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醫婆驗屍

“並非不想，而是還不能。”李允神色端肅。

本來其實也並沒有把這當做突破口的田廣利聽得這話，卻是心頭咯噔：“小天師還有什麼發現？”

看他現在神色已然緊張多了，李允便知道觀雷說的那番話田廣利都沒怎麼放在心上。

就和之前他去一庭春的時候一個樣子。

花樓里鴇母掌握着花娘的生殺大權，更有無數折磨人的法子，手下的花娘不說都服服帖帖，但也對鴇母有着深深的畏懼。

因而每當這種時候，大家都覺得花娘這種時刻要看鴇母臉色行事的表現很正常，也絲毫沒有起疑。

也或者想當然認為是花樓里一些其他的陰私之事，哪怕是牽扯上了人命官司，跟官府打交道卻也不會什麼都說。官府方面對此也是點到為止，不會去挖不該知道的事白給自己身上惹麻煩。

可在李允看來，花樓里有陰私之事沒錯，他對挖出這些亂七八糟的秘密也無甚興趣，可有些東西說不得便與案情相關，這就不能再一律都給放過去了。

“的確有，不過是一些卷宗之外的事情。”李允說著，手眼都從卷宗上移開，然而卻沒有繼續回答，反而是問田廣利，“田大人可還記得某上次為何去了一庭春？”

“安——”田廣利下意識就要脫口而出，但又險險住嘴。

可心裏卻不由得翻起了驚濤駭浪，小天師這意思，這件連環殺人案難道還真與安樂公主有關？

若真是如此，那這事情可……

“田大人想到哪裏去了。”他雖未說出口，臉上的表情也在驚詫過後一瞬就收了起來。只李允是何等敏銳，早已經看穿田廣利心中所想，也不點破，只是搖搖頭，“涉及公主是一方面，或者說，這也只能算個誘因，實則，便是某不去，當日也會有司天監別的天師受命前去。”

“這……”田廣利能在京兆府尹位置上穩坐這麼些年，自也不是個蠢的，心念一迴轉，便也立刻明白了李允的言下之意。

什麼事要動用到司天監天師行走？無非便是牽扯上鬼神之事罷了！

如此一想，在一庭春之前的案子，每一樁也的確都鬧得人心惶惶，但那一開始卻還不是滿城惶然，卻是花樓之中花娘們驚慌如驚弓之鳥，一個個嚷着樓里鬧鬼——這些案子每一樁田廣利都親自到場，因為遲遲無法破案更是反覆勘察，因而現在記憶也很深。

當時這方面鬧得還挺大的，也因此田廣利才會起了請司天監出手的想法，自然也是都秉了上去。只是沒想到恰逢一庭春的事兒又扯上了安樂公主，女帝直接派了這位深受聖眷的小天師下來。

再之後，這位小天師親自開口否認了鬼神之談，也是由此，之後但凡涉及到鬼神直說的論調就被直接抹殺了，甚至在卷宗中都未再有提及，頂多只是記錄一句樓中眾人受驚恐懼至極。

畢竟是這位小天師鐵口直斷，自然不會有人懷疑。

更何況如今天下大多人讀聖賢書，習的是孔孟儒學，講的是“子不語怪力亂神”。陰陽之道鬼神玄學，除了一個司天監還掛着正統的名頭，在民間其實早已沒落，便是有那走街串巷天橋算命的，也多的都是些打着天師名頭的騙子。

如此一來，鬼神之說除了極少數人，大多數人心中並不相信，尋常人也難以遇到真正的陰陽鬼神，自然也只當個傳聞故事聽聽便罷了。

就是田廣利自己，也在有了李允斷言之後鬆了口氣，並不把這當回事，自然也不會將此妖言惑眾之謬論放在心上。

待得如今聽到李允這廂提及，卻是不由得驚出了一身汗。

倒不是將其認為是鬼神作亂，而是為自己的疏忽大意！

每一樁花娘被殺案都有惡鬼嚇人的傳言，既然無關陰陽鬼神，那便是有人故弄玄虛興風作浪！且多半跟兇手脫不了干係！

而在這其中，花樓鴇母對這些事情卻始終三緘其口，就連受驚的花娘也看她臉色不敢對外吐露分毫，這便已經是最大的可疑之處了！

想通了這點，田廣利恨不得立刻便去將那些花樓鴇母全都一一審訊，定要挖出隱瞞的線索。

這連環殺人案拖到現在，不說他頭上頂着的重重壓力，便是想到那一條條人命，躺在血泊中的屍體，也足夠讓他對兇手深惡痛絕，想要飛速破案更是為了避免出現下一個受害者！

可他好歹還有理智，雖然惱怒，卻仍舊木着一張臉繼續追問李允：“小天師這是有安排了？”

“說不上安排，只是某心存疑惑，多調查了一番，花樓鬧鬼確是真的，但其中詳情依然無法打聽。除此之外，王漢等人請了醫婆驗屍，還發現一點，除了最新的一名受害花娘倩碧，此前的受害者皆有懷胎生產經歷，加上死者胞宮皆被取走，某認為二者之間或有關聯。”

“醫婆？驗屍？”田廣利下意識就皺起了眉，甚至想要呵斥一聲胡鬧。

當下仵作驗屍並不如何精細，仵作本身也是賤籍，也是要代代相傳的，可這與死人打交道的事又有幾人願意相交？因而多的是打一輩子光棍的仵作，也就等於斷了根。除了如盛京城這樣的天子腳下仵作稍微正經嚴謹一些，說得出幾代的家學淵源，可實際上驗屍也就是粗略的觀察外表，畢竟“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又是“死者為大”，剖屍什麼的實在是為人所不齒。更有許多地方根本沒有仵作，需要驗屍查案的時候，便讓屠戶來驗看一番，也就算是完成了仵作驗屍的流程了。

而此案中因為受害者皆為花樓花娘，若非案情重大，就連仵作都是不屑於查驗這等屍體的。

可現在他聽到了什麼？

醫婆？女人驗屍也就算了，居然還檢查了臟腑？雖兇手殺人都是剖腹，可詳細到連胞宮被取走都驗看出來，這豈不是說醫婆驗屍之時也詳細看了？

“有何不可？”李允一臉的不以為意，“若非王漢等人細心，想到這一步，只怕我們還根本找不到這點破綻。”

看着面前年輕郎君的淡然面容，田廣利心道果然是司天監下一任大天師，就這份超然世外的冷靜就非常人所能及。

又想這人還如此謙虛，把功勞歸到王漢等人身上，說得好聽是細心，說直白了那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可見之前被三司那幫人壓得有多憋屈，連這種損法都想出來了。真該好好管管這幫不良人了！不然以後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少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