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家路上的電話
2019年歲末的最後一天，荊楚大地依舊沒有迎來一場明媚的陽光，持續了一個多月的陰雨天氣，讓這片土地變得潮濕又陰冷，着實讓人感覺不舒服。
武漢市。
凌晨五點多，天空中又開始飄起了冷颼颼的細雨。
漆黑的雨幕中，一輛輛過年回家的私家車早已在繞城高速的匝道上排起了一條條長龍。
“到底怎麼回事兒？等了這麼久了前面都沒有動一下？”
隨着疑惑不滿的聲音響起，遠處一輛五菱宏光的車門打開，一名樸實的中年男子從車裏面走了下來。
他看上去三十歲左右，身高一米七三，留着一頭短髮，身着一件黑色皮夾克搭配着一條休閑西褲，憨厚的面容被厚厚醫用口罩遮掩只露出一雙賊亮的眼睛，使他看起來充滿着一股幹練，精明和可靠。
他的名字叫做杜坎，是一家快餐店的老闆，憑着出色的廚藝吸引了大量的顧客和積累了不錯的口碑，附近的幾家醫院的醫生護士都找他訂餐。
昨天幹完了最後一天，杜坎就收拾好行李，從凌晨就開車出發準備回家過年，沒想到卻在這裏堵了好幾個小時。
看眼前這情景似乎還要賭上一陣，杜坎很是着急和無奈。
墊着腳尖望着前方那靜靜沉睡的長龍，杜坎只能夠無奈地甩了甩頭重新坐回了車裏，繼續安心等待。
“前方高速發生交通事故，道路擁堵，預計通行時間八小時請大家原地熄火，安心等待。”
隨着廣播聲從前方傳來，杜坎整個人猶如泄了氣的皮球躺回了座位上。
八個小時，我滴乖乖。
這未免也太長了吧？
杜坎將車子熄火，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一個懶腰，索性躺在座椅上睡了起來。
“恭喜你發財，恭喜你發財……”
很快杜坎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直到手機鈴聲響起，他方才逐漸睜開了朦朧的睡眼。
“喂，您好，這裏是杜坎快餐……”
杜坎打了一個哈欠，掏出手機按下了電話的接聽鍵。
“杜老闆，我是市三醫院發熱科的護士小晨，麻煩您中午給我們送三十一盒快餐……
市三醫院的護士小晨？杜認識是認識，不過近幾年有了外賣APP就接觸少了，之前沒有這些的時候都是從他這裏訂餐的。今天怎麼了？
“小晨護士好久沒接聽過你的電話了。你這聲音是怎麼了？病了嗎？”多少年的主顧了，雖然有變化，但這變化也太大了，以前小晨護士聲音極其甜美，今天聽來疲憊，沙啞。
杜坎的關心讓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沙啞的聲音還有些哽咽。
“杜老闆，最近爆發了新型肺炎，醫院也沒有什麼防護服，我這一身衣服也捨不得脫，脫了就要換新的，所以我已經十幾個小時沒吃沒喝了。”
十幾個小時沒吃沒喝？！杜坎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小晨護士，我過年已經在回家路上了，你看你在外賣軟件上點吧。”杜坎其實不太習慣拒絕別人，語氣中透露着歉意。
“哎，外賣被退單好多次了。”小晨電話里有點失落，不過片刻語氣輕鬆的說：“沒關係的，我們去買點麵包，不好意思了杜老闆，新年快樂。”
杜坎放下電話看着長長的車龍，愣愣的出神。疫情這麼嚴重嗎？醫護人員連飯都吃不上嗎？
還不待杜坎愣神他的手機卻是再度響了起來。
“杜老闆，我是市三院呼吸科的護士小雯，麻煩您給我們送二十份小炒肉飯。”
聽得電話裏面傳來的聲音，杜坎一臉無奈，只能夠耐心解釋他已經停止營業準備回家過年。
然而，他的電話依舊是源源不斷。
“杜老闆，我是市二院呼吸內科的醫生許文，麻煩您中午給我們送三十份滷肉飯，另外每份再加一個雞腿……”
“杜老闆，我是市二院發熱門診的醫生張亮，麻煩您給我送二十七份餐……”
“杜老闆……”
接到這些訂餐電話，杜坎只覺得一陣頭大。
這是他多年以前送餐的醫院。杜坎有着個連鎖快餐，前些年總覺得醫護人員辛苦，有些時候飯菜都涼了，所以常常訂餐的醫院和科室他都送了幾台微波爐，現在也沒有收回，沒多少錢。而且即便是有了外賣之後，這些醫護人員大多數都在他這裏手機下單。不為別的，除了他菜量大，乾淨衛生，味道不錯，或許還有當年體貼的感動吧。
這些人在最緊張的時候能想到杜坎感動的同時，還是充滿着一絲愧疚和深深的擔憂。
自從這些天新型冠狀病毒爆發以來，那些醫護人員他們沒日沒夜地奮鬥在抗疫前線。
如今在自己準備回家的時候，他們卻依舊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還一如既往地打電話來訂餐。
“自己在這個時候離開真的好么？那些醫護人員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他身上了，聽到他不能送餐，都隨口說了聲買麵包和泡麵。能有營養嗎？”杜坎在心底問自己。
“算了，不管了，先回家過年，都兩年多沒回去了。”
隨後，他心一橫不再去糾結這個問題。
抬起頭，看着前方仍然在沉睡的長龍，杜坎一臉無奈，掏出手機刷起了抖音來打發時間。
“由於新型冠狀病毒的爆發，武漢城裏的多家超市內的蔬菜水果以及肉食都出現了短缺，同時許多商鋪餐館也都紛紛關門，就連醫院附近的一些餐館也都毫不例外，許多醫院的醫護人員恐怕將面臨著吃飯難的問題……”
看着剛剛刷出來抖音視頻，望着視頻里一閃而過的杜坎快餐，杜坎整個猛地呆住，一臉錯愕。
顯然，他沒有想到會在抖音裏面刷到自己的快餐店，儘管畫面只是一閃而逝。
片刻后，杜坎不由得陷入了沉默和思索。
平時市三院和市二院的好些科室的醫護人員在軟件上都會給自己家一個好評，是一種習慣也是一種鼓勵，如今自己關門了，他們又該怎麼辦，在哪裏吃飯？
不過，他們應該能夠找到其他外賣送餐吧？
杜坎在心底安慰着自己。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舊有些不放心，畢竟視頻里醫院附近的多家餐館都選擇了關門。
要不打個電話回去問問？
片刻后，杜坎拿起手機依次撥打起剛才的來電號碼。
“小晨護士，我是杜坎快餐，請問你們現在吃飯問題解決了嗎？”
“什麼？還沒有？附近的餐館都關門了？麵包都是搶手貨？”
當杜坎得到他們的答覆時，不由得大吃了一驚，顯然沒有想到這些醫護人員竟然真沒訂到餐。
“要不這樣，我現在想辦法去弄些菜，回頭做好了晚點給你們送過來，你看怎麼樣？”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不過，杜老闆，你不是要回家過年么？”
“回家過年？我沒說過我要回家過年啊，你一定是聽錯了，那先這樣啊，我先去買菜，回頭做好了飯給你們送過來。”
“好勒，謝謝您！”
看着掛斷的電話，想到自己剛剛鬼使神差所說的話，杜坎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這個時候，前方的道路終於是疏通了，沉睡的長龍緩緩蘇醒，車輛向著前方疾馳。
杜坎駕駛着車輛迅速地跟了上去。
不過他並沒有進入高速回家，而是選擇了調頭，然後直奔菜市場。
現在國家提倡全民抗疫，每一個人都在默默地付出，為這場戰疫出一份力。
醫院的醫生護士更是奮鬥在戰疫一線，是這場全民戰疫的重要戰士，杜坎怎能夠讓他們吃不上飯？
雖然杜坎只是一個餐館小老闆，但是在黨的領導和熏陶下，他深深地熱愛着這個國家。
他覺得自己應該在這場全民戰疫中貢獻出一份屬於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