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只是，那個人不會是我
於是，在我的默許下，沈軻興沖沖地開車拉着我去了江州城外幾十里的一處海灘。
夜黑風高，圓月滿輪，淡藍色的大海籠罩在一片夜色里，有海浪拍打石礁的聲音掠過，驚起涼風陣陣。
只是，卻唯獨少了些什麼。
以往，常聽人說起星辰大海。總覺得那是一種忘我的良好境界，平常只要想想都會覺得很美好。
然而，今夜有月，卻並無星辰。
我與沈軻在沙灘上席地而坐，從車上取下一堆臨出門時路過樹叢拾的柴火。點燃，燃起火堆。
夜色中，濃濃火光燃起，升起裊裊煙霧。
沈軻指着遠處黑乎乎地一團說“林夕，你看那裏。”
我迷茫的看着他手指的方向，還有他那張在火光映射下略顯完美的側臉“看什麼。”
不經意間捕捉到的東西，總是美好的。
就像我剛剛在不經意間從沈軻臉上捕捉到的那抹滿足，當真像極了吃糖的孩童嘗到了世間最甜的東西。
“1.2.3.開始……”沈軻嘴裏喃喃自語，像是在默數着什麼。
在他聲音落地的同時，天際，有煙花綻放，點亮了半片星空，為這片沒有星辰的夜色平添了幾分點綴。
我一時看地出神，忘了反應。
這樣心平氣和地坐在沙灘上看煙花，還是生平第一次。
猛然間，我又想起那個年關，2018年跨年夜的最後一晚，安堇年就是這樣，在漫天煙火地餘暉下，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心動莫名，這種時候想起安堇年，還真的是很不好受。
“沈軻，生日快樂，謝謝你願意帶我來看這麼美的煙花。”
自兩年前禁煙令頒佈開始，我就已經有很久很久不曾像現在這般，悠然自得的欣賞煙花了。
“嘿嘿……”沈軻訕笑道“應該是我謝你才對，大晚上的還願意陪我來這種荒蕪的地方看海。”
我點頭，認真地說“這麼說來，你是真的得好好謝謝我……”
天際的煙花還在綻放，嘹亮地劃破長空的煙花破空聲在這一片靜謐里尤為刺耳。
沈軻忽而感嘆道“我也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像現在這樣，好好的看過一場煙花了。”
“怎麼可能，你堂堂沈大少，想看煙花什麼時候不能看，還要等到現在。”我笑道。
“可是，我找不到那個陪我一起看煙花的人啊。”沈軻的神色略微傷感，他回頭看我，忽然認真地說“我多想，你會是那個一直陪我看煙花的人。”
深知沈軻脾性的我，也不好在他生日的時候太過於打擊他，遂安慰道“放心，總有一天你會找到那個陪你看煙花的人的。”
相遇是美麗的，所有留不住的都是過客。
所以，沈軻，總有一天你會遇到一個比我還要好的人，你會愛她，疼她，陪她去看世界上最美麗地風景。
只是，那個人不會是我。
沈軻避開話題道“算了，不說這些，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要不要給我唱首生日快樂歌……”
我拒絕道“不……都多大的人了，還唱那麼幼稚的歌，要唱你自己唱，我可唱不出來。”
沈軻撅了噘嘴“那還是算了。”
“說真的，沈軻，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有一天你會遇見一個與你不一樣的人。”我挪了挪位置，身子后傾，直直倒在了柔軟地沙灘上，頭枕雙手，背靠大地，面朝夜空。
我曾經也想過，同自己喜歡的人去看一場星辰大海的夜色，同自己喜歡的人去感受下海風拂面的感覺。
只是，不曾想，真正來陪我看海的人，會是沈軻。
雖然他拉我來的理由有點蹩腳，可，那的確是我埋在心底多年小小的期望。
像我這種出生在北方的旱鴨子，打小對海就有着一種別樣情緒的嚮往。就算是長大后的我，也無法趕走心底對海的熱情。
夜色就像是一張無形的網，將我網住在這片小小的區域裏，尋不到出路，找不到盡頭。
身旁的火堆還在熊熊燃燒，我被火光烤地半邊臉通紅，一陣熱風襲來，我猛的打了個噴嚏，分不清是熱了還是凍着了。
一旁的沈軻見狀忙問“怎麼了，是不是着涼了。”
我側頭，看向身處火堆另一端的沈軻，發現他也正和我一樣，頭枕雙手的睡在沙灘上“沒事，可能是太久沒有吹過風了，有點適應不來。”
借口雖然拙劣了點，但也是有跡可循的。
我只是，想安安靜靜地看一次海，重溫下這個埋在心底卻一直未曾實現的心愿。
哪怕，陪着我的那個人不是安堇年。
“哦，那你等一下。”沈軻從沙灘上一躍而起，朝着夜色中奔去。
天際的煙花已然停止，只余點點火光在空氣中漸漸消散。
我看着那個漸漸跑遠的身影，心裏有些許莫名感動。
這個人，總是以一種我不知道的方式，在默默守護着我。雖然，因為衝動，也曾做錯過許多事。可他對我，仍舊那麼執着。
他不像余笙那般，嘴上說著喜歡，卻說放下就放下。
他也不像安堇年，明明愛的刻骨銘心，卻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將我推開。
唯有他，無論什麼時間，什麼地點，都會保持着一張笑臉，出現在我的面前。
對待別人，他須臾萎靡，邪惡中帶點張揚的霸道。唯有面對我，才會看到他那張燦若朝陽，寫滿柔情的臉。
我曾經以為我不欠他，實則仔細清算起來，我是欠他的。
不論什麼時候，我都是欠他的。
“夜裏冷，你把這個蓋上會好點。”沈軻從夜色中出來，雙手捧着一件薄毯奔了過來。
我看着他在我的身旁蹲下，細心的替我蓋上薄毯，我忽而覺得心裏一陣觸動，沒來由的就叫住了已經起身離開的他“沈軻。”
他止步，背對着我“怎麼了。”
“謝謝你。”然而，我所能說的，終究只能說一聲謝謝罷了。
他走回原先躺過的地方，再次躺下，說“得了吧，我們之間還有啥好謝的。”
興許是周身到處充斥着海水味道的緣故，這一夜，我在火光的暖烘下，睡得格外香甜。
再醒來時，已天光大亮。
火堆已然熄滅，淡淡的木頭燒焦味通過海風傳入我的鼻端。
我從沙灘上掙扎着爬起，落目，便見沈軻雙手抱膝，盯着天邊那一輪緩緩升起的朝陽。
他看的出神，全然沒有發現他身後的我已經來。
孤寂的背影，落在在徐徐地晨風裏，格外傷感。積滿了薄薄一層細沙的後背上，上好的白色襯衫面料，經過這一夜的折騰，起了層層褶皺。
我悄無聲息地走到他的身後，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坐下，問“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他回頭，淡淡一笑“醒了，怎麼不多睡會。”
我拍拍後背上的沙子“睡不着了，在沙子上躺了一晚，硌的我腰疼。”
“昨晚是想帶你回去的，可你睡得實在太熟了，我就沒敢叫醒你。”沈軻歉意道。
我伸了個懶腰“沒事，除了腰疼，也沒什麼別的問題。”
長長的頭髮如海藻般飄落在風中，略微凌亂。我將頭髮撥自腦後，隨意捋了捋遮擋視線的幾縷碎發，感嘆道“可惜了，白瞎了這一趟，沒趕上日出。”
沈軻笑看我“怎麼，你想看日出。”
我想了想，誠實回答“想啊，聽說日出很美。你沒見電視劇上那些女主總愛用日出日落比喻的嘛……”
本意是想說，電視上的那些男女主不是都以日出日落互定終生的么。
可一想到身旁的人是沈軻，我便硬生生地把已經說到了半路的話改了道。
沒辦法，這麼容易讓沈軻誤會的話，我實在說不出口。況且我也不想再跟他有任何情感上的牽扯，朋友始終只能是朋友。
沈軻面露苦澀地道“是啊，只是那個人不是我罷了。”
他似聽出了我慌亂中閃躲的語意是為了什麼，自嘲的揚了揚唇角，不再言語。
我坐在他的身側，不知該怎麼繼續這個話題，打破這份沉靜。
海邊上的人，漸漸增多，有晨跑的人從我們身旁經過。也有年齡稍大的爺爺奶奶，拉着自家老伴，在海邊散步。
漸漸增多的人群，熱鬧起來的一切，打破了所有的寧靜祥和，還有清晨裏海風吹打海浪的聲音。
我從地上站起，拍了拍粘在身上的沙粒，說“走吧，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
“是啊，不早了。”沈軻略帶失落的眸子暗了暗。
他站起身，拾起被我剛剛丟放在一旁的薄毯，抖了幾抖。
我在一旁愣神，忍不住問“沈軻，你幹嘛呢！”
沈軻又抖了幾下，才作罷“上面有沙子，怕扎到你。”他說著走過來將薄毯披到了我的身上，柔聲說“早上冷，把這個披上會好一點。”
我渾身一抖，打了個寒顫“謝謝啊……”
“走吧，跟我還有什麼好謝的。”沈軻微微一笑，伸出手剛要拉我，卻在快夠到我的手時，又急急收回。
這不舍的一幕落在我的眼裏，驚起我心中几絲異樣的情緒。
我知道，他是在怕，怕我推開他，怕我怪罪他。
我忽而就有點心疼起沈軻的這副模樣，當即傻愣愣的站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半晌，我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先他一步走在前方，招手道“走吧，還傻站着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