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等待
歷史老師常常會講些小故事，李滿糖卻沒心情聽，因為楊子豪的座位還空空如也，她放低聲音問起宋金鈺來：“小耗子去哪兒了？你倆沒在一起啊？”
宋金鈺沉默地將椅子往外邊挪了挪，埋頭做題。
李滿糖怔了怔：“說啊。”
宋金鈺裝作沒聽到。
李滿糖還以為上課不能說話，就在小紙條上寫明白，扔了過去。
頭一次，宋金鈺沒接。
李滿糖又扔一次，宋金鈺還是沒接。
好啊，再愚鈍也明白他不想說了，她突然有點擔憂楊子豪。
距離下課三分鐘時間，楊子豪終於現身了，一步一個腳印的，地上全是黃綠印跡，便便的氣味在二樓蔓延開來。
“報。”
“怎麼了？”
“抱歉，老師。”先認個錯，原因什麼的不要緊。
“先進來。”歷史老師說，“回座位上，下節體育還是我代。”
楊子豪強裝鎮定，安安分分地回到座位上，他在廁所中想了許多法子，都沒有將腳下這便便沖洗乾淨。
李滿糖將頭向前伸了下，鼻子瞬間沖入刺鼻的味道，不禁捏緊：“真臭啊。”
宋金鈺忍着笑，拉過她的領口，將人按回座位上，說：“不要湊過去。”
李滿糖整個臉皺成了包子：“真熏人！”
宋金鈺饒有興緻地玩着她的辮子，拉一下她就後仰點，真好玩！
“楊子豪，你是拉便便在褲子上了嗎？真臭！”說話的是喬莉莉，她離他最近了，也是受衝擊最嚴重的。
楊子豪不以為然：“你嘴還臭，都不刷牙嗎？”
“滾犢子，天哪，我受不了了！”
李滿糖也覺得楊子豪就像掉進廁所才撈出來似的，她保護着頭髮，不叫宋金鈺拉扯，瞪他一眼：“你不要玩！”
宋金鈺意猶未盡：“你想知道楊子豪怎麼回事，那就再讓我拉一堂課，我就和盤托出。”
李滿糖想了想，這不怎麼吃虧，並且他的力量很輕，扯着不痛。
“你說吧，我聽着。”
宋金鈺清了清嗓子，小聲說：“他踩着……那個了，你懂的。”
李滿糖一下笑出聲來，眉毛都彎了：“怪不得一直沒見人呢。”
人都要面子，楊子豪在別人的議論紛紛中，耷拉着頭，眼睛一閉，佯裝睡著了，可憐喬莉莉還得忍着味兒。
下午兩三點鐘，正是犯困時分，歷史老師在台上嘮嘮叨叨跟念經似的，極具催眠效果，最後幾排已經睡翻了一些人，倦意來了，李滿糖擋都擋不住，可她不敢睡得明顯，手拄着腦袋，遠遠地看她是坐正聽課的，其實眼睛早閉上了。
陽光很不友好地透過來，明亮的光線有些扎眼，宋金鈺抬眼看着李滿糖，看着她的視線里飽含蜜意濃情，嘆了口氣，就拿起書堆在她跟前兒，高度一上去，就擋住了透進來的陽光，也攔住老師的視線，之後他又輕柔地將自己的手臂放她桌上，把她下頜放上邊。
李滿糖這覺睡得很甜很香，打起呼嚕不提，還流起了口水。
下午的課很快完結，宋金鈺捨不得喊醒她，她啪嘰嘴的樣子實在可愛，這模樣他能看很久很久。
楊子豪整理了書包，就大聲叫她：“李滿糖，你……”
宋金鈺比了個噓的姿勢。
夕陽西下，紅彤彤的晚霞覆蓋大地，遠遠看去，連天際的雲彩都被染紅。
宋金鈺捲縮的手指有規律地敲擊桌面，潔白的臉上沒有過多神情，眉間稍攏，長長的睫毛在眼眶下面投出了一道暗影，過得許久，他才小心地抽回手，站起身子，由於逆光的原因，面上的表情看不大清。
教室中早就沒了人，空空蕩蕩，又格外清凈。
宋金鈺俯下身子，兩手拄着桌邊，挨近她睡得正紅的臉蛋，前額的頭髮輕輕拂過臉龐，唇便印上去了。
李滿糖沒有察覺，宋金鈺淺笑了笑，表情愉快，眉間的風流乍現，某些東西一打破就收不住，他又彎下腰去，碰了碰她的唇，才罷休。
牆上的鐘已到七點，宋金鈺還沒想喊醒李滿糖。
他靠在桌邊上，腿打直，隨便地搭在前邊的桌椅上，眼神悠遠，兩手撫着她頭髮，好像在嘆氣，又好像喃喃自語：“我頭一次見你是在哪兒？你知不知道？”
“其實，很早以前我就見了你的，你在台上，滿臉微笑，一人清唱，那時應該是初中。”他愈說笑得更深，“坦白講，你唱得不好聽，但我的視線就是沒辦法從你的身上挪開。”
她就像一道光，照亮他的世界。
這種話他從未對外人提起過，這秘密隱藏在他內心的深處，被一層又一層地包裹着。
待李滿糖慢慢醒來，已經快七點半，五月份的天色暗得早，校園中的燈都亮了。
才醒的李滿糖全身無力，眼神左右瞟了瞟，只見到宋金鈺一個人，不覺有些奇怪，朦朧地說：“我竟然睡那麼久了，也沒有人喊我啊？”
“你睡得這麼香，都沒人打攪你。”宋金鈺的眼神無意間瞥過她的唇，淡然說。
李滿糖卻很口乾，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人清醒了許多：“我要回去了，哎，你怎麼不回去？”
宋金鈺把背帶朝肩上掛了掛，打趣道：“我要看着你啊，不然讓人偷去了。”
李滿糖一面拾掇，一面絮叨：“不說了不說了，要再晚一點回去，我媽非得動菜刀不可。”
宋金鈺撇撇嘴，這樣還有些萌萌噠：“你媽真兇啊。”
“確實有一點。”又說，“你媽不凶嗎？”
宋金鈺搖了搖頭，對她示以同情：“我媽是個溫柔的人，連說話也和風細雨的。”
“真讓人羨慕。”李滿糖並非不喜歡自己媽，只是總覺得她媽過於強悍了些，怎的自己沒有遺傳這種強悍呢？軟柿子一枚，在校園中總是最受欺負那個。
宋金鈺搖搖頭：“羨慕什麼？你早晚也有。”
以後他的媽，也就是她的媽了。
“真是笑死個人，這還能換嗎？即使能也不換。”她那刀子嘴豆腐心的媽。
樓梯上只有他倆的步伐聲，李滿糖喋喋不休的，全是些小事，宋金鈺盯着她的臉，仔細地聽。
突然，宋金鈺發話了：“等等。”
李滿糖仰頭問：“呃？”
宋金鈺將手伸出來：“拉着我。”
李滿糖以為她聽錯了，連連退後數步，說：“你瘋了嗎？”
宋金鈺面無表情，耐心說道：“拉着我，我夜盲啊，晚上看不清台階。”他也不假模假樣的，說：“你還說你助人為樂，全是假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