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話不投機
志向這種東西,大多數時候都只能作為精神食糧,奔波了一個上午的齊磊,當務之急是填飽肚子。
餐館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給菜取名字,就好比辣椒炒肉,這名一聽就俗,可要換作剁肉,腦海里浮現的是剁巴剁巴一頓爆炒,立馬就有了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豪氣。
“不加個菜?”服務員說道。
看着面前青紅相間一大盆,齊磊眼角直抽抽,乾笑道:“不用了。”
飽餐一頓過後,齊磊來到公安局,到處尋人打聽探監的流程,才把跟梅子川見面這事定下來。
看守所,探監室。
大門嘩的打開,一個中等身材的青年走出,國字臉八字鬍,見到齊磊,驚訝過後又恢復了木訥的模樣,“來了。”
這人誰呢?打酒村三巨頭裏的老么,烏龜壽,真名李長壽。
他是三巨頭裏最穩妥的那個,能屈能伸,真到出手時候,“敵人”一個都別想跑,有名的笑面虎,為什麼會有烏龜的外號。
不得不說他被父母吃的死死的,逆來順受,有點愚孝的意思,早兩年跟着父母搬來青沖縣定居后,沒了朋友,更是沉默寡言,好端端一個鱷龜成了巴西。
咬人的狗不叫,從前用來形容李長壽再為恰當不過,現在……也許吧。
“晚點聊。”齊磊笑了聲,走向探監室,猶豫了片刻,推門而入。
探監室里,一張桌子兩個椅子,梅子川穿着號服,靠在椅子上打哈欠,牆角處一個攝像頭盯着。
齊磊掃視一眼,坐到梅子川面前,“普洱,什麼時候開庭?”
“還不知道呢,陳大強不肯諒解,也不要賠償,非得讓我坐牢,沒辦法。”梅子川兩手一攤,笑了笑,眼睛有意無意一瞟。
齊磊知道梅子川是在提醒他有攝像頭看着,很多話不方便說。
梅子川嘆了聲,“坐牢也沒什麼,就當鍛煉身體了,說不定還能減肥呢。”
“別這麼灰心,還有轉機。”齊磊眉頭皺了起來。
梅子川急了,忽的想起小時候玩過的一個“正話反說”的遊戲,叫道:“你說的對,我不能含冤入獄啊。”
“你說的對,可我也沒辦法啊,我想討他家閨女,裡外不是人。”齊磊眨了眨眼,對出暗號。
默契十足,這話是說雀妞不討了,也要救梅子川出去。
梅子川嘿嘿笑道:“你可一定要想辦法撈我出去啊!”
正話反說,這是讓齊磊別管。
“我才不想呢。”齊磊聲音哽咽起來。
“哼,雀妞你也不要去看,去了也是被她娘罵。”梅子川暗示道。
齊磊一愣,“我去看她,陳和尚也不會對你心軟啊。”
梅子川被這話給噎住,心道大哥啊,我為了你下半輩子的幸福都蹲號子了,你怎麼連雀妞住院都不去看。
“對了,我放你那的壓歲錢,記得到時候打我卡里,我進去了可不能餓着,出來后就靠這點家當找工作。”梅子川說完這話,又沖齊磊比了個“你說的對”的口型。
齊磊怔住,哪還管什麼攝像頭,叫道:“你說什麼胡話,你的錢我能要嗎?”
梅子川無奈道:“你在外頭,多幫我照看着梅雅,那丫頭看不起我這個哥哥,還是挺喜歡你的,她那麼大人了,到處野,指不定哪天就做出後悔終生的事。你真不用擔心我,我父母不會不管我的,那兩千塊你拿着用,早點找份工作。雀妞這事,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你窮,不然她能嫁給別人嘛。”
“別跟我來這套,你妹妹你自己去管。”齊磊冷哼一聲,對梅子川這認命態度大為不滿。
這時,探監室的門響了響,外頭有人叫道:“時間到了。”
梅子川苦笑,站起身來,帶動腳鐐,嘩嘩的響。
“對不起。”齊磊心中猶如被鐵鎚擊中,紅了鼻子。
梅子川一愣,笑道:“道歉幹嘛,我們是兄弟呀,你要是不聽我剛說的話,才真對不起我。”
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齊磊掉了魂似的,經過馬路時,還差點被車撞了。
在公交站台外長椅坐下,看着西裝革履的人們來來往往,齊磊感覺他就像一隻動物,躲躲閃閃的活着,生活除了活着就沒別的了。
一輛電瓶車在公交站台後停下,李長壽取下頭盔,手機就響了,是他媽媽打來的電話。
李長壽皺起眉頭,接通。
“你去哪了啊?怎麼這麼晚了還沒回家?別在外面亂逛,趕緊回家!別喝酒啊!”
李長壽嗯嗯嗯的應下,掛斷電話后,揉了揉太陽穴,走到齊磊身邊,笑道:“可算是找到你了,這麼久沒見,一起吃個飯吧。”
“這才四點啊。”齊磊抬起腕錶,很是詫異。
李長壽表情有些不自然,乾笑道:“差不多也快天黑了。”
天氣剛剛轉冷,火鍋店裏人還不多,李長壽選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拿着菜單瞅了兩眼,點了個“臻享美味鍋”,名不錯,價格也最貴。
他家裏並不富裕,偏偏打小就有好面子愛擺闊的毛病,齊磊知道這一點,也沒勸他。
光屁股一起玩大的,誰還不知道誰,驢糞蛋子表面光,說破了,就成一地雞毛。
李長壽把菜單丟給齊磊,“想吃什麼就點,別給我省。”
“我不挑,有辣就行。”齊磊笑笑,把菜單還回去。
服務員看他們在那推來推去,忍不住笑了聲。
李長壽不依了,“換個服務員過來。”
“就這些。”齊磊把菜單給服務員,又沖李長壽說道:“烏龜,你怎麼知道普洱被抓了?”
李長壽衝著服務員離開背影哼了聲,才回過頭說道:“他父母都急瘋了,打電話打到我家來,還以為有我一份,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你沒事吧?”齊磊有些歉疚。
李長壽一擺手,“能有什麼事,剛普洱說了,讓我幫你找份工作,你怎麼想的?”
“快中秋了,離過年沒幾個月,明年再說吧。”
齊磊目光暗淡下來,李長壽都不問梅子川為什麼事進去的,是怕沾染上身呢。
一想到這,什麼胃口都沒了,草草吃了幾口,就說有事先走。
等到齊磊離開,李長壽又倒了杯酒一口喝完,“我啊,跟父母住在一起,卻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渾蛋,我寧願替你坐牢的是我,起碼坐牢還有個出獄的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