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心

“趙王，已經對我如此厭煩了嗎？”柳滸回過身，緩緩向另外一艘船走去，他的心情沉重，腳步緩慢，雙手顫抖。

身為靖難建功、並在戰後升任左軍都督僉事的柳升次子，他就算是回到京城，也會官運亨通。

但是吃慣了大餐的人，是不會想着再回去過苦日子的。

這就叫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在京城裏，他什麼都不算，隨便哪個人丟一塊石頭出來，都有可能會砸倒一大批比他還要厲害無數倍的人。

但是在海外，跟在朱高燧身旁的時候，柳滸卻是除了顧晟、薛源，這個小小班底最核心的三人之一。

“我為何不願意回去，乃至於還想跟在趙王身旁呢？”下了船，登上另外一艘船的柳滸心裏疑惑了起來。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會對趙王充滿期盼了？

不就是過來混軍功的嗎？現如今軍功已經到手了，為何又不願意離開了，他又不是娘們……

“廣闊的天地，超大的舞台！”

步履蹣跚的柳滸，登上那艘準備回去的船后，猛然間轉過了身，快速跑到了朱高燧所在的那艘船上。

出海的這段時間以來，他找到了之前從未找到過的快樂。

在京城，雖說他權利不小，無數人願意鞍前馬後，可是他的心卻是在顫抖的。

畢竟那可是京城，隨便走幾步，就有可能會遇到一個從未見過面，但卻可以直接碾壓他們家的大人物。

類似的大人物除了皇帝之外，還有很多很多很多，但凡是招惹到一個，柳家就算是完了。

海外完全不同，他只要老老實實地跟着朱高燧，表現的聽話一點，隨便一句話都可以壓的番邦小國低下高傲的頭顱，並且獻上金銀珠寶以及各種美女。

性子野了，自然就不會想再回去了。

海上風浪確實不小，但這個世界的卻擁有他從未接觸過的廣闊天地。

“王爺！”

快速登上船，在洪武帝一心恢復華夏衣冠的影響下，哪怕面對永樂帝都不用下跪的柳滸，噗通一聲跪在了正釣魚的朱高燧面前：“卑職願跟隨趙王征戰四方，開拓我大明萬裏海疆，王爺您……願意接納卑職嗎？”

“接啊，當然接。”

朱高燧似乎早就等待這一幕了，回過頭滿臉笑容地走過去將柳滸攙扶起來：“皇祖父曾經說過，我華夏兒郎下跪的日子已經遠去了，你這是做什麼？”

“卑職，卑職只是想看看更加廣闊的世界，跟隨王爺您一同開拓更加宏偉的天地，一時情急，因此，因此……”

柳滸緊張地結巴了起來，臉上還掛着一抹小心謹慎。

“好，很好，非常好。”

重重地在柳滸肩膀上拍了幾巴掌的朱高燧，豪邁笑道：“你能這麼想，說明跟本王的想法一樣，這樣，從今天開始，你柳滸便是本王的指揮同知了，你願不願意？！”

其實對於身邊人，朱高燧一個都不想處理，更不想將其趕走，因為他們這些人，每一個都經歷過海上風浪，絕對是航海時代的寶貝，這也是他一直以來提供眾人超高待遇的原因。

比如，在三山的時候，他就將一部分的糧食和金銀分配了下去，否則也不會在進入大阪的時候，他僅僅說了一番話，那些人便忍不住開炮了。

主要是他已經收穫了人心。

這柳滸，其實也是一樣，之前足利義滿回饋過來的一些寶物，朱高燧就絲毫沒問的讓柳滸拿了，當然了，對方是彙報過的，但他根本沒當回事。

這世界上錢多的很，能用錢解決的事情，也不是什麼大事。

一直這麼做，一直這麼想的朱高燧，今天便得到了回饋。

“卑職願意！”

柳滸激動到顫抖，扯着嗓子大聲回應：“從今往後，王爺您讓我往東，我絕不敢西向！”

“王爺，還有我呢！”

放了一船火藥，正準備在倭國反覆時點燃第二船的薛源，臉都沒洗，黑漆漆地就沖了過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道：“王爺，您可不能忘記卑職啊，你看看我這張臉，它，它都黑了……”

“好好好，你們二人都是本王的左膀右臂，當然可以一直跟着本王！”

朱高燧滿臉笑容地點頭，同時卻又對薛源不滿地道：“只是，倭國之事暫時還未了結，等護衛司駐軍平安京后，你才可以安心下來，這段時間裏，你就一直給本王盯死了那艘船，以及數十門火炮，否則倭國一旦反噬，咱們都得遭殃。”

“嘿嘿……”

薛源尷尬地撓了撓頭，一臉憨厚地道：“卑職只是覺得，此時王爺需要卑職過來效忠，因而便趕忙來了，船上還有常安，卑職就算不在，他也可以做事的。”

實際上的原因是，就在之前，他聽到有人彙報了柳滸的事情。

稍微在腦子裏琢磨了一下，同樣也不想回去當籠中鳥的薛源，立刻便跑了過來。

他，總不能落後柳滸吧？

表達完忠心，薛源連忙鄭重保證道：“卑職這就回去盯着了，一旦他們有所異動，卑職拿腦袋保證，只要卑職還活着，不，就算卑職已經死了，那些倭國人也無法靠近王爺您的船一步！”

說罷，他自信滿滿地回過頭，快速回到了原本應該在的一艘戰艦上，雙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圍。

倭國雖說沒有研發出火器來，但真要是拚命……華夏有一句話說的好，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因此，他薛源必須給周圍官兵帶一個好頭，不至於有哪個瘋子靠近了朱高燧，不然他們的下場，大概率會很慘很慘。

……

“柳滸啊……”

薛源離開不久，朱高燧便滿臉隨和地拉着柳滸的胳膊道：“本王主意不改，還是想派你回去將倭國之事告知父皇以及大明千千萬萬個百姓，你可願意啊？”

“卑職願意！”

柳滸一臉誠懇地點頭答應，又小小地拍馬屁道：“王爺您的事迹，也應該傳播開來，否則大明內的喧囂之聲想來不會太少，卑職不能放任他們詆毀王爺您。”

“好。”

朱高燧大手一揮，感慨萬千地道：“你說的對，不能讓那些人敗壞本王的名譽，所以本王覺得，你就先別急着走，回頭再去找足利義滿要個幾十萬兩銀子再回去。”

他悲天憫人地抬起頭看看天空，無聲地嘆息一聲：“我大明窮啊，一年歲入才一千一百萬兩。”

“啊？”

柳滸有些發矇，下意識地道：“這小小島國，當真有那麼許多的金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