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日,一行六人早早上了路。同行的人,除了夏雲煙跟夭墨之外,君少昊還帶了華福、戰戈和兩個丫鬟,兩個丫鬟一個是夏雲煙房裏的甜兒,另外一個叫春槐,以前不曾見過。君少昊和戰戈騎馬,華福駕車,四個女人自然是輕輕鬆鬆的坐在馬車裏享福了。
雖然夏雲煙並不是第一次跟夭墨坐得這麼近,但一起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不可否認,夏雲煙每次看到夭墨都要驚艷一回,尤其是她芊細白皙的玉指,總讓夏雲煙有想要伸手摸一摸的衝動。
要是這樣一雙漂亮的手能長在她的身上多好啊!夏雲煙瞅了一眼自己胖胖的小手,嘆了口氣。連女人的手都粘不上邊。
“雲煙妹妹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出神?”
夏雲煙正看得發神,聽得耳邊有人喚她,抬起頭來便看見夭墨一臉笑意的看着她,眼裏閃着幾分明了的狡捷,夏雲煙臉刷的紅到耳根,急忙搖頭,“沒,沒什麼。只是發獃。發獃而已。”
“哦。”夭墨也不知道是真相信還是故意裝作相信夏雲煙的假話,又問,“看雲煙妹妹的樣子,似乎不經常出遠門啊?”
夏雲煙點頭,“只在晉京與京定待過。因為是第二次坐馬車,所以還有些不習慣。”
“你是說這是你第二次坐馬車?”夭墨的聲音里聽出明顯的不可思議,連車廂里的兩個丫鬟看上去也吃了一驚。
夏雲煙不好意思的點頭,“第一次是從晉京到王府。”
那一次,是玉姨接的她,從此就在王府開始了寄人籬下的生活。
“夭墨姐姐不介意的話,還是叫我雲煙吧,我也直呼姐姐的名諱可好?雲煙總覺得姐姐妹妹的怪彆扭。”
夭墨點頭,她也覺得姐姐妹妹的喚着麻煩,倒是直呼名字更親切一點,也不做作。
“也好。我猜雲煙第二次坐馬車還不習慣吧?”
“是有些不舒服。”夏雲煙說著,看見夭墨從袖中取出一個藥瓶,倒出一顆藥丸,“既然如此,這是定心丸,雲煙如果暈車的話,吃了會好受一點。”
“謝謝。”夏雲煙一臉感激的接過藥丸,“夭墨你人長得漂亮又這麼細心,真好!”
“長得漂亮又怎麼樣,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夭墨打趣道,故意扭了扭臉上的五官,逗得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這一笑,車廂里的氣氛活躍了不少,兩個丫鬟也不再像先前那樣有些拘謹,跟了夏雲煙一段時間的甜兒知道夏雲煙的性子,毫無主僕的意識,見夭墨也沒半點主子的架子,便開口朝夭墨解釋,“二夫人不知道,小姐連坐轎子都會不習慣。”
“坐轎子都不習慣?”聽甜兒這麼一說,連春槐都感興趣了。
“甜兒。”夏雲煙聽到自己的怪毛病被人說了出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嬌嗔了一聲。
“呵呵,雲煙不用害羞,每個人都有些與別人不同的地方嘛。”
夭墨的善解人意又讓夏雲煙對她產生了幾分好感,記憶慢慢回到七年前,一抹愁緒罩上了她的臉,“以前家裏窮,母親靠給別人做衣裳養活我們母女倆,連吃飯都困難,哪還有多餘的錢。那時候我經常幫母親把做好的衣服送去老闆家裏,遠近都只能走路,從沒坐過轎子馬車什麼的。”
“那時候看見別人坐轎子什麼的,可羨慕了!心想要是哪天也能坐上一回就好了。沒想到現在有機會坐了,卻沒那福分享受。”
“唉,我這人就是賤命一條啊!”末了,夏雲煙還故意嘆了一句,眼中卻看不出半分的失落。
“小姐。”沒想到主子的背後還有這樣辛酸的往事。甜兒自己雖為下人,但從小在王府倒沒受過多大的苦。這樣想來,小姐從不把她當作下人對待也大概是因為這樣吧。
“小王妃吉人自有天祥!”春槐也一臉同情的看着夏雲煙,原來傳言是真的。
“哎哎哎,可別這麼看着我,我會受不了的!”夏雲煙最怕別人拿同情的眼光看自己了。她這人什麼都少,就是自尊心太強。
“小姐!”甜兒心疼自己的主子,一個女人帶着孩子無親無故,在外生活肯定是很困難的。
“甜兒,還有春槐,你們再這麼看着我我可跳車了哦!”夏雲煙果真一邊說一邊坐跳車狀,急得甜兒春槐一把抱住她,嘴裏直喊“不看了不看了。”
只是兩個人還是嘟着嘴,大眼睛裏差點沒擠出水來。夏雲煙無奈的看着對面的夭墨,夭墨笑了笑,這才對着兩個丫鬟道,“好了好了,看你們小姐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老王妃可是喜歡她的很,還擔心你們小姐再受委屈不成?”
夭墨說得有理,兩個人才慢慢鬆了手,甜兒還是有些埋怨,“偏偏小王爺就是看不到小姐的好。”
這話一出,夏雲煙不安的看了看還沒反應過來的甜兒,又看了一眼夭墨,見她對她笑笑,似乎並不生氣,這才放下心,忙轉了話題,“夭墨要回晉京的事通知家裏的人了吧。”
“還沒呢。走得太急,也來不及先跟家裏人說一聲。雲煙回去打算做些什麼?”
“不知道,那裏早沒有親人了,隨便逛逛吧。”
夏雲煙的父母早已不在,夭墨也不好再在這個話題上多作糾纏,“也好,離開晉京這麼多年,那裏也變了很多,逛逛不錯。”
“這麼說起,倒是有個地方真想要去看一看了。”夏雲煙說這話的時候低着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車廂里的另外三個人明顯聽出她語氣里多了幾分愁茫。
“聽二夫人這麼說,甜兒真想快點到晉京看看呢。”感覺出空氣里多出的憂傷,甜兒開口想要打破這沉寂。
“順便去看看晉京里的美人!”春槐也興奮的叫着。
“怎麼,你眼前這位還沒看夠?!”夭墨朝春槐拋出一個魅惑的眼波,紅潮一下子在對方臉上泛起,連說話也有些結巴了。
“二夫人……”她注意到了,從上車起她就一直盯着她瞧。沒辦法,聽說二夫人美得跟天仙似的,她想不好奇都難啊!
“呵呵,看什麼美人啊!”夏雲煙湊到春槐的耳邊,神神秘秘的道,“晉京的美男子可也是出了名的哦!我看,這一趟乾脆我和夭墨把你跟甜兒的終身大事辦了可好?”
這下,連另一邊的甜兒也紅了臉,直嚷着,“小姐又開甜兒的玩笑。”一邊轉過頭不理夏雲煙。
“春槐也沒得罪小姐啊!”夏雲煙還沒來得及拉過甜兒的臉,這邊春槐又把身子背了過去。夏雲煙手忙腳亂的在兩個之間拉扯着,一旁夭墨則看得津津有味,心想這一路上也不會像來時那麼無趣了。看夏雲煙哄了半天毫無成效,突然眼光一亮,夭墨知道這丫頭要使什麼鬼主意了。果然看就夏雲煙一臉壞笑的朝甜兒逼近,突然伸手撓起她痒痒,甜兒敵不過,在車上翻成一團,夏雲煙又急忙將其魔手伸向了春槐,結果引起公憤,殘遭兩人襲擊。
“哈哈哈哈……”夏雲煙可憐的躺在榻上掙扎着,“夭墨……呵呵……夭墨快救我!”
“哼,小姐你這是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二夫人不救你!”甜兒不依不饒,繼續報仇。
夏雲煙看見夭墨笑着,笑得很有些為虎作倀的感覺,心想完了,只得發出最後一句“救命聲”,淹沒在了嘻嘻哈哈的笑聲中。
車廂外,三個男人聽到裏面不時傳來陣陣笑聲,到最後簡直亂成一團,都忍不住向車廂望了幾眼。君少昊的眉頭卻越皺越緊,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夏雲煙跟夭墨相處得很好的事實就讓他很不開心。身邊的兩個人自然感覺到了主子的怒氣,無人說話,一路上,車廂外跟車廂內簡直天壤之別。如果夏雲煙半路探出頭來看看車外的話,一定會被低沉得嚇人的空氣凍成冰快,然後君少昊殺得死人的眼光射來直接將她撕成碎片。
傍晚時分,到了一家客棧,君少昊決定在這裏歇息一晚,第二日再啟程。戰戈先進去定房間,君少昊翻身下馬,便有一個小廝過來牽馬去後院馬房,華福駕馬車跟在後面停了下來,甜兒和春槐先掀了帘子下來,看見君少昊繃著一張臉向這邊走來,忙退到一邊。夭墨一掀開帘子,就看見君少昊面無表情的朝她伸出右手,先是一愣,望了望身後的夏雲煙,後者依然面不改色的望着他們。君少昊的臉色明顯又沉了些,有些莫名其妙的,夭墨就這麼被他抱下了馬車。夏雲煙緊跟着下去,看到君少昊牽着夭墨的手頭也不回的向客棧里走去。回頭朝正收拾馬車的華福問道,“你們小王爺又怎麼了?好象很不高興的樣子。”
華福望了夏雲煙一眼,搖了搖頭,然後駕馬跟着小廝進了後院。夏雲煙心想,又得多幾分小心了。提醒自己幾聲,這才帶着甜兒跟春槐進客棧。
好在接下來的兩天,君少昊除了臉色壞點之外,到沒讓夏雲煙吃什麼苦頭。第三日到達晉京的時候,夏雲煙被單獨安排在了一間別院,君少昊跟夭墨去了夭墨的娘家,其他人則留下來陪夏雲煙。
一開始,按照君少昊的吩咐,戰戈不讓夏雲煙單獨出門,夏雲煙原本想等君少昊回來再說說情,誰知道君少昊和夭墨一走就是好幾日,甚至連點消息都沒有。無奈之下,夏雲煙只得在一群人的陪同下上了街。
天黑的時候,四個人才沿着來時的路慢慢往回走。此時,晉京的街上已掛滿了明亮的華燈,不遠處,一間高樓花燈絢爛,露出的一角看上去金碧輝煌,在這美麗的夜景中如一顆明珠閃耀。
甜兒好奇的指着問,“那是什麼地方?好象在河邊。”
“好漂亮!”春槐也感嘆着,停下腳步多望了兩眼。
“也很熱鬧的樣子。”甜兒繼續說,回頭髮現戰戈的臉色有些說不出的怪異,於是問,“你怎麼了?”
戰戈搖搖頭。甜兒又想了一下,戰戈平時跟着小王爺經常四處奔走辦事,該是見過很多世面的,說不定知道那是什麼地方,於是又問“戰戈,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戰戈臉上的表情更為尷尬,沉着聲音道,“不是女孩子去的地方。”
“你是說那是……”春槐和甜兒異口同聲道,見戰戈搖頭,又迷惑了。
“伶人院。”一旁傳來夏雲煙的聲音,甜兒轉過頭,夏雲煙正好從她身旁走過,走在了三人前面,一步不停。有一瞬間,甜兒以為在她眼中看到了淚光,可匆匆追上一看,又並沒有。夏雲煙轉頭,問她,“怎麼了?”
“沒,沒什麼。”甜兒搖頭,笑得有點假。
夏雲煙也不追問,低頭想事,心裏早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