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念去去

“何長老，麻煩您了。”早早餵了憨憨，做完飯回到銅劍峰的凌笑點頭哈腰：“請，請。”

擁有隔絕靈氣之效的斷靈塵、和讓師父高價收來的硬度絕好甚至能擋靈兵一擊的辰崗岩，加上各式各樣的小材料，由十餘位傻小子共同努力一個多月的時間，凌氏小樓，竣工了！

哪怕以上輩子的視角看這就是一棟二層小破樓，建築工藝還極差，但凌笑已經相當滿意了。

這是家，他在異世界的家。

今天請何長老來佈陣，就是要讓一座山搖即倒的土樓變得堅固且穩健。

凌笑雖沒有上輩子的機械作業，但有精通陣法的何長老！

“您看在外牆上能否設置一些抵禦攻擊的陣法？”他指着淡灰色的外牆，心裏打着小算盤。

何長老不急着回答，捏着山羊鬍，指節敲了敲這外牆，問道：“辰崗岩？你師父對你不錯啊。”

“嘿嘿，長老慧眼如炬，這正是辰崗岩！”凌笑笑道，他餘光瞥到一蠻熟悉的白袍，暗罵了一聲趕緊招呼何長老進屋。

“長老，咱們進去看看，看看裏面能設置怎樣的陣法。”

他將長老請進屋子，小屋因有兩層也算不小了，一路上由何長老劃定設置陣法的地方，凌笑來決定設置什麼陣法。

從隔音陣到聚靈陣這種常用的陣法，再到迷陣、七殺陣這種防護型陣法，甚至連加固小屋都在四面牆壁上設有陣法，每多一處凌笑的心頭都在滴血。

一百枚低階靈石，也就是一枚上品靈石說沒就沒，但為了讓家裏安全又舒適，這靈石還是得花。

上靈－1

上靈－2…

上靈－n！

哎呦呦，心臟疼。

“您老先回去準備佈陣吧，明天我等您來。”

凌笑強忍着心痛送走了何長老，所有的陣法都約好時，他已是傾家蕩產，還缺好多。

他坐在小折凳上，想着自己該去哪裏打秋風。偷偷看着還站在樹下的那襲白袍，他陷入了深思。

李生為何會來找我？我有什麼值得他親自來的？這不正常，難道他發現了什麼？幾番思量過後凌笑決定還是不見。

你有本事一直在外面站着啊，凌笑不以為然的笑笑，從玉環中取出一些乾糧，盤坐下來就着涼水吃了起來。

李生入銅劍峰也有十數個年頭，他從沒見過師父對哪個弟子這麼上心過，這隱隱讓他有了一絲危機感。

之前發動那麼多弟子去尋凌笑師弟，最後凌笑師弟卻莫名出現在師父身邊，師父還下令讓眾師兄弟安分守己，這擺明了就是在敲打我。

雖與師父鬧掰多年，可師父一隻沒有選擇撕破臉皮，他也有所圖，所以一直沒有選擇離開銅劍峰。

以他的身世，唐國何處去不得？

李生的眉間透着一絲煩躁，從來都只有別人等他，什麼時候輪到他等別人出來見一面了。若不是要把這一絲隱患解決掉…他眼中劃過一絲戾氣。

凌笑在窗后，嚼着乾糧，將一切盡收眼底。他眼神莫名，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終於，在黃昏之時，他還是選擇出門去見李生，並決定下次躲人時在儲蓄玉環內帶一套床鋪…

只是想與這位“終為敵人”的大師兄談談，才不是因為他有潔癖，地上臟…

“大師兄？”凌笑扮作一副一整天都在收拾小屋的疲憊之相，低垂着眼皮打着哈欠不經意間看到了一襲白袍的李生。

“師弟，可算等到你了。”李生迎了上去，笑容溫柔語氣似四月春風。

凌笑心頭一緊，剛還在樓上看你不耐煩，這臉變得好快，這廝好厲害的演技！

放在上輩子，配上那還算俊逸的臉，妥妥的影帝啊！

棋逢對手，不能慌，凌笑融入狀態，強打着精神道：“師兄要是找我，直接去叫門就是，何必在外面等呢？”

“哎，若是師弟正在修行，豈不是打攪到師弟了？”李生滿意地看着凌笑眼神之中的感動，不着痕迹地點了點頭。

殊不知，凌笑在心中暗笑，這種套路，早就被他寫在《論主角的自我修養》中的【論低級收買人心】一節里。

和他來這套，那豈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他強忍着想笑的衝動，問道：“大師兄你找我是為何事？”

李生摸了摸鼻子，訕笑道：“只是想問問師弟，修行上可有什麼困惑之處，師兄我打算在咱們銅劍峰修一座論劍閣，到時眾師兄弟可一起交流修行事。”

“妙，妙啊！大師兄！”凌笑突然拍掌叫好，連聲說妙。

李生被他整得一愣，問道：“哪裏妙？”

凌笑心中暗笑，自己手裏這施工隊正愁沒活干呢。

“妙啊，師兄您是怎麼想到修建論劍閣這樣的妙事，既能讓師兄弟共同進步，還能促進感情，話說大師兄…”凌笑一挑眉毛，笑問道：

“您…找施工隊了嗎？”

“額，什麼是施工隊？”李生能聽明白大概意思，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問了一下。

凌笑仔細講解道：“施工隊就是幫您蓋這亭子的人啊，咱們獨劍峰上不讓凡人上山，沒這由弟子組成的施工隊亭子怎麼蓋？這樣的施工隊啊師弟我手裏就有一支…”

我這不是開個話頭嘛，到時候搪塞之下就沒事了，你這怎麼還認真上了！李生悚然，看凌笑這架勢，這是要給他推薦什麼亂七八糟的“施工隊”？

“…啊，師兄你莫不是怕施工隊裏有外宗人或者外峰弟子？別擔心，光是咱們峰的弟子就有不少，踏實肯干，工錢還要的少。”

凌笑似是看穿了他內心所想，開始排憂解難，而那邊李生的表情…變了。

他能看懂我在想什麼？大忌，大忌啊！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打斷了凌笑滔滔不絕的話語，道：“師弟，咱們都是聰明人，今天我就把話給你挑明了說。”

凌笑一驚，這是怎麼肥四，自己又說出來那句話刺激到這位大師兄了？

怎麼就突然跳步了？有點慌，在線等。

“你不就是想讓我請你這…施工隊來修論劍閣對吧？好說，只要你回答師兄我一個問題，想要多少工錢回頭找你鄧友千師兄要就是了。”

他掏出一枚印信遞給凌笑，頓了頓，認真道：

“你到底…是怎麼看出我內心所想的？不要狡辯！

這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我，這問題對我很重要！可以嗎？”

他瞧瞧運轉起父皇傳給他的聖睛功，無形的神識落入他的雙眼，凌笑的每次呼吸、心跳，甚至肌肉的動作，都盡收眼底！

他一定要搞清楚，自己的心事為什麼會屢次被眼前之人看透，為此，一些靈石算不了什麼，在聖睛功的加持下，凌笑有沒有說謊他一眼就能分辨！

“額…大師兄。”

凌笑感覺背後前所未有的冰涼，似乎從剛剛大師兄眨眼的那一刻，有什麼東西死死的用神識盯住了自己！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印信，現在自己這是…被強買強賣了？

他總不能說，我只是按廣撒網的推銷套路隨口蒙了一方面你正好就在想，趕着了吧？

看李生認真的樣子，自己要真這麼說了的話，估計會被直接生撕掉吧，絕對會認為我在騙他…

凌笑微微冒冷汗，這種被人用神識死死盯着的感覺一點也舒服。

“師兄，你…真想知道？”他艱難開口，零笑牌計算機飛速運轉，這一刻，他感覺到了什麼是愛因斯坦與凡人的差別。

“不錯，你說吧，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隨便你要什麼都行。”一個凡人都能看穿自己內心所想，自己還怎麼面見父皇陪伴在皇宮那些人精左右？

這個問題，太重要了！

至於凌笑真的回答過後…呵呵，天劍宗弟子無故死亡也不是頭一回了。

“那好，師兄我問你，我假設人的思想總有十層，一層最淺十層最高，思想層數高的人能夠輕易看懂層數低一層的人心中所想之事。

依你之見，你覺得身處哪一層最好？”凌笑握緊拳頭，笑意莫名，頗有些前世神棍的風範。

“嗯…自然是高層最好，不對…”李生敏銳的抓住了一個問題，比如身處五層的人能知曉四層之人心中所想，卻不曉得三層之人。

“難道是…”他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猜測道：“每一層？”

“不錯，師兄你真是奇才，現在你該明白為什麼師弟能看透你在想什麼了吧，就是因為師弟所看比你稍高一層，至於每一層？”他置之一笑：

“那得是神人才能考慮到的，咱們這個腦子啊，不允許。實不相瞞，師兄，在我老家有群專門研究人的表情神態之人，他們通過觀察數以萬計的人來總結這個人做什麼表情時內心在想什麼…”

凌笑嘆了口氣道：“我雖不是此道行家，但也略微了解，師兄啊…”他指了指李生的臉。

“…你心中所想，全在你的臉上啊！”

“咔嚓！”

天空中猛然響起一道驚雷，將李生震傻了過去，他摸了摸自己的劍，以往與人交際拉進關係的利器突然變成了雙刃劍。

割得他心神不寧，割得他對這張臉，萬分厭惡！

“多謝…師弟了。”他能感覺到，凌笑沒有說謊，哪怕那句“觀察數萬人”真的很扯，聽上去真的很像謊言或者吹牛皮的話。

但聖睛功告訴他，凌笑剛剛一句謊話都沒說！

凌笑的一番話，將他以往的認識擊了個粉碎！

“那師兄，天色晚了，我回去了。”凌笑向失魂落魄的李生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回到帳篷時，那股背脊生涼的感覺已然褪盡，但還是有感覺，物理的那種，脫下衣服一看…後背已被冷汗打濕，

他給自己到了一杯水，小口抿着開始回憶剛剛自己的神態。

剛剛那幾句話，是他活到現在壓力最大時說出來的，所以可能因為精神緊繃的原因，自己在其他方面會有所鬆懈。

漏洞經不住思量，必須早做打算。

所以每日自查增加到了三遍，過了好久，終於放鬆地吐出一口氣。

“唉…可算沒有遺漏了。大師兄啊大師兄，你以為只是你在三四層，而我在五六層那麼簡單嗎？”

他內視神魂海，看着那無色卻有形的汪洋笑道：

“有這個，我可是在每一層啊…”

憨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瞅了瞅晚歸的主人，撇撇嘴，抓起一顆小石子將燭火‘噗’地打滅。

瞧見憨憨在提醒自己，凌笑趕緊收斂了一下中二之氣，去牆角揉了揉憨憨的小腦袋，然後將自己舒舒服服地拋在床上。

“睡覺，晚安…”

…………

“抱歉啊，各位，麻煩師弟們先出去，給我一個面子好吧…”

銅劍峰上，李生勸離了合住的幾名師弟，在僅有的幾處“平房”中打坐。

夜深，他沒有點蠟燭，也未施什麼小術。

所以整個房間除了一絲絲月光外，沒有其他光線了，李生看着那月光，眼中陰晴不定。

不知過了多久，

“噠…噠…”

昏暗中，有一人反手持劍，輕輕割開了自己的麵皮。

“嘶…”

那人痛苦至極，可不知為什麼，他似乎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