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香畫舫
李璟回到家中,發現李劉氏坐在椅子上,晁十三恭敬的立在一旁,二人正有一句沒一句聊着天。
李璟感覺納悶,怎麼老娘跟晁十三聊上話了,便走到在廂房的屋檐下做着針線活的三姐兒身邊,蹲下聲輕聲問道:“咱們娘怎麼和這小子說上話了?你二哥哥呢?”
三姐兒白了李璟一眼,“二哥哥在磨刀呢,娘說十三是咱們家客人,不能讓人家幹活,便叫在院子裏拉起家常了。”
李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扔給三姐兒幾錢碎銀子,“出去買些菜,中午多做些飯,你二哥哥和這小子都能吃。”
三姐兒笑了笑,“我還要買甜糖,大哥哥吃不吃?”
還不等李璟回答,小姑娘就蹦蹦跳跳的出了門,顯然他是隨口說說而已,並沒有買給李璟吃的意思。
李璟搖了搖頭,走到李劉氏身邊,向她請了安。
李劉氏忽然站起身,讓李璟和她進屋裏說話。
晁十三聽李劉氏這麼說,便找了一個理由去後面找李珷磨刀去了。
李璟和李劉氏進了房,李劉氏本來和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焦慮,“璟兒,你到底準備做什麼?怎麼連刀都帶回了家。娘現在雖然管不了你,但是,娘希望你做些正事。”
李劉氏的話雖然很委婉,但李璟聽得出來她話里的嗔怪和擔憂。
他笑道:“娘,你也知道,那兩把刀是張庄的,我借來只是練練,萬一官府哪天招募丁壯去打仗,多少可以保條命。”
乾隆好大喜功,曾多次對外用兵,遠征大小金川和緬甸時都曾調湖廣各鎮兵馬和兩地的民夫。
清朝的湖廣指的是湖北和湖南,跟廣東和廣西沒什麼關係。
乾隆三十一年三月,雲貴總督劉藻因謊報對緬甸作戰的戰況畏罪自殺。楊應琚接任雲貴總督,緬甸大軍剛好此時撤回國內,楊應琚乘機收復了邊境失地,並進行了整頓,皇帝大加讚賞,並給他孫子楊茂齡賞了個藍翎侍衛的官。楊應琚因此想再立下大功,給他的重孫也搞個官當。於是,號稱水陸共五十萬大軍陳於清緬邊境,想逼緬甸臣服,不服就打到服為止。
緬軍自然不服,大軍順金沙江而下,屯兵新街的副將陳宏榜,嚇得哇哇大叫,連夜遁逃。於是,不斷有清軍敗逃的消息傳到楊應琚耳朵里。
楊應琚害怕了,為了遮掩自己兵敗的罪責,一面學着前一任作死謊報軍情,一面上奏言,緬人凶頑不服教化,應該大舉征緬,請調湖廣、四川、雲南五萬大軍分五路進軍,並請敕令暹羅(泰國),令其出兵夾攻緬甸。
楊應琚的奏摺還未進京,便傳遍了川楚各地,鬧得人心惶惶。直到三十二年閏七月楊應琚案發被賜死,二月富察明瑞接任雲貴總督至今,要征派湖廣民夫的謠言還在謠傳。
李劉氏做的是早餐生意,聽來吃早餐的客人議論過此事。所以當李璟這麼說的時候,她不住點頭,還誇李璟有見識。
李劉氏又告誡李璟一些事宜,諸如以後不要再和別人發生爭執、打架之類的話。李璟暗暗好笑,心說老娘啊老娘,你話里可沒說不準兒子去干綁票啊。
從李劉氏房裏出來,李璟又去看了李珷和晁十三。此時,二人已經將兩把短刀上的銹漬磨去,看起來有種‘鋒利如雪’的感覺。
李璟讓二人跟着他進了房,李璟將昨天就畫好的黃柏河地圖攤在桌子上,對二人說道:“這是我繪的黃柏河一帶的草圖,因為沒工具,繪的不精準,你們湊合著看吧。”
李珷和晁十三對望了一眼,二人眼中都是一臉迷茫,雖后一口同聲的說道:“看不懂!”
李璟無奈,只好努力回憶以前教官是如何教他看地圖的,然後又重複着講給眼前這兩個連小學水平都算不上的人聽。
李璟講了一個多時辰,口水都說干,二人還是一臉的茫然。
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罵道:“娘的,跟你們沒法交流。”
嘴上這麼罵,心裏想着是不是應該找一個教官了,要不然以後一幫手下,都像這兩個文盲一樣,連地圖都看不懂,那還造個屁的反。
中午吃過飯,李璟讓晁十三教李珷一些功夫,畢竟晁十三是從屍山血海里爬出來的,功夫和實戰經驗都很豐富。
李珷也很喜歡功夫,自從昨夜和晁十三睡了,二人關係迅速從陌生變成了親密。晁十三教得用心,李珷學得很用功。
李璟看在眼裏喜心裏,在暫沒有長槍大炮的情況下,身邊有武藝的人越多越好辦事。
第二天吃過午飯,劉平店裏的夥計便把李璟要的長袍送了過來。
李璟回房換上,頓時便從一個窮酸變成一個翩翩公子。三姐兒上下打量了李璟一番,“大哥哥今天真好看。”
李璟笑着摸了摸三姐兒的頭,“等大哥掙到錢了,也給你買幾套花裙子。”
三姐兒吐了吐舌頭,“我還年輕着呢,還是給娘多買幾件好衣服。”
“正是個懂事的孩子。”
李璟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摸三姐兒的腦袋,三姐兒頭一歪躲了過去。
“不要老是把我當小孩子,和我一樣大的小花上個月就嫁人了。”
李璟聞言不由看了看三姐兒的腳,三姐兒注意到李璟的眼神,臉上微紅,“大哥哥,你真壞,不要理你了。”
說著,便跑開了。
快要到傍晚的時候,李璟找李劉氏說今晚有事,不能回來住,讓她和三姐兒把門關嚴實了,誰叫也不要開門。
囑咐完,便帶着李珷和晁十三出了巷子,來到金豐酒家,張庄早已在門外等候,見到三人一一見了禮,便回到金豐酒家向大掌柜告了假,朝着北城門外趕去,四人緊趕慢趕終於在城門落鎖之前趕出了城。
自古有‘皇權不下鄉’的說法,城外都是當地的鄉紳和惡霸說了算,只要不鬧出人命官司,什麼都好說。天黑城門一關,城外就更沒有王法,賭的嫖的像雨後春筍般都出來了。白天還冷冷清清的黃柏河一帶,竟然變得燈火通明,人流如梭,比白天熱鬧何止十倍。
每家酒樓都掛起了明亮的大燈籠,大門口和樓上扶欄上都倚着花枝招展的美妓,衝著來往的男人調笑着。
一名留着鬍鬚,長相俊雅的男子,身後還跟着兩名僕從。這二人一個也留着鬍鬚,另一個黑如鍋底。正是喬裝后的李璟、李珷和晁十三。
三人將一路上鶯鶯燕燕當作過眼雲煙,快步來到了碼頭。逕自向一艘叫‘天香畫舫’的畫舫走去。
這時,畫舫上的艄公正要拔錨啟航,李璟忽然就跳上了船,李珷和晁十三也跟着跳了上去。
李璟站在船頭,望着岸上的景色不由感嘆道:“這夜生活比起現代一點也不差呀!”
艄公愣了一會,忽然說道:“公子,這座畫舫已經被人包了,還請公子另尋去處吧!”
李璟撇了撇嘴,裝作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那傢伙出多少錢,老子出雙倍。”
說著話,便朝畫舫里闖去。那艄公想上前去攔,晁十三眼睛一瞪,那艄公嚇得哆嗦一下,退到了一邊。
李璟三人大步走到門前,門口站着兩名穿着青衣小帽的龜公,見他們三人過來,一名長相頗有粗豪的走上了去,掃了三人一眼,從衣服上看,很容易就能分出主僕來,朝李璟一抱拳道:“這位公子有禮了,天香畫舫今天被何公子包了,還請見諒。”
李璟大笑道:“他娘的,要見天香姑娘還要學那關公過五關斬六將不成!”
那龜公見李璟話頭不對,不由皺起了眉,“這一片可是興安社王大當家罩着的,公子出來尋開心的,莫要為此敗了興。”
李璟冷笑一聲,“你丫敢威脅我。興安社當家不是金大虎嗎?怎麼又變成王大當家了?”
那龜公先是一愣,隨即大笑起來,“看來這位兄弟不常來黃柏河這一帶玩呀,金爺是興安社當家沒錯,不過排名十七,上頭還有十六位爺。”
正說著,一個打扮着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扭着細腰走了出來,“怎麼還不開船呀,何公子和沈公子都不耐煩了。”
“徐姐,這三人非要在咱們畫舫行樂。”那龜公回道
徐姐斜睨了李璟三人幾眼,雖然李璟今天穿了一身好衣衫,但和達官貴人一件幾十兩上百兩的絲綢衫沒法比。徐姐這種歡場老手,根本瞧不上眼,皺了皺眉淡淡對李璟說道:“公子對不住了,今天有貴客包了咱們這,想來玩,只能等明天了。”
“沒事,或許包下畫舫的貴客老子認識呢!”李璟說著一把將擋在他面前的龜公推到一邊,大步朝那徐姐走去,直到那徐姐身邊時,向她拋了一個媚眼。
在部隊當過兵的人,都知道這麼一句話,‘當完三年兵、母豬當貂蟬’,這徐姐雖然年紀大了點,但還是很有御姐范,技術肯定很好,李璟很想跟她睡上一覺。
徐姐並不知道李璟是這種想法,否則她會很樂意幫他破掉處,然後封幾個銅板的紅包。她現在沒有心思往那方面想,因為李璟舉動很明白,這位大爺是來找事的。
註:《清史稿列傳一百十四》論曰:藻起詞科,以廉被主知,陟歷中外。應琚持節臨邊,著聲績。要皆不習軍旅,措註失條理,事敗身殉。
白話意思是,劉藻是詞科出身,因為沒貪污過所以被乾隆知道了,朝廷和地方乾的都很好。楊應琚做邊疆大吏的時候,頗有名聲和政績。雖說這兩貨都不錯,關鍵的是這兩貨都沒帶過兵打過仗,所以在對緬戰事上難免會出昏招,這就是這兩貨事敗身死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