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七子定中元
西土,雷音寺。
山門前,元道老真人收起了手中握着的幡旗,那蒼老的手掌中,虛虛托着一團恍如月華的霧靄。
但是任誰一眼觀瞧過去,都能夠真切的感受到那朦朧的神霞之中醞釀的磅礴偉力。
恍若是一道還未洞開的門扉,恍若是塵世寰宇的天地根基之一,恍若是這世上一切高邈與玄奇的顯照。
不可琢磨,不可言說。
仔細看去時,那朦朧的月華霧靄之中,不時有雷霆醞釀,明光兜轉之間,層疊的帷幕之中,更是隱約可見佛光的洞照。
但是在元道老真人的手中,在他那磅礴而雄渾的法力收攝之中,伴隨着墨玉煙斗和口齒間的噴雲吐霧,兩種似是截然不同卻又蘊藏着奇異韻律的波動在無形間交織着。
漸漸地,那月華霧靄之中頗有規律洞照的佛光在一點點地散去,恍若冰雪消弭。
與此同時,一道又一道雷霆篆紋顯照於虛空之間,復又首尾勾連,交織成纖長的絲線,最後融入到月華霧靄之中,成為雷霆的一部分,又成為那層疊帷幕的一部分。
雷霆的明光愈發明亮且圓融,最後,在老真人的綿柔呼吸聲中,霧靄里明滅的兜轉,徹底契合了這道蒼老的身影。
於是,老真人臉上的笑容再也無法掩飾。
“老夫便知道!從昔日裏和尚你斬未來佛身,融入輪迴道河之中的時候,老夫便知曉,汝三乘六如之果位,亦是神仙道!你定有某種徹底斬斷果位的秘法!果然……這般精妙,更勝玄門與元教神庭手段!”
直至此刻,元道老真人方才在喟嘆之中,展露了些許自己的心意。
誠然,玄元兩道神庭的雷部果位,照理而言更為契合元道老真人,但利與弊從來只一體兩面,老真人寧願在契合方面將就一些,也不願到手的果位無法完整且徹底的斬斷某種因果!
他四萬年駐世,四萬年苦修,為的便是不再受制於人!
聞聽元道老真人之言,一旁的白袍禪師只是雙手合十,復宣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和尚,咱們的緣分就到這兒了,此生不知還有沒有踏足西土的機緣,佛本是道源我而始,往後邊,走成甚麼樣,看你們自個兒了,順便說一句,老夫也明白,慧劍如來的果位是留給真如劍祖的,可一來,劍祖不是老夫,更不可琢磨一些;二來,真如法門老夫至今捉摸不透,如今劍祖證道了半步,始終未曾完全躋身仙境,要麼在等着給你們挖坑,要麼是連他自己都拿不準……”
說到此處,元道老真人搖了搖頭。
“言盡於此,好自為之罷!”
話音落下時,遂見禪師慈悲一笑。
“施主慢走,恕貧僧不能遠送了。”
……
玄青仙宗,主峰,道殿內。
昔日的明琪道子,如今的主峰輪值長老,盤膝坐在蓮花法台上,手中輕輕地摩挲着一枚雕着雷篆的玉簡。
他就那樣沉默的端坐在那裏,錯非是手上的細微動作,只怕是教人以為是一尊玉雕石塑。
不多時。
隨着洞開的道殿門戶,那灑落在地面上的陽光有了一瞬間的明滅兜轉。
明琪長老抬起了頭來。
迎面走過來的,是一個身形清瘦的少年,他身披着玄袍,眉宇間有着純凈的青光若隱若現。
這是他的開山大弟子,是玄青仙宗新一代的道子首席,更是明琪長老為自己選擇的衣缽傳人。
不多時,少年立在明琪長老身前站定。
“師尊。”
平和的點了點頭,明琪長老抬起手來,將之前不斷摩挲的雷篆玉簡遞給了少年。
“法逸,做好準備,近日裏莫要閉長關,兩月之後,你要隨為師一同往齊雲仙派去,參加一場法會。”
聞言,道號法逸的少年抬起了頭來,頗詫異的挑了挑眉頭。
他捏着手中的玉簡,甚至沒有牽動神念力量,反而先笑着問了一句。
“說來也奇,近日裏的法會,加起來比之前幾年的都要多,這便是爭局裏的氣象么!一樁樁,端的都是大好事情,敢問師尊,齊雲仙派的法會,又是甚麼名目?”
聽得法逸這般問,明琪長老抿了抿嘴,似是想要笑,最後念頭一轉,卻愈發嚴肅起來。
“這不是說頑笑話的時候,孩子,你該知曉,昔年宗門耗費大力氣培養為師做道子首席的時候是為的甚麼,彼時天時尚不如今日這般明朗,栽培為師,師門為的是無量量劫,當時,世人都以為,量劫才是數千年之內,玄門的大業!
這再後面的事情,你也都知曉了,許多時候,一宗的底蘊,可能都比不過一兩個人的才情高!無量量劫第一劫,是七子西行,為師是其中之一,可到了今日,世人再聊起來的時候,都只言說這是雷宗元易道人的勃發之第一步……
如今回想起來,也是許多年前的舊事了,念起此間種種,諸劫之中,吾宗不損氣運,能安然度過,也算是為師對得起早先宗門的歷歷栽培了,如今量劫已在昨日,為師的時代過去了,往後思量的,便只有自己的修行,只有長生與逍遙。
可你的時代才剛剛開始,甚至還沒有開始呢!七子西行是量劫第一場,兩個月之後的齊雲仙派法會,就是這萬古一世的爭局裏面,屬於你們的七子西行!邀咱們師徒赴會的,是元易道人的大弟子功衡,你手裏的玉簡,是《紫府道綱總要》!
這世上的機緣大多來的時候都頗倉促,別急着皺眉,提早兩個月將《紫府道綱總要》交到你手裏,這都是看在咱們師門與雷宗這麼些年的交情上!能不能成,能不能成為七子之一,甚至是能不能拔尖兒,就看你的才情高低了!”
說及此處,法逸的臉上早已經么有了絲毫的笑意。
少年捧着那一枚玉簡,卻似是擔了萬鈞之力在掌心。
一時間,他竟像是方才的明琪道人一般,下意識地,以手指輕輕地摩挲着玉簡上面雕刻的雷篆紋路。
“七子……”
門外的陽光灑落在少年的玄袍上。
空寂的道殿之中,便只剩了他恍如囈語的呢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