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一戰
何曉御風而來，在百丈外的一座險峰頂上立足，遙望摩羅。
相隔這麼遠，對於尋常人來說，連人影怕是都難以看清，不過對於這兩人的修為來說，這已經是隨時可以開戰的最低安全距離。
摩羅目無表情，開口道“來的倒快，你是何人？以你的年紀能走到這步殊為不易，大周無人了么？”
一路追來，不管是遠觀還是現下相峙，摩羅的修為他都根本看不透，在他的神識中，摩羅所在的地方就是一團濃郁的黑暗，烏雲蓋頂一般，所有的探查念頭方一靠近，立馬被吞噬的乾乾淨淨。
能成為靺鞨三聖，確實不是現在的自己能抗衡的存在。看着這張深深刻在腦海里的臉又一次出現在眼前，何曉心底忽然平靜下來。
如果不能保持平靜，那麼他恐怕連最後一絲機會都不會有。
雖然追上來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那不代表他會魯莽的去送死。
“摩羅，昆崙山弟子何曉，今日領教你的高招。”聲音平靜，然而平靜之下卻有殺意滔天。
摩羅眉頭微微了皺：“原來又是宣和南征的漏網之魚，哦，昆崙山，怪不得有如此殺氣。”
“多說無益，何某已等了你二十七年，動手吧。”何曉白金靈氣盈身，純正厚重，他話音方落，整個人氣勢陡然一變，從山巔衝天而起。
何曉身在百丈高空，山風凌冽他卻巍然不動，隨手一抓，轟轟隆隆聲響起，他原本落足的山巔之上，有一方巨岩從山體上直接斷開，數丈方圓的巨石，足有上萬斤，卻比閃電更快，呼嘯聲中朝着摩羅砸落。
那巨石去勢兇猛，個頭又大，破空時發出極尖銳的嘯聲，離摩羅頭頂還有數十丈，陰影已經籠罩他四下。
摩羅腳下，在這巨石猛烈下墜的氣浪衝擊下，不少野花花瓣四散揚起，一時間摩羅猶如站在花雨中。
眨眼間巨石已衝下百丈，然而離摩羅頭頂不到三丈時，卻彷彿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牆壁，轟然爆開，炸成無數碎石灰塵，四下激射飛散，卻沒有一點能落進摩羅四周三丈之內。
何曉並不驚訝，這只是出手試探，摩羅卻己有些不耐，雙手微抬，一時間山谷中狂風大作，一股極其強大的氣息從摩羅身上衝天而起，連天上的白雲都被震散，這股氣息衝上高天又沉了下來，在摩羅身邊化作了一道巨大的旋渦，何曉以神識觀之，只見方圓數里內的水靈氣瘋狂的朝這個旋渦涌去。
以一己之力，調動方圓十里內的天地靈氣，這便是返虛境的可怕之處。
驀地，在這旋渦牽引下，數十丈外的山澗水淵原本平滑如鏡的水面忽然起了裂紋，裂紋瞬間擴大，一道水柱從中湧出，足有三丈粗細，濺着雪白水花，筆直向上升起，而深淵水面本就狹窄，隨着水柱升高，水面急速下降，數息間那水柱己衝到百丈高空，而原本墨綠色看似極深的水淵己然見底，只剩下一處處大小不一的水窪，潭底怪石嶙峋，青苔水草遍佈。
那些原本生活在水中的小獸魚類，由於潭水陡然消失，個個驚慌失措，在潭底四下蹦噠，亂作一團。
摩羅聲音冷冷響起：“小子，試試老夫以這一池碧水所化的龍水刀！”
那道水柱離開深淵後繼續盤旋上升，直衝到數百丈高，陽光下碧綠晶瑩，隨着摩羅的聲音，這道筆直修長的水柱竟然開始發生変化，平滑的水柱表面不斷有地方凸起凹下，當他最後那個刀字說完時，水柱已經幻化出了龍首爪牙，更是鬚髮兼備，鱗甲森然，遠遠望去，彷彿天地間陡然多出了一條搖頭擺尾的碧玉真龍。
摩羅身性屬水，修鍊的乃是水靈術法，而水本無形，最擅變化卻也最難操控。他能以一池碧水凝出這條水龍，其修為當真深不可測。
這條水龍龐大無匹，操控起來每一刻所耗費的真元更是驚人，尋常返虛上境的修行者就算能結出這般水龍，也根本無法堅持太久，這已經不單單是真元多寡的問題，畢競返境修者自身真元再過混厚，也不可能一直支撐這麼大的水龍，只有以元嬰為引，調動操控天地靈氣時刻補充，方能以這水龍為兵。
何曉臉色平靜，摩羅這等修為自然在他意料之中，二十餘年前靺鞨各部在乃蠻部的整合之下，大舉南侵，橫掃中土。三聖之中黑摩羅最為殘暴嗜殺，一路上無數道門好手摺在他手裏。
那時的摩羅，就已經是返虛上境，這麼多年下來，誰知他的修為又精進了多少呢？
下一刻，摩羅抬手虛斬，那條水龍彷彿活物般一聲咆哮，聲音響徹數里，自高空急速衝下。挾着風雷之聲直撲何曉。
狂風撲面，何曉鬚髮皆張，仰天望去，那條水龍巨口大張，森森水汽瀰漫，盤旋俯衝的身軀正在急速變大，直接遮蔽了小半個天空。
這條水龍雖然是由最柔弱的塵水所化，但卻是被摩羅以雄渾無匹的真元強行聚合在一起，每一擊都蘊含著極其恐怖的力量。
何曉毫不懷疑，若是被它擊中，自己絕對會筋斷骨裂甚至是全身骨骼盡碎，他不敢怠慢，一個閃身，人已經在百丈開外。
他一動，那水龍也閃電般折轉，繼續朝他撲來，偌大的身軀速度竟然靈巧異常。
何曉神色肅然，探手一抓，身後轟轟隆隆聲接連響起，只見離他最近的一座孤峰，忽地自中裂開折斷，漫天煙塵里，小半截山峰竟被他一抓而來。
相對數十丈高的山峰，何曉顯得無比渺小，然而那半截山峰在他手勢牽引之下，竟然閃電般切入他和水龍之間。
何曉體魄屬金，身為昆倉嫡傳，修的是天下最正宗的金靈術法，這一招便是昆崙山的移山訣，由於某些特別原因，已經很少有人修成，相傳若是練到極致，可以搬山填海，甚至移天換地，何曉修為自然離這個境界還差的太遠，但威力已不可小窺。
截斷山峰，返虛中境或許都能勉強做到，但絕對無法如他這般輕鬆自如。
摩羅神色微動，有心試試何曉修為，並未引動水龍避開巨峰鋒芒，而是任由水龍狂飆和那山峰撞在一處。
宛如晴空驚雷，兩者相撞，整個山谷都在顫抖，巨響過後，水龍轟然炸散，化作漫天水色，一時間宛如天湖倒懸。
摩羅雙手合一，漫天水色瞬間聚攏，又化為百丈水龍。
何曉深色凝重，反手抽出一把長劍。
劍長四尺，通體金黃彷彿黃金鑄就，夕陽下金光璀璨，整個劍身似乎都在燃燒。
看到這劍，摩羅微微動容：“時隔多年，又見蜃龍劍。”
百年前，何曉的師尊風凌道人路過洛水，恰逢洛水下一條蟄伏很久的黃龍出世，凶焰無雙，風凌為保黎民挺身而出，三入洛水，與黃龍相鬥兩個晝夜，終於將其斬殺。
龍乃是世間頂級種族，幾乎凌駕於一切生靈之上。與生俱來便有強大的力量，對照人間修行階層，每條成年真龍幾乎都有返虛以上的實力。
那條惡龍在洛水下沉睡了多久為何發狂無人得知，但它是土屬真龍，在地底沉睡中依然吸取了海量的土靈氣，濃郁的幾乎化為實質，俱都沉澱在體內，風凌發現之後便取了它最精粹的一節脊椎，在昆崙山陽極地火中煉去一切雜質，淬鍊三年成形，取名蜃龍。
這把劍已不單單具備鋒銳，其蘊含的磅礴土靈氣在被陽極地火溶煉后已經附着在劍上開始真正發揮作用。
五行之中金土相生，有它的加成，持劍之人若是修金靈真元，每一擊的威力都將至少提升兩成，這個增幅堪稱恐怖。對於大修行者來說，一絲一毫的力量増長都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而這把劍雖是外力，但近乎兩成的力量加成，足以逆轉很多戰局。
所以，蜃龍劍已可稱之為土屬神兵。
風凌道人天資卓著，曾經是昆崙山一代弟子中最快破入返虛之人，被盛傳有望在五十年後接任掌教，然而與黃龍那一戰卻傷了本源，止步於返虛中境，此後再無突破，五十年前閉死關失敗，屍解登仙。
隕前，他將蜃龍劍留給了大弟子，就是何曉的大師兄。
以一個天才的無量前途為代價，換來一把神兵，昆崙山終究損失太大。
而後，宣和之恥中，大師兄為救何曉隕落，這把劍便交到了他手中。
何曉心中默然，師兄，今日就讓我用你的劍，斬此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