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都該屬於我
我無法證明他們說的是對的,但也同樣無法證明他們說的是不對的,畢竟,在我的潛意識裏,找這麼多人來圍着一個人轉是不值得的,而且現在我也沒發現自己有什麼能夠‘被騙的’的地方。
所以,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了?
那兩個老人真的是我的父母,那個年輕帥氣的男生真的是我的戰友還被我帶去過我家,可是我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一點感同身受都無法體會。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麼?
還有,我怎麼了?
我茫然的看着這一切,只是對面的那幾人也同樣茫然的看着我,然後他們就這樣在我的茫然中漸漸隱去,最後諾大一個屋子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看着嶄新潔白的床單,拿手輕輕撫摸着灑落在這床單上的柔和光芒,雖然無措,但卻很安心。
這種安心就好像我一直追求卻苦求不到的,現在好了,現在很好,可以很安心。
沒多會,他們又回來了,這次和之前不同,他們的眼中不再有那種茫然和失望,也沒有那不真切的竊喜,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好像他們都會變魔術,可以將他們自己變得像換一個人。
接下來的幾天,我感覺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不知道世界是否還是原來的世界,我也不知道世界是不是還有別的幸福的人,但我就是感覺我應該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如果不是能聽到走廊中形形色色的聲音,我都會以為自己活在夢裏,雖然夢裏也可能有這些聲音,但是這應該不是夢,因為夢也不一定有現在這麼好。
每天都有一大堆的好吃的和好喝的放在那,弄得我都不知道該先吃哪個好,只好本着美味不可辜負的大無畏的原則,先收下再慢慢吃了。
幾天依舊有人給我帶好吃了,來的那個帥氣男生。
經過這麼多天的交流,我知道了他叫顧少康,和我是同年兵,是戰友,是同學,是好朋友,我絲毫沒有懷疑他說的話,因為我知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一定是因為他們有一個很好的身份,兩個形同陌路的人是不可能這樣好的。
只是今天的他在給完我那些好吃的之後,他破天荒的有些扭捏,我好奇的望着他,望着這個本以為會一直帥氣下去的男生,眨眨眼,好奇的等着他接下來要做的事。
不知道是什麼事可以讓他出現這樣的表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了,他對我說道:“文靜啊,你這次出事之後,很多人都急壞了,咱們班也有很多人想知道你怎麼樣了,我雖然知道你現在的情況最是需要靜養,但同學們的熱情也不能全就那樣置之不理,所以,我就讓他們選了個代表來看你”
我一聽有人來看我,心裏高興壞了,好事啊,有人看我就意味着有好吃的好喝的也會隨着那個人的到來而一起來到,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好啊好啊,他在哪,快點讓他進來啊”
顧少康聽說完之後,明顯有點小緊張,然後好像下了什麼決定似的,他艱難的朝門外招了招手。
我也兩眼死死的盯着門外,想着會是什麼樣的美味即將被我品嘗。
少傾,門吱呀開了,一個精緻的水果籃首先為我的瞳孔捕捉到了,隨即另一隻瞳孔也捕捉到了一個高檔的營養品,不過這都不算什麼,雖然我一門心思將目光放在這兩樣東西上,但我兩眼的餘光卻同時被一抹紫色所吸引,然後不由自主的開始找尋。
那妖艷而高貴的紫色,讓我對食物的渴望也稍稍往後怕排了排,我從餘光一撇變成了鄭重打量,紫色,紫色,還是紫色,紫色的鞋子,紫色的衣服,紫色的頭髮,簡直就像是一個紫色的大番薯。
抱歉,又把吃的整出來了,只是那紫色真的讓人很印象深刻,這個滿頭的紫發女孩讓人看着就覺得莫名歡喜。
顧少康告我那個女生叫上官紫,是我們一個班的,還和我在一個宿舍住過。
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好像有些失禮卻又不想太在意,畢竟我是個病號,畢竟她真的很驚艷,如此理由,失禮一點點也不算什麼了吧,而且她不還是我的同學加室友嘛,失禮什麼都無所謂的了,哈哈哈。
不過也僅僅是如此而已,在雖然我一點都想不起她和我經歷過些什麼事,但是既然人家這麼說了,我也就先這麼聽着,畢竟作為一個失憶的人是沒有發言權的。
雖然他們都對我的病情避而不談,但是我知道像我這種情況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失憶了吧,對本來熟悉無比的人一點都沒有印象,對生養自己的父母叫一聲爸媽都那麼困難,對這些同學和戰友只能報以微笑和傻傻的附和,這一看就不像個正常人乾的事,更何況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正常人避之不及的醫院啊。
“文靜,那個,你現在有沒有感覺好點了”
上官紫開口說話了,我看着這個紫色女孩,心想原來就算這麼不一般的女孩開場白也很一般吧。
我無心多想,趕緊回了一句沒事。
她看我一臉平靜,看我一臉泰然,明顯也是鬆了口氣。
我不太懂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做的有什麼不對嗎?
正當我疑惑不解之際,我突然看到顧少康和上官紫悄悄地對視了一眼。
沒錯,就僅僅是目光在空氣中短暫的交匯了一秒,可是我卻感覺就好像過了一個世紀。
感覺本來帥氣和高貴的兩個人一下從雲端跌落人間,感覺她們的行為是如此的不舒服,感覺她們兩個人也不舒服,感覺自己好像是個多餘的人,雖然這是我的病房,但是那種想要逃離這裏的感覺卻慢慢的開始動搖着我,有個微弱的聲音一直在顫抖。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可能是我這時的目光顯得有些咄咄逼人吧,他們兩幾乎同時止住了那目光的繼續交匯,然後幾乎同時開口道:“吃個蘋果”
“吃個橘子”
我猛然聽到這樣的話,腦袋一時間有點短路,大哥大姐,你們這要鬧哪樣,我應該先吃哪樣?
最怕空氣突然寧靜,三人就這樣互相看了看,然後忍不住同時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你們真逗”
我邊笑邊捂着肚子,好像不這樣做就沒法表現的自己很開心一樣。
顧少康也在笑,笑的很是燦爛,但是我卻一點不為那燦爛而雀躍,上官紫也在笑,笑的溫柔,但我也不因為那溫柔而平和,我只是在笑,只是在為自己笑,只是為化解尷尬而笑,只是為不哭而笑。
不知道為什麼,我曾經有一個瞬間想掉眼淚。
眼淚不知從何湧起,卻埋葬在笑意里。
也許,這才是眼淚最好的歸宿,也許,那笑意比眼淚更讓人心碎。
就是笑,就只是笑。
不知過了多久,笑聲漸漸的停了下來,不知又過了多久,聲音漸漸停了下來。
陽光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溜進來,它不知我所思,它只是在那陪着我,陪着我度過下午的人間,同樣陪着我的還有一小塊被掩藏起來的濕潤。
哎,果然陽光太刺眼也不好啊,刺眼的陽光總是會讓人不自覺眯眼睛,不自覺的就眯出了眼淚。
這下午的陽光,真他么刺眼。
在接下的幾天裏,陸陸續續又有些別的人來,我不知道該對什麼人用什麼的迎接方式,我只是把我認為最熱情的感謝給他們,然後靜靜的聽他們給我講他們和我的曾經。
我慢慢的才在心裏塑造其一個自己的形象。
原來我叫文靜,是一個留守兒童,小時候父母為了生計外出打工,我則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後來父母回來了,他們把我從奶奶身邊接走,說是帶我去市裡生活,在市裡上了寄宿小學,上了初中,上了高中,然後從那裏當兵,然後回來。
回來之後又去了省城上大學,大學是一所師範學校,那裏很大,人很多。那裏很好,很多個來看我的人都會提上那麼一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畢竟,很多事我都忘了。
我陪着每一個來這的人說話,陪着他們高興和傷心,記住他們的名字,記住他們的高興和傷心。
因為這是我現在僅存不多的記憶,因為我希望我的記憶可以更豐富一些,我貪婪的吮吸着這一切,無論好與壞,無論是否值得,對我來說,擁有就已經很難得了,其他的不敢奢求太多。
隨着自己形象的樹立,我的也人際圈也開始慢慢的被確定了。
方雅,我的高中同學,婷婷,我的高中同學,姜旭,我的高中同學,徐夢然,我的戰友,簡飛飛,我的戰友,顧少康,我的大學同學我的戰友,上官紫,我的大學同學,玲玲,我的大學同學,薛阿蘭,我的大學同學……
來看我的人有我曾經我一起退役了的戰友,也有和我一起上過學的同學,還有我的七大姑八大姨們,他們都對我很關心,至少我出了這樣的事後他們對我表現的很關心。
我也很感激他們的關心,而且也能理解他們這樣做,因為如果是我親近的人收到傷害,我也會擁有和他們一樣關心。
至少不知道為什麼,不知道是他們忘記告我了還是真的沒有什麼了,我感覺我不應該就這些圈子的,我感覺她們給我講述的並不就全是我的曾經。
因為我都這麼大了,都二十好幾了,不該只有這點點的記憶啊,不該只有這麼短暫的回憶啊,不該只有這些好的回憶啊,不該只有這些開心的回憶啊,不該只有這些別人知道的回憶啊。
我應該又很多的曾經,我應該還有糟糕的回憶,我應該還有隻屬於自己的回憶。
那些回憶也許不一定讓我更開心,但那屬於我,就只屬於我。
無論好壞,都該屬於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