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麓川之戰 第十章 官至百戶(中)
被派去押解姜榆罔的白千帆指揮使的親信,張小旗也是一驚,連忙回道:“屬下是在莽古山營寨處遇到的姜小旗,彼時莽古山並無敵人來犯,營寨中士兵往來忙碌處理麓川軍的屍體和戰利品,想來應是打了一場勝仗。”
“什麼?”白千帆手中剛要舉起的刀頓了頓,又慢慢放了下去:“難不成還真如這李小旗所說的,擊敗了幾百麓川軍?”
“多少敵人被殲滅,屬下的確不知。”張小旗低頭回答。
“人數上一定騙了我。”白千帆搖搖頭:“以一敵十,這是妄談,一場小勝,不足以抵消姜小旗私自放任脫逃的過錯。”
“白指揮使,昨夜進犯敵人確有數百之多,如若不信,可以派人隨我前去核查。”姜榆罔也是無奈,可惜這是明代,沒有手機和照片等東西簡單地證明自己的清白。
“那我就再派張小旗隨你同去,”白千帆此時心裏也有些動搖了——難不成這人真有指揮部隊以少勝多的本事?現在正缺這種有能力的人來穩定各處軍心。
他一咬牙:“如果事情屬實,你私自指示手下臨陣脫逃的事情既往不咎,我還會以軍功舉薦你做總旗,不,百戶——”
還有這等好事?無心中安排許鐵匠三人逃到孟養城而受到審訊,不但沒有受罰,反而最後還能得到一個升任百戶的機會?
姜榆罔忽然間感覺自己把這個時代的一切想得太糟了,現在是正統十三年,不是崇禎十三年。土木堡之變還沒有發生,明朝是在中原以外作戰,為的是在中南半島的所謂三宣六慰地區建立起各個附庸勢力與明朝之間的秩序,這還是屬於一個強大帝國的時代。
不過白千帆後面的話打斷了姜榆罔的浮想聯翩:“——如果發現進犯敵人不過幾十之數,我定要將你以惑亂軍心治罪正法。”
果然還是不留情面啊,真的少了幾分氣度,也許這也正是衰敗的前兆之一的。姜榆罔不禁腹誹,如果不是傷亡嚴重,補員艱難的話,估計這個升任百戶的機會也不會來得如此之快。
不過事情處理到這一步,姜榆罔倒也不怕了。一夜血戰里,擊敗的敵人絕不止百人,到時候就拿軍功給這個指揮使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
幾人回到莽古山營寨時,已經是接近正午時分。天空中雲朵終於散去,一碧如洗的晴空陽光明媚,山林間掛着夜裏雨水的枝枝葉葉反射着彩虹色的光。
姜榆罔作為一個深受環境污染困擾的現代人,看到這種優美的自然景色,心裏還是大受感動的。他深深地呼吸着山間清新的空氣,看着從山上下來的迎接他的士兵和工匠們。
跑在最前面的是盧崇,緊跟着他的是許安年。
盧崇二話不說一下抱住了姜榆罔:“小旗,你可算平安回來了。”
“這麼擔心我么?”姜榆罔看到盧崇激動的樣子,不禁微微一笑。他一直以最大的友善態度對待這位自從父親死後就備受冷落的天才工匠,看來也是得到了他的信賴。
“要是打仗沒死,死在自己軍中,那可太難受了。”盧崇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離開了姜榆罔的胸膛,有點不好意思揉了揉發紅的眼睛。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沒事的。”姜榆罔揉了揉盧崇的頭安慰道。然後又看向一臉愧色的許安年:“你也從孟養城回來了啊,路上有遇到危險嗎?”
“我們倒是沒遇到什麼危險,就是對不起小旗你。”許安年愧疚道:“當時一時間沒能和管事的人把事情說清楚,讓小旗吃虧了。”
姜榆罔則是擺了擺手,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可能還得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
說著,他轉身看向指揮使白千帆的親信張小旗,張小旗看到姜榆罔在莽古山如此得人心,一直也沒敢露出作為指揮使親信的驕橫模樣。
“張小旗,昨夜戰果的清點應該已經結束了,請同我一起去查看吧。”姜榆罔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自己帶頭走去。
麓川士兵被安葬在莽古山山間一處偏僻的澗谷,姜榆罔也不願多和張小旗等人講太多,直接一具具屍體檢查計數過去,眼見為實。
張小旗第一次來就被姜榆罔所在院落里堆積如山的繳獲的戰利品所驚住,此時第二次來,親眼見到這麼多戰死的麓川士兵,更是暗暗心驚。這姜小旗竟然真的指揮幾十人在火銃不方便發揮的雨夜裏擊敗了四百多人的麓川軍。
檢查剛一結束,盧崇就把寫好的戰利品清點書拿過來了:“請張小旗核實,如果無誤,那就可以呈給指揮使了。”
“姜小旗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這一次,是我們誤會了,”張小旗大略一看,就收下了文書,向眾人告辭:“我定會向指揮使如實彙報,現在大軍正缺像姜小旗這種良才,升任百戶絕不是說說而已。”
“那就太謝謝張小旗了。”姜榆罔下意識地摸索自己的衣袋,才發現那裏空空如也。他眼下一窮二白,實在沒有什麼可以用來打點關係的東西,只能無奈一笑。
“告辭。”張小旗也不多話,轉身帶着幾名手下離開。
………………………………
“小旗,聽說這次你要直接晉陞百戶?”回到自己的院落,姜榆罔只覺得渾身疲憊無比,一下躺倒了草堆上。盧崇卻看不出來累的樣子,一臉興奮之色地向姜榆罔打聽消息。
“可能是吧,不過咱們這裏只剩三十多號人了,一個百戶還不如總旗管的人多。”姜榆罔很現實:“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情況,想必我也不會有跳過總旗直接晉陞百戶的機會。”
姜榆罔又有點好奇地看着盧崇:“我說,我晉陞百戶,你為什麼這麼高興啊?”
“我當然高興啦,你當上百戶,那將來就會有一百號人用上我們研究的火銃,如果當上千戶,那就是一千號人。”盧崇眼裏充滿期望:“像你這麼懂武器工藝的人可不多了,我真希望榆罔哥你能做上指揮使,甚至更大的官。”
“我也希望咯。”姜榆罔嘆了口氣,又坐起身來:“所以我們就要更進一步地改進武器——這一次你和張大可用的是配備子母銃的火銃,是不是比起其他人的火銃強了許多。”
“這是當然。”盧崇說起這個很是自豪:“平日裏他們總說我不會用火銃,這一次我打倒的敵人卻比他們都要多,有兩個人過來問我緣由,我想着你說的保密,就沒告訴他們。”
“我當了百戶,他們成了我的兵之後就可以告訴他們了。”姜榆罔說著伸手拿過來了盧崇身邊的火銃,這是盧崇親手打造的,可能也是這個世界上最早使用定裝彈的火銃之一:“這種火銃的發射方式與其說是子母銃,我又想了一個更貼切的名字,定裝彈。”
“定裝,定裝。”盧崇反覆讀了幾遍,點了點頭:“這樣說起來更為貼切些。”
“定裝彈提升的是火銃的速度,而火銃的準度和距離還是太差了些。”姜榆罔想起來了被麓川士兵拿着長刀衝垮的防線:“現在我們的火銃最多能打到三十步外的敵人,這樣一來就算安排多段射手按次序攻擊,安全的射擊距離也太近了些,而我們的人手已經無法支持在這種距離下組織起來有效的攻勢。”
“那,榆罔哥覺得,多遠比較合適?”盧崇問。
“一百步。”姜榆罔回答。這不是什麼計算或思考後的結果,而是他所知道的鳥銃的射擊距離就是一百步,合一百五十米,“到時候,我們的火力壓制力,將不止三四倍於裝備其他火銃的人。”
只有這樣,才有在未來的大戰中扭轉戰局的可能。姜榆罔想到這裏,興奮之餘又充滿緊張——歷史的車輪一刻不停,他必須更快,跑到失敗前面去戰勝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