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二十章 羅煙中計
“跟我來!”
小黑打開客棧的門,將門口的“客人”帶到了裏屋。
看他的穿着,生前應該是個夫子,就算不是夫子,最起碼也是個讀書人。
跪坐在桌前,輕輕的將手中的茶,推到對面的桌子上,羅煙習慣性的說了一句:
“這杯茶,你要想好了再喝。”
“鄙人姓李,不知小姐尊姓芳名?”
李夫子一見到羅煙,眼中便露出了驚艷的神色,忙整了整衣冠,向她做了個揖,文質彬彬。
羅煙泡茶的手頓了一頓,抬起眼皮,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黃泉路上,前塵已休,夫子既然來了這裏,便莫要問那麼多,只管復你的仇!”
將茶杯推到他面前的時候,又順便朝小黑使了個眼色。
小黑會意的點了點頭,打開門走了出去。
它要去中門那裏守着,免得周海和那隻不要臉的羊駝闖了進來,嚇着了他們的“客人”。
熱臉貼了冷屁股的夫子,頓時尷尬的扯了扯臉皮:“姑娘教訓的是,是李某唐突了。”
“你要尋何人復仇?”
羅煙實在沒興趣聽他繼續酸下去,於是開口將話題切入重點。
說到這個,李夫子的臉立刻扭曲了起來。
“一個女人!害死我的是個不守婦道的賤女人!”
“哦?”
羅煙一伸手,從他的身上扯出了一縷生魂,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然後皺起了眉頭。
“可是,你是中了蛇毒,毒發生亡的。”
李夫子一拍桌子:“那一定是那毒婦用蛇毒毒死我的,我一定要殺了她!”
羅煙一愣,伸手從背後的柜子裏取出一本冊子打開。
冊子上一片空白,只有她才能看見上面寫的字。
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着:“李文孝,男,四十有一,蛇咬而死……”
這就奇了。
明明是被蛇咬死的,他卻非說是被一個女人害死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夫子發了一通脾氣之後,低頭看見桌上的茶,想也沒想伸手拿起來便要喝。
“慢着!”
羅煙連忙阻止他。
李夫子一愣,低頭看了看茶杯:“怎麼,這茶……喝不得?”
羅煙朝他淡淡一笑。
劉家姑娘連忙飛過去,將他手裏的杯子飛快的收了回來。
“你這茶,現在還不能喝!”
李夫子聞言,頓時就變了臉:“怎麼,我是怎麼死的,難道我自己還不清楚嗎?你這話說的,好似我會騙你似的!你這裏到底是不是專門替冤魂復仇的輪迴客棧?莫不是我走錯了路,到了一個假的客棧里來了嗎?”
劉家姑娘被他的話說的有點動氣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輪迴客棧世上只此一家,哪裏還有什麼真的假的!”
羅煙朝着劉家姑娘一抬手,轉而又看向李夫子。
“那好,你可願意將你臨死前的細節,與我說一說。”
她收集了幾千年的罪孽,第一次遇到一個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的糊塗鬼。
無奈之下,只好耐着性子問道。
李夫子一瞪眼:“說就說!”
“那日,夜深了,家裏的僕人都睡下了,只有我衣人正在西廂看書。忽然,我聽見外面院子裏似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便出去看了一眼,卻看見院子裏空無一人。我以為是誰在戲弄我,便高聲罵了兩句,又回到屋裏繼續看書。”
“是女人?”
羅煙皺眉問道。
“沒錯,是個女人聲音,聽着還挺年輕。”
李夫子說道。
“那後來呢?”
“後來,隔了沒幾天,一個下午,我正在午睡,忽然有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這一次的聲音就像在門口一般。可是等我去開門,還是沒有人。”
“還是個女人嗎?”
李夫子點頭:“正是,這次我聽的真真切切的,就是一個年輕的女子,她的聲音,呵呵,還挺好聽。”
說到這裏,李夫子的臉上泛起了奇異的紅暈。
羅煙目光閃了閃,心裏似乎隱約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所有,等第三次那女人叫你的時候,你去開門就見到了她是嗎?”
李夫子吃驚:“沒錯,就是這樣的,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羅煙略帶嘲諷的笑了一下:“然後,你見她生的美貌,便和她……那般了是嗎?”
李夫子垂下頭,咳嗽了兩聲:“咳咳!正,正是。”
羅煙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已是一幅瞭然的神情。
一隻白嫩的手,向著一旁的燈籠,劉家姑娘,微微攤開。
劉家姑娘很識趣的將剛才收回來的杯子,輕輕放在了她的掌心。
“你的買賣,我接不了,你請回吧!”
羅煙將手中的那杯茶,倒回茶壺中,冷冷的說道。
李夫子一下跳了起來,原本蒼白的臉上,升起了隱約的黑氣。
“什麼?你,你……”
羅煙的目光一凌:“我奉勸你一句,要撒野,最好好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隨即將杯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喊了一聲:“小黑!送客!”
“吼!”
小黑的金眸里閃着嗜血的殺氣,慢慢的走了進來。
李夫子嚇得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小黑走過去,叼起他的后衣領,將他拖到門口,一甩頭,扔了出去。
裏屋裡,劉家姑娘好奇的問羅煙:“羅煙姐,咱們為啥不接他的買賣?”
羅煙一邊利索的收起茶具,一邊說道:“自古色字頭上一把刀,他存心找死,又談什麼復仇呢!”
“喵~”
小黑走了進來,跳到桌上躺了下來:“羅煙,莫非,殺死他的不是人?”
“別管那麼多,總之,他不是我們的‘買賣’。”
唰!
裏屋的門忽然被打開,周海神色陰晴不定的站在門口。
“什麼買賣?掌柜的,為何沈某好端端的,竟會昏睡在地上?”
劉家姑娘迅速的跌在地上,假裝自己只是一隻撲通的燈籠。
小黑則被下了一跳,飛快的跳下桌子,逃出了裏屋。
一時間,羅煙的同伴們,一個裝死,一個逃之夭夭,很沒義氣的留下她一個人面對着周海的疑問。
“這個……”
羅煙猛的抬起頭。
剛才急着招呼“客人”,竟忘了把他搬到床上去躺着了。
這下,要如何向他解釋?
“羅煙,你這是要的帶我去哪裏?”
小黑跟在羅煙的身後,在一條陌生的巷子裏行走着。
“噓,別說話,跟我來!”
羅煙的木屐聲在月色照耀下的巷子裏,發出清晰的噠噠聲。
今日白天,她在客棧里算賬的時候,忽然感受到了攝魂鈴的氣息。
攝魂鈴上濃厚的怨氣,在客棧的上空盤旋了很久,才散去,引起了她的注意。
於是,她從茶花簪上扯下了一片花瓣,吹了出去。
花瓣看似隨風肆意的飛揚着,實則一路跟着這股氣息一直來到了這裏附近。
到了晚間,羅煙便帶着小黑,一路尋了過來。
一人一貓在長長的巷子裏走了許久,終於在一座偏僻的院子門口停了下來。
“就是這裏了!”
羅煙說道。
小黑身形一變,變作豹子,輕輕的躍進了院子,從裏面給她打開了門。
這是一座荒涼已久的廢棄院落。
四處都是殘垣斷壁,蜘蛛網結的到處都是,院子裏也堆滿了厚厚的落葉,像一層斑斕的橘色地毯一樣,鋪在地上。
咔!
忽然一陣枯樹葉斷裂的聲音在離她們不遠處的地方響起。
小黑立刻警覺的壓低了身體,亮出了爪子和獠牙。
“羅煙,這裏還有別人在。”
羅煙也拔下了茶花簪,化作長劍握在手裏。
“聽見了,走!過去看看!”
向著剛才發出聲響的地方,慢慢走了過去。
忽然紅光一閃,白日裏羅煙放出去的那片花瓣,無聲的從屋頂上掉了下來,落在羅煙握着劍的手背上。
羅煙反手接住了它,輕輕用另一隻手的手指觸了觸它。
靈氣全無。
看來,是被對方察覺了。
嘩啦啦……
一陣樹葉翻滾的聲音,又在她們的身後響起。
一道紫光從黑暗中現了出來,並一揮手,喝道:“給我拿下!”
羅煙一驚,退回道院子,卻發現自己和小黑已經被官兵重重包圍了起來。
小黑齜牙:“又是那個右千牛衛!他怎麼老和咱們過不去?怎麼辦?羅煙,我們要不要殺出去?”
羅煙冷着臉反問它:“這下你不怕加重罪孽了?”
小黑恨恨的一拍爪子:“那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走唄!”
說著,羅煙化作一團紅霧,越過眾人向院子外面飛去。
誰知,剛飛到牆邊,便被牆上冒出的一道金光給打了回去!
“啊……”
羅煙飛出幾丈遠,重重的掉落在地上,一張嘴吐出一口血。
“哼!就知道你這妖孽詭計多端,又想跑?哼哼!這次幸好本官早就有所準備,請來了大師助陣,這下包管你們這兩個為禍長安的妖孽,插翅難飛!”
蔡有福一臉陰沉的背着手,從暗處走了出來,望着院子裏狼狽的摔倒在地上的羅煙,得意的說道。
羅煙挺着劍,正要起來,就見院子的牆頭上躍進來一個老和尚。
老和尚雖然沒有頭髮,但他的眉毛和鬍子卻一片雪白,年紀雖大,卻臉色紅潤,聲如洪鐘,頗有些鶴髮童顏的味道。一身鵝黃的僧袍在黑夜裏隨風微擺,顯得他格外的消瘦。
落地之後,像着蔡有福請了個禮:“阿彌陀佛!蔡大人說的妖孽,可是她?”
羅煙眯了眯眼睛,心頭一緊。
這個和尚看上去有幾分道行的樣子,自己一旦和他交起手來,怕是沒辦法控制出手的輕重,萬一不小心傷了他,那她的罪孽可又要加深許多了。
只怕到時候,連杜子軒都保不住自己了。
“小黑,快跑!”
她低聲的對小黑說道。
“吼……我絕不能留下你一個人!”
小黑情急之下,立刻化身黑豹擋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