頭，最終道：“姜葉，你不適合練武。我教你的這套劍法乃是最基本的劍法，共計八十一招，可作三百多種套路變化，如今已經三天了，你卻連最簡單的三種固定招式都記不下來。”
原小酒已然發現，並非這套劍法太難，而是姜葉資質太差，根本就不是練武的料。姜葉他這般說立馬急了，又是噗通跪下，兩眼帶淚道：“師父，求您再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可以練會的！”
原小酒自從得知父母離開風蝕谷，便一直擔心他們。好不容易放下心思認真教導第一個弟子的武功，卻總也不得要領，心中難免鬱悶，便道：“最多再教你三日，若還不會，便不要再纏着我了。”
第四日，原小酒天未亮便到了東崖邊，卻見姜葉依舊比他早到，且是滿頭大汗，手中持着木劍不停揮舞，十幾招下來格外紛亂，根本看不出原先的招式套路。原小酒的耐心幾乎被他消磨乾淨，只從頭演示了一遍，便逕自離開東崖邊，回去看書，讓他自己修鍊。
第五日夜半，原小酒輕步而來，在遠處站立，果然看到姜葉還在東崖邊修鍊，不多時一個身影出現在東崖邊，卻是一個跟姜葉差不多年歲的小女孩兒。原小酒認得她，知道她是姜葉的遠房堂妹，名喚姜白，是個白白嫩嫩的小丫頭，梳着雙丫髻，小臉兒紅撲撲的煞是可愛。前幾日他在教導姜葉劍招時這個小丫頭曾跑來圍觀。
二人席地而坐，姜白將食盒一一擺好，並點燃一支氣死風燈放在一旁。姜葉便一邊啃着大餅，一邊吃着小菜，姜白則捧着下巴看他，俏生生道：“葉哥兒，你幹嘛在這裏一待就是五天，還叫我每日夜半送飯過來，若是讓娘親知道我去廚房偷東西，肯定會責怪我的。”
姜葉吃着東西，嘴巴鼓鼓的，支支吾吾道：“你只拿這麼點東西，有誰會發現。”他又道：“跟唐歡的約定日期快要到了，我若是不抓緊時間練武，怎能打得過他，且不是丟死人了。”
姜白小嘴兒嘟着，氣哼哼道：“非得跟他比武么，我不過是被他打了一巴掌，又沒受傷。”姜葉道：“不行，我一定要給你報仇，打敗他！”
姜白輕咬嘴唇道：“可是，可是我聽人說他家裏有劍，真的劍。比武時候他若是拿真劍怎麼辦？他要是失手刺死你怎麼辦？”姜葉冷哼一聲道：“你說的這叫什麼話，他拿真劍怎麼了？師父教我的這套劍法你也看到過，厲害得緊吶，我便是用木劍也能打敗他！”
姜白哭哭啼啼的道：“師父教的劍法自然厲害，可是萬一，萬一呢。”姜葉道：“沒有萬一，我一定能打敗他！”姜白低頭不語，暗自落淚，委屈極了，待姜葉吃完飯，又開始舞劍，她一邊收拾一邊低聲抽泣道：“萬一你被他刺死了，阿嬸會傷心，我也會難過，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姜葉權當聽不見，自顧練劍，卻怎麼也不得要領，方才還能掌握的一套連招此時又忘了個乾乾淨淨，心下有些氣憤，乾脆收起長劍，和我見猶憐的姜白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整天哭個什麼勁兒，你看，我好不容易記下來的招式，又被你攪和的亂了套，快走快走，看到你就煩心。”
姜白淚眼如雨，強忍着沒有哭出聲來，拎着食盒碎步離開，心道：“葉哥兒以前對我極好，這幾日卻總是呵斥與我，興許跟練劍有關，他非要跟那唐歡比武，唐歡一定會打殺了他，我，我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