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樓河
塔塔突然看呆了！只是怔怔地張大着嘴巴，甚至都忘了發出驚訝地聲音來！半晌，他才放鬆自己因為激動而僵直了的身體，輕輕地靠在身後的石頭上。
“好漂亮……”
那些天空中不斷閃爍的繁星，在塔塔的眼裏變成了鑲嵌在冰牆裏的粒粒寶石。單薄晶瑩的冰牆把星光暈染開，使它們匯成了一副光暈四射的圖畫！
“確實好漂亮……”曉曉應和道。
然後倆人都安靜了下來，彷彿都沉浸在了這一刻用魔法造就的短暫美麗之中。
好半晌，曉曉才幽幽地打開了另一個話匣子。
“塔塔……我問你個問題……”
“嗯，你問……”
“為什麼……你對我的魔法師身份一點兒都不好奇呢？此前我一直瞞着你，你就不生氣嗎？”曉曉說完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旁邊仍然獃獃地凝望着天空的羅斯塔。
塔塔輕輕地嘆了口氣，嘴角向上揚着，露出一副溫和明朗的少年模樣。
“生氣？有什麼好生氣的呢。其實每個人，應該都有着一段不得不隱瞞的過往吧……自從知道了蘭斯洛的事情之後，我越來越相信這句話了……”說到這裏，不知道為什麼，塔塔突然想起了納爾撒斯那一張彷彿面具一樣的僵硬臉龐。他明明才三十歲不到的年紀，可是那雙歷經歲月洗禮的滄桑的眸子，比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還要過於蒼老！
“你不說，自然有你的道理。而且就算你一開始告訴我，我恐怕……也不會相信吧。”說到這裏，塔塔兀自笑了笑。“難道你要直接告訴我，‘嘿！塔塔，我是一個偉大而又神秘的大陸魔法師哦！’哈哈哈。我都能想像到那種畫面，我一定會笑着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滾，然後跳起來再揶揄一番……”
塔塔抓了抓自己的頭髮，露出一絲無奈的微笑。而後，他頓了頓，接着道。
“你知道嗎？經歷那件事之後，有一段時間，我以為所有人都在騙着我。我最親愛的貝琳達媽媽，最寵我的亞特蘭特姐姐，還有一直欺負我但其實也很喜歡我的羅斯老爹，還有來歷不明的蘭斯洛，突然變為魔法師的你……”
“塔塔……”曉曉看着羅斯塔那一雙漂亮的晶藍色眸子從最開始的乾淨明朗慢慢地變得有些哀傷，不禁微微有些心疼。
“有那麼一段時間，我一直想不過來……直到……直到我在納瑞森林的那個山洞裏醒過來，然後你突然抱着我哭了起來……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那些所有的隱瞞或者所謂的欺騙其實又算得了什麼呢？況且，我的家人……其實都是在用他們自己的方式默默地保護着我而已。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他們又有什麼錯？”塔塔又把目光望向對着自己的曉曉，微微地笑起來，露出了自己那一排標誌性的大白牙。
“最重要的是你……其實是不是魔法師有什麼關係呢？你依然是你，是那個面對陌生人就孤獨自閉、沉默寡言，在我面前就張牙舞爪、耀武揚威的曉曉；是那個一直明裡暗裏話里話外都要跟我作對博個輸贏的小丫頭；是那個從小就陪在我身邊，以後也將一直陪着我的……我的最好的……朋友！只要這個沒有變，其他的……又算得了什麼……”
望着一臉動容的塔塔，曉曉心裏某個柔軟的地方突然動了一下。像是有人用一股微弱的電流觸碰了自己最敏感的指尖，然後一股酥麻顫抖的感覺迅速從指尖傳至大腦！
“喂……你……不會喜歡我吧？”曉曉別過目光，輕輕地來了這麼一句。塔塔神情一滯，過了兩秒突然反應了過來，連忙瘋狂搖頭！
“沒有！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啊！怎麼可能！”
塔塔超大的反應倒是讓曉曉突然憋紅了臉！她咬了咬牙，半晌，故意長舒一口氣！“嚇我一跳！那就好！我從小就看你長大的，什麼德行沒見過！我的意中人……可是個武技或者魔法高強的蓋世大英雄，最起碼……也要像蘭斯洛那樣的！所以……你可別千萬喜歡上我啊！不然多尷尬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在你找到你的大英雄之前，我來替他保護你！”塔塔笑着拍了拍胸脯，驕傲道。
“切！萬一你喜歡上我怎麼辦？不行不行！有本事跟我簽一個魔法契約！”曉曉不依不饒。
“什麼契約啊？”
“就是一個簡單的感應契約！怎麼？心虛啊？快把手指伸出來！”
“男子漢大丈夫！我心虛什麼！”塔塔大方地伸出了手指，只見曉曉手指一揮，一股淡淡的魔法能量在她的指尖轉了一圈然後竄進了自己的手指。塔塔突然全身一震，而後又平靜了下來。
“然後呢？”塔塔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發現也沒有變化。
“哼！”曉曉輕輕地哼道。“本來就沒有，又不是什麼詛咒，你害怕什麼？”
塔塔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尷尬一笑。
然後氣氛突然凝固了下來。
曉曉暗暗地舒了口氣，臉上的緋紅漸漸消散了下去。現在，她倒是有些後悔了。
“真是笨蛋！扯這個幹什麼！”曉曉暗暗地在心裏罵起自己來。
半晌，曉曉到底還是坐不住了，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噗，哈哈哈……原來我在你的心裏就是這麼一個做作的人啊！”
塔塔一愣，想起剛才的話頭，也意識到了自己居然把實話全部說了出來，頓時尷尬地賠笑着，右手又不受控制地抓向了自己柔軟的頭髮。然後氣氛終於又活絡了起來。塔塔微笑着，突然想起了好多小時候的事情……
北方的寒夜很冷，可是在某個寂靜的林中，有一對遊離在外的少年。他們在繁星閃爍的星空之下並排而坐，相互傾吐着所有的心事，對外面的冰天雪地置若罔聞。
此時的世界裏，沒有了寒流，沒有了夜風，沒有了紛紛揚揚的大雪，也沒有了黑暗世界裏那些所有未知的恐懼。有的只是兩個同樣溫柔的少年，相互敞開的溫熱柔軟的心。可是他們不知道，未來世界裏那些藏在黑暗角落裏的風暴正蠢蠢欲動，它們像是一個個口水四溢的惡魔，虎視眈眈地盯着兩個少年那善良而又脆弱的心臟。
或許有一天，當他們相隔千里之外，在一個寂寞如雪的夜晚，會突然想起今天的一切。那些溫熱鮮活的記憶會像一條突然衝破堤岸的河流，洶湧澎湃地朝他們的腦中涌去。
你或許還能聽見那洶湧澎湃的聲音：嘩，嘩，嘩。帶着不顧一切的氣勢，捲起回憶的洪流。那張溫柔的、哀傷的、明朗的又帶着一絲少年所特有的稚嫩的臉龐，突然間就印入了你的眸子裏，那股熟悉卻又漸漸快要忘卻的聲音瞬間傳到了你的耳中，像是有人微微地在你耳邊輕語。你回頭看去，房間裏空蕩蕩的，寂寂的夜裏只剩下了自己那慌亂而又沉重的呼吸。
而後，響起了哽咽和顫抖的抽泣聲。像是有一個人拿着一根尖銳的刺，輕輕地扎在了柔軟的心上。你看不見，卻也摸不着。你只能怔怔地感受着那股持續而尖銳的陣痛。清冷的眸子裏突然漫出一股濕熱，你低下頭，一滴滾燙的眼淚一下子掉在了冰冷的地面。
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
你瞬間捂住了臉，霎時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