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滿樓紅袖招

他覺得小天師似乎過分關注眠風樓倩碧被殺案，也過分關注沈毅了。

如今沈毅有關的這樁倩碧被殺案，是否為連環殺人案都還未可知，如此關注沈毅實在是讓他頗為不解。

李允也不知道是否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只是笑笑，接過那一沓紙：“反正王漢那邊也還沒有結果，看看這個說不定還能有別的線索。”

對上李允那完全不以為意的表情，田廣利涌到喉嚨的勸說也都吞了進去。

這是個主意正的，他說多了反而不美。

看李允認真翻看起那些雜亂的筆記，田廣利便也離開去處理自己的事情。

除去這次的連環殺人案，盛京府衙的事務還是挺多的。

李允也把沈毅寫的所有筆記都拿出來，相互對比觀看，同時在腦子裏復盤當夜眠風樓的宴會，把細節也一一填補完整。

倩碧被殺當晚，齊六郎做東，沈三、郭四、梁五以及關二一同聚集在眠風樓，席間每人都點了花娘作陪，其中以倩碧名氣最大。當然，以沈三的說法，倩碧不是普通花娘，不會輕易陪客，是因為沈三寫了一首好詩，以才打動了這位佳人。

總之，這就是一場盛京紈絝們最常見的尋歡作樂。

宴中，一行人喝酒吟詩，花娘彈琴唱曲，直到關二因為未婚妻尋來，宴會中途就提前退場，其餘包括沈三的其餘四人都鬧到了深夜，之後梁五由長隨扶着回家，郭四和齊六攬着作陪的花娘各自去了廂房，沈三作為唯一得到倩碧青眼的客人，自然隨倩碧到了倩碧閨房之中。

然而剛進去都還沒來得及坐下談心，喝得醉醺醺的唐七卻闖了進來，嚷着要讓倩碧陪他，又說要給倩碧贖身云云，唐七因為深受唐家上下寵愛，身邊的奴才打手眾多，他鬧着要見倩碧，指揮着一眾打手打砸胡鬧，便是眠風樓的人一時也攔不住。

之後鴇母便匆匆趕上來，意圖勸阻唐七，唐七大手筆砸錢，鴇母或許是忌憚唐家或許是為巨額財富心動，又或者兩者皆有，便轉而勸起了倩碧。

倩碧卻因為唐七這般舉動給自己丟人大為著惱，直接拒絕了鴇母，反而拉着沈三就去了另外的廂房。

唐七還想跟隨，鴇母和一眾龜公努力把人攔住，這頭倩碧和沈三進了廂房，倩碧讓身邊的丫鬟帶了衣服，丫鬟出門要熱水，倩碧就去屏風后換衣服。

然後沈三聽到一聲驚呼，喊了幾聲沒有回答，忍不住走過去，人還沒到，屏風先砰一聲倒了下來，沈三伸手去擋，等把屏風推開，沈三看到倩碧坐在屏風后，捂着肚子神情驚恐，他連忙跑過去。

也就是在此時，出去叫熱水的丫鬟打開門進來，一聲尖叫引來了眾人。

之後便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了。

倩碧最後殘存的意識，伸手指向了沈三，沈三作為倩碧被殺時屋子裏唯一的人，有目擊者丫鬟說他當時抱着倩碧，又有了倩碧的親手指證，於是沈三就順理成章成了殺人兇手，加上當時三司本就急着為連環殺人案找個交代，沈三就這麼成了鐵板釘釘的兇手。

此時李允再看這些細節補充，為當時場景的徹底復盤又增添了細枝末節，但正如田廣利所說，就是這些細枝末節，也確實沒什麼用。

這些事情，說來說去大致還是那樣，和眠風樓當晚現場關聯人和目擊者所說的差不離。

李允卻還是起身又去了一趟現場。

因為案子還沒破，之前三司作風又強硬，眠風樓的鴇母看到李允帶着盛京府衙的差役過來，表情雖不太好，卻也不敢怠慢，連忙引着去了當時的兇案現場。

這裏被保護的極好，當時死者和沈三站立的位置都被劃線標註出來，李允站到沈三所處的位置，讓差役推門進來。

以沈三那那暈血怕疼怕受折磨，被三司稍微折騰收拾一通就直接認罪的性格，到這種時候了不會亂說話，李允也信他沒有殺人的勇氣和能力。

更何況眠風樓上上下下都證實了，倩碧雖然高傲，但向來對沈三青睞有加，說什麼沈三會為了親近佳人得手不成一時義憤衝動殺人是絕對不可能的，就別說他會是什麼連環殺人兇手了。

那些死者可是都被劃開肚子取走了胞宮，就沈三這見到血就暈的人，三司想找個替死鬼結案也真是隨便。

所以，這樣一來，不妨假設一下，沈三說的話都是真的。

那麼，倩碧最後對他的指證，到底是為什麼？

因為沈三的方向就是一堵牆，除此之外再無別的，因此也不存在指認別人的可能性。

用沈三的話來說，當時倩碧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肚子上的血汩汩的流，他看一眼就往後暈了，誰知道倩碧那時候意識是不是真的清醒，說不定只是隨便一個動作。只是那些人當時急着問兇手，就想當然理解成對兇手的指認了。

這可能不是沒有，但是李允卻覺得沒這麼簡單。

據當時現場目擊者所說，倩碧當時就快不行了，一隻手下意識捂着自己的肚子，另一隻手那麼用力伸出，又怎麼可能是完全無意義的動作？

不是指沈三的話，那就是沈三身後，可這就是一片牆，到底有什麼呢？

李允站在牆邊看了好一會兒，還是想不出來，又在房間裏待了一會兒，走出房門，讓差役去叫來鴇母。

“小天師你這是還有什麼要問的啊？要不然下去問吧，我們把茶水點心都準備好了。”不等李允開口，鴇母就先招呼起來。

而下面擺着茶水點心的桌子旁，更是圍滿了千嬌百媚的佳人，一個個都對着李允殷切招攬。

“是呀，小天師，快下來吧！”

“那房間多晦氣，喝喝茶水去去晦氣！”

“來呀來呀！”

此前李允從未踏足花樓，這次因着查案，倒是接二連三進入花樓，也漸漸感受到花樓姑娘的熱情。

但對這種情形，他也並無多大的感觸——盛京城風氣開放，平日便是行走在路上，滿樓紅袖招的場景他也見得多了，此時不以為忤，卻也還是搖頭：“不用，幾句話罷了。”

他盯着鴇母：“這間房，倩碧身死當晚，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