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放過自己
蘇宛三步並兩步地跑過去,一把奪走太後手中的匕首,太后沒想到蘇宛還會回來,緊緊握住刀柄,不慎在蘇宛手腕上劃過一條大口子,迅速滲出血珠。
匕首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蘇宛吃痛地跪在太后床邊,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腕,齜牙咧嘴,失了往日的明艷。
“淑妃。”
“宛宛”
太后驚慌失措,剛要關心蘇宛的傷勢,門口就傳來上官禹的聲音,還不等蘇宛抬頭,上官禹便沖了過去,“宛宛,你怎麼樣了?”
蘇宛呼一口氣,虛弱地笑了笑,“無礙,我......”
話還沒說完,蘇宛便暈了過去,頭歪在上官禹懷裏。
“宛宛,宛宛。”上官禹心急如焚,攔腰抱起蘇宛,李文趕忙去前頭叫太醫。
上官禹剛走了幾步,回過頭看向臉色蒼白的太后,眼中的冰冷如同雪地的寒霜,銳聲道:“朕沒想到,你至今還死不悔改,宛宛若有個三長兩短,朕定要將你千刀萬剮!”
太后一愣,想要解釋,上官禹已經抱着懷裏的人揚長而去。
麗堯匆忙走進來,看到床邊的血和發愣的太后,驚訝地捂住嘴,“這.....太后,方才發生了何事,淑妃她......”
太后回過神,胸中一股氣噴涌而出,擠到嗓門口,劇烈地咳嗽,麗堯快急哭了,“太后,您怎麼樣,奴婢馬上去叫太醫。”
太後手上沾了蘇宛的血,她拉住麗堯,血蹭在麗堯手上,說不出一句話,只能小幅度地搖了搖頭,又咳了幾聲。
麗堯跪在床邊哭道:“太后,您這樣下去撐不住的啊。”
太后無奈地發出一聲嗚咽,“或許只有我死了,才能償還我這一生的罪孽。”
麗堯含着淚反駁:“太后,您別說喪氣話了行嗎?若是您就這樣去了,奴婢怎麼辦,還有皇上,他到現在對您的態度沒有一絲的緩解,您甘心嗎?”
甘心嗎?自然是不甘心,她做了太多錯事,可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唯一的兒子,她不求能讓兒子原諒她,可她接受不了兒子視她如仇人。
她是他的親生母親啊!
蘇宛受傷,整個太醫院都在養心殿嚴陣以待,上官禹昨晚喝多了酒,還撐着精神守在蘇宛床邊,等到她悠悠轉醒。
蘇宛終於醒了過來,上官禹緊繃的身子也放鬆了下去,但語氣依然很緊張,“宛宛,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傷口還痛嗎?你說話啊!”
“你一下子問我那麼多問題,我怎麼回答。”
上官禹不爭氣地落淚,“你可嚇死我了,那個老太婆心腸歹毒,我怕她對你做什麼事,你沒事跑慈寧宮去做什麼!”
蘇宛抿了抿唇,視線轉向跪在地上的玉虛,說:“你讓她起來。”
上官禹的臉說變就變,剛剛還傷心着,現在就滿臉怒容,“她侍主不力,你去慈寧宮她不攔着,差點讓你陷入險境,該罰。”
“皇上,是我一定要去,跟玉虛沒有關係,這都是意外。”
“那老太婆差點殺了你,你還說是意外。”
蘇宛忙解釋,“跟太后沒有關係,她想自殺,我只是在搶匕首的時候不小心划傷的,並非是太後有意傷我,你別冤枉了她。”
然而上官禹卻不信,偏過頭不想搭理蘇宛的話,他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那個老太婆從前就看蘇宛不順眼,如今窮途末路,定是要拉着蘇宛同歸於盡,好在死前狠狠地打擊他一番。
蘇宛只當他還在生氣,沒想到他心裏戲那麼足,對着玉虛示意,讓她起來。
玉虛哪敢起來,也怪她沒攔着,要不然也不會出這檔子事。
蘇宛無奈道:“皇上,我這不沒事嘛,你好歹聽我一句。”
上官禹更是生氣,怒道:“怎麼會沒事,你知道不知道你肚子裏還有個孩子,你們若有個好歹,讓我以後怎麼辦!”
“啊?”
李文笑得跟親爹一樣,湊上來解釋,“恭喜娘娘,娘娘已有一月余的身孕,前段日子月份淺,尚不能確定,怕娘娘空歡喜,便沒有說,直到剛剛太醫才確診了。”
王太醫抓着自己為數不多的白鬍子,笑臉盈盈地點頭,算是附和李文。
蘇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撐着床就要起來,“上官禹,你瞞得還挺深啊。”
上官禹哪裏還有心情生氣,就怕蘇宛一激動,影響到自己的身體,眼看蘇宛要起來,還是給她蓋好被子,把人按了回去。
“你要是氣我瞞着你,等你好了再找我算賬,太醫說了,你連番受驚,胎兒不穩,這些日子要好好休養,不能勞累和激動。”
看上官禹認真的神態不似作假,蘇宛卻還在雲裏霧裏,她自己都是個寶寶,還有大把的造作時光沒有體驗,就要開始養胎了。
蘇宛不禁悲從心中來,看向上官禹的眼神極具哀怨,直把上官禹盯得頭皮發麻。
“宛宛,我們有孩子了,你不開心嗎?”上官禹小心翼翼地試探着,觀察蘇宛的神色。
“你自己那小孩都沒整明白就想再要一個,想什麼呢!”
她說的是承瑞那個小可憐,上官禹沒有聽出來,所有的關注點全在蘇宛可能並不想要這個孩子上面。
上官禹斂下眼中的落寞,瓮聲瓮氣地說:“你若不願意要這個孩子,那便不要吧,我們還年輕,總會再有的,只要你開心就好。”
王太醫可不依,“皇上,淑妃主子身子孱弱,前段時間又心緒不寧,對胎兒和母體影響甚大,本就危險,若沒了這胎,往後在孕事上怕更為艱難,請皇上和娘娘三思!”
他已有多年沒有診出喜脈,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竟然說不要就不要,這不是造孽嗎?
蘇宛一個拳頭磕在上官禹頭上,恨鐵不成鋼,“你從哪裏看出我不想要了,我看是你自己不想要!”
“怎麼會。”上官禹撅着嘴巴,吃痛地揉揉自己的小腦袋瓜,“我知道你可能有孕后,高興得覺都睡不好,昨天我喝了不少酒,才忍住沒把這事告訴梅定安,若非怕只是一場空,我定要好好嘲諷梅定安一番。”
上官禹始終記得因為那個小黃文而和梅定安鬧出的誤會,心裏老憋着一股氣,儘管從始至終都是上官禹自己的腦補,且梅定安從不知情,他還是覺得氣。
梅定安一個老男人,這麼大把年紀才娶了個媳婦,而他已經和蘇宛有了孩子,把這事放在老男人跟前炫耀,方才能出自己那一口惡氣。
蘇宛翻了個白眼,他們兩人皆不是那成熟穩重的父母,實在是為孩子的成長擔憂。
她翻了個身,找了舒服的姿勢坐起來,小小的舉動也惹得上官禹眼皮子直跳,兩隻手虛扶着她,生怕磕着碰着一下。
“玉虛,你起來。”蘇宛說得很嚴肅,讓上官禹不敢出聲。
玉虛慢慢站起來,因着跪了太久,腿腳漸漸麻木,早就忍不住的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流,“主子,都怪我,早知道我就不讓你過去了。”
蘇宛可見不得女孩子在她面前哭,朝她擺了擺手說:“無事,你讓小廚房給我做點吃的,我有些餓了。”
“對對對,有什麼好東西全做出來!”
上官禹興奮過頭了,也忘記方才還對玉虛又凶又吼,要不是自己不會做,他都要親自跑廚房做美食了。
太醫又診了幾次脈,確定蘇宛身體沒有大礙,這才全放鬆下來,只是胎沒坐穩,加上太醫方才說的那些危言聳聽的話,上官禹又小心交代了許多事項才算完。
為了讓蘇宛好好休息,人全退了下去,上官禹覺得累了,趴在蘇宛床邊假寐,
宮人全都退下,養心殿只有蘇宛和上官禹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蘇宛靜靜感受腹中胎兒的動靜,心中愈發覺得奇妙。
她還真沒想過,自己這麼快就會有一個孩子。
她說:“不知道太后懷着你時,是什麼感覺。”
上官禹的手指動了動,沒有說話,好像是睡著了。
而蘇宛還在自顧自地說:“你那麼聰明,應該都明白吧,既然都明白,又何必搞得兩敗俱傷,你也該從過去出來了。”
上官禹還是沒有說話,蘇宛知道,他還在聽。
“這事擱我身上,我也不會原諒她,我還覺得你太仁慈了。”蘇宛望着埋頭睡覺的上官禹,伸手握住他空出來的一隻手,放在她小腹上,說,“可我想她懷你的時候,也是和我一樣,她也會害怕自己做不好一個母親,事實上,她也確實沒做好,但如果是你,你應該也不願意你的孩子恨你。”
“我今天去見她時,她已經沒有活下去的意願,她讓我陪着你,對你好點,這些年她一定也不好過,我對她同情不起來,可是我希望你放過自己,錯的不是你,你不應該用他們的錯來折磨自己,與其揪着過去不放,不如想好該怎麼樣做個好父親,不要像她一樣。”
殿內的龍涎香緩緩升起,煙霧模糊了他們的身影,伴隨着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