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後會無期
半生修為,廢去大半,現下就算與聚氣境巔峰武者相比,只怕也強的有限,任予奪沒有去看身後這三人,自己的這些下屬,當初大半都是被自己強力壓服,近些年加入的也多是趨炎附勢之輩,都不是什麼善類,自己的力量在,他們就是最忠實的走狗,然而一朝失去最大的依仗,那麼首先跳出來對付自己的,也肯定是這幫人。
還有這些年爭奪利益時結下的仇家,都是窮凶極惡之輩,那些勢力中也不乏好手,自己現下實力大損,他們又豈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十年榮華,恍若一夢。
片刻間任予奪已經把這些前因後果想透,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絕望之意,眼神平靜望着蘇澈,說道:“最後一個問題,閣下已經走到哪一步?”
這是他最大的怨念,就算自己馬上要失去一切,重新墜入地獄,他也要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把自己打落塵埃。
這執念之強,讓他本已平靜的心中又泛起巨浪。
蘇澈卻不準備解開他的疑惑,揮揮手說道:“去吧,等你何時對這天地生出敬畏之心,那就是你重生之時,屆時若有緣再見,你自然明白。”
任予奪心中戾氣一下翻湧上來,又被他生生按下去,眼見他臉色紅了又白,這般努急攻心,又是一口血噴出,他最後打量蘇澈一眼,似是想把他的樣子深深刻進識海里,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無話可說,也無須再說。
身後三個黑衣人,看向蘇澈的眼裏滿是敬畏,亦步亦趨,跟了上去。
隨着任予奪的離去,風雨都小了下來,眾人回想起方才那場戰鬥,恍若再生。
那種層級的戰鬥,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想像。
葉念繞開一地的碎石,帶着葉靈兒姐弟上前,整個人拜了下去,說道:“今日之事,先生恩同再造,敢問先生如何稱呼,是否受鄙府相爺所託?”
他根本看不透對方的真實年紀,想來想去,只能以先生相稱。
葉靈兒與弟弟也湊上前來,盈盈一拜:“葉靈兒謝過先生救命之恩。”
蘇澈身上的氣息本就讓她感到莫名的心安,在酒館裏如此,在這裏,經歷了方才之事,更加強烈,此時相距這麼近,她更幾乎將要傾倒,只是自小內斂,又通禮數,是以不會逾越半分。
小童眼裏神采連連,方才的鬥法彷彿在他面前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卻又不敢造次,欲言又止,跟着姐姐一起拜倒。
蘇澈並沒有受他們大禮,雙手虛扶,他們便拜不下去。看着葉靈兒清麗的小臉,蘇澈眼中一瞬間閃過諸多複雜情緒,恍惚,驚喜,追悔,惆悵……皆有。
雖然那些情緒一閃而過,然而葉靈兒心思玲瓏,還是把那一閃而過的神色收進眼底,她很想問問,究竟是怎樣的哀愁,才會讓這乾淨的幾乎不沾一絲塵埃的佳公子一下轉過這麼多思絮。
而這些千迴百轉的情緒,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她終究沒有多說什麼。她也幾乎本能的感覺到,這個人也不可能是父親派來相救大家的,因為父親根本不可能請動這樣的人物,並且普天之下,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沒有任何人能夠指使他,雖然葉靈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笈定,但是,在這個念頭在方才看到蘇澈以後,就再也無法動搖。
蘇澈不再看她,遲疑了一下。對葉念說道:“我與貴主人素不相識,今日只是巧遇,終究沒忍住……不過我也算出世之人,護得了一時,卻不能護你們一世,罷了……”說著略一遲疑,伸出手掌,掌心有三張小小的紙符。遞給葉念。
葉念一愣,知道這等人物拿出的東西必定不凡,對方與葉家沒有任何關係,卻出手替眾人消了這滅頂之災,他也是極有分寸之人,說道:“先生恩重如山,本就無以回報,我等又如何能再受這寶物。”
蘇澈微笑,將紙符塞在他手裏,說道:“方才那人已經被我廢去大半修為,短時間內難以為惡,為防萬一,與你三道靈符,遇到危難之時,想來能護你等周全,今日事了,就此別過。”他忽地嘆了口氣,衣袖拂過,眾人只覺一道輕風捲起,然後,蘇澈就消失了。
葉靈兒茫然若失,蘇澈消失的那一刻,忽然有種強烈的預感,今日以後,此生怕是再難與他相見。
紙符握在手裏,隱隱有溫暖之意,葉念想了想,把紙符遞給葉靈兒,沉聲道:“靈兒,今日若不是蘇先生出現,日後葉念九泉之下也無顏面對相爺,此去京城長路漫漫,伯伯能力有限,萬一照顧不到你們,有它們在,也能護你倆平安。”
葉靈兒看着葉念神色,知道自己根本不能拒絕,沒說什麼,默默接過。
陰逐流自始至終沒有上前,一是他忙着查探金不換和金氏兄弟的傷情。二來他不善言辭,今日之事他會記得。以後但凡有機會,他都會回報。
金不換先前變招奇快,間不容髮之際收回煙桿勉強擋了那一刀,雖然沒能架住,但也卸去大半力道,否則就是開膛之禍,他那煙桿是十多種精金混煉而成,黑衣人一刀斬斷煙桿后,已是強弩之末,刀刃入肉不過兩分,真正將他重創的,是刀上挾帶的內力,隨着刀勢入體,將他前胸肋骨大半震斷,內腑也被震傷。
眼下金不換嘴巴里不時往外冒着血沫子,胸膛微微起伏,陰逐流摸他脈門,發現他並無性命之憂。只是傷的太重,他的年紀已經不輕,氣血有虧,恢復之力遠遜年輕人,以後養好了傷勢,這身功夫也是十去六七了。
而金大金二兄弟倆傷勢卻要比金不換重的多,畢竟是任予奪這個煉神高手親自出手,隨意兩指,便將他們胸骨完全擊碎,而碎裂的肋骨又刺入臟腑,此時已是出氣多於進氣,奄奄一息。
葉念眉頭緊鎖,金不換尚且還好,金氏兄弟這傷很是棘手,需立刻清理救治,但是現下正是趕路的好時機,煉神高手都鎩羽而歸,短期內應該不會再有追殺,趁着這段難得的平靜之期,趕緊出川,一出巴山就是三千里晴川漢水,人煙稠密,那時候對方再想動手,會麻煩的多。
他沒有猶豫太久,並指放在唇邊,吹出一聲很奇特的哨聲,片刻之後,就有一隻信鴿從天空現身,落了下來。
這些都是葉家養的信鴿,葉念取出一張紙條,在上面寫下當前狀況,捲起來塞進鴿子足上縛着的小圓筒里,揚手放飛。
看着信鴿消失在遠方,陰逐流低聲道:“金大金二需要立刻開胸正骨。”
葉念一愣,他方才放出的信鴿是飛回川北老宅求援的,這一次進京損失慘重,出門時跟隨的族裏好手,現在竟然沒有一個活下來,那些都是葉家人啊,他心裏嘆息,旋即微微吃驚,這陰逐流平素沉默寡言,竟還擅長醫道,金不換的隊伍里果然人才濟濟啊。
既然陰逐流對金氏兄弟的傷勢有把握,他也就不再多問,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上前蹲下把金不換上身扶起,一隻手抵在他後背,內力沿着他背心源源不絕渡過去,金不換底子深厚,一有外來真氣進入體內相助,身體自然生出反應,胸腹間裏原本鬱結的血氣慢慢散開,過的一會,金不換突然睜眼,猛地張嘴吐出一大口淤血,臉色卻是稍好了一些,葉念這才喂他把藥丸吃下,繼續運功助他化開藥力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