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回家
第二日，太子羋琰親自來到淼淼居住的若山居，向淼淼學習吸納調息之法。
昨日那丹藥吃下去后，再經淼淼靈力化葯，羋琰的臉色當場就紅潤了起來。他雖只有十二歲，但已知好壞。大人們總說修士卑賤，可如今救自己命的卻是修士。
大人們為何那麼厭惡修士，他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卻明白一個道理：以恩報恩，以德報德，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母親說過，這是做人最基本的一個道理。既然對方救了他，延長了他的壽命，他便不能擺太子的架子，必須親自來拜訪，才顯誠意。
他手裏提着一個小食盒，這是母親讓他帶來的。靜姝縣君喜甜食，王宮御廚做的桂花紅糖糍粑極為好吃。若是早上就能吃到喜歡的食物，心情也會好一些吧？
想着這些，羋琰的腳步又快了許多。他今日未坐肩輦，他已經好了，不想再坐那些需要人抬的東西，這些年他坐夠了，也躺夠了。現在身體好了，他只想靠着自己雙腳走路。
來的路上，他還去了花房，讓人捧了一些花來。縣君不光喜歡甜食，還喜歡花花草草，甜食是母親的心意，花花草草才是他的心意。
帶着輕鬆愉快的心情，羋琰來到了若山居，見到了正在晨練的淼淼。
他痴痴地望着那個身影，眼裏滿是羨慕。
淼淼一夜間長大的事他也是親眼所見，雖知她是因為中毒才變小的，可看到一個人一瞬間長大，他還是很羨慕的。
山門當真是神奇，要是自己也生在山門裏就好了。
羋琰一點不覺得當太子有什麼快樂。那些健健康康的人哪裏能體會到病秧子的心情？山珍美味又如何？綾羅綢緞又如何？吃不下，睡不好的時候，這些東西的存在毫無意義。
甚至，一個熊掌還不如安睡一場來得珍貴。
沒虛弱過的人是不會懂這些的。
如果自己也在山門中，就不用一直受這些苦了。想到這裏，羋琰心下火熱。只是他是一個有禮貌的孩子，見淼淼在修鍊，便也沒出聲打擾，反是吩咐下人噤聲，自己在外安安靜靜地等候着。
其實淼淼早就知道他來了，只是見他未進來，反是在外等候，便想看看，這個孩子心性如何。
說真的，要真能將太子拐去修仙，她也樂意。
太后阻止王后並不見得是對修士的成見深什麼程度，她更在意的是這件事帶來的效應。
想想看，連楚國儲君都去修仙了，那說明修士並不那麼低賤啊！既然儲君能修鍊，那他們其他人是不是也能修鍊？長生，誰不想啊？
淼淼也是這樣想的。
若是太子也去修鍊了，便正好藉著這個事將口子撕開，攪他個天翻地覆！
修鍊了半個時辰，這孩子就在外面站了半個時辰，此時正值寒冬臘月，卻能耐着性子等她練劍而不攪擾，且將要攪擾之事還是關乎自身性命，這心性真是難得！
淼淼收了劍，走出了院子，道：“殿下為何不喚我？”
“一日為師終身為師。縣君既要傳授我調息法，那便是師。祖母說過，天地君親師，不可違背。哪怕我是儲君，但只要你是當先生的，那我便要尊重你，不可攪擾你。”
淼淼點點頭，“我們修行之人雖說不在意塵世的繁文縟節，但人與人之間總歸是要將禮儀的。你在寒風中等我半個時辰尚不出聲，就這心性，上天必也會庇佑你。你隨我進來吧，我這便教你。”
進了屋，淼淼拿出一杯薑茶道：“喝些薑茶去下寒氣吧。”
“是。”
羋琰乖乖地接過薑茶，喝了一口，便覺這薑茶很好喝，與他喝過的薑茶不同。
“我用玫瑰花攪出了汁，放了一些在這薑茶里，一來可中和下老薑的辣，二來也可寧神養顏。”
淼淼輕笑了着，拿出一個水晶球，道：“殿下，將手放上來吧。若你有靈根，跟我學這調息之法便是天意。天意要你學此法自保，那你便能活下去。”
“若，若是沒有呢？”
羋琰緊張了起來。他到底還只是個孩子，關乎生命的事，豈能不緊張？
淼淼故意沉默了下，然後道：“若如此，我也會盡量保您康健，延長您的壽數。”
“先生……”
羋琰紅了眼，淼淼卻是擺手，“不敢為殿下師，殿下能在寒風中等我，這情義我記下了。來，莫怕，將手放上去。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怕的。”
“嗯！”
受了淼淼鼓勵，羋琰也堅定了些，將手放上去后，霎時透明的水晶球內閃出了一道青色的光芒。轉眼，青色光芒便是佈滿整個水晶球，綠色的熒光甚至盈滿了整個屋子。
淼淼愣住了。
極品木靈根？
過了久久，綠色熒光還在綻放着，一群宮婢寺人不由嘖嘖稱奇。
而淼淼則陷入了沉思。
竟真有靈根。
而且是木之天靈根……
難道是天意？
淼淼心間一動，似隱隱察覺到了什麼。可細細去捕捉后，那絲感應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按下心中疑惑，知道，這種感應可遇不可求，剛剛感應來時未參透，便再無機會了。
只是，既有感應，那說明這孩子有些不尋常，自己又是忽悠又是跳大神的，最後將這個孩子推到自己跟前，難道這孩子跟自己有緣？
只是，也不知這緣是惡還是善了。
“先生，我這是有靈根嗎？”
羋琰懵懵懂懂的。
他不知修士是怎麼確定自己靈根的，但也聽身邊寺人說起過，修士想確定自己有幾個靈根是靠一張特製的紙。而眼下出自山門的縣君顯然手段更先進。只是，依靠紙張測定靈根是看紙張的變化，但這水晶球又是靠什麼來測定靈根的呢？
淼淼收回了思緒，望了望羋琰那懵懂的樣子，她輕嘆了口氣，道：“您有靈根，是木屬性的單一靈根。”
“那，那我能跟先生學習了嗎？”
羋琰高興了起來。雖然他也知道，靈根少的人在修士被叫作廢物，但是他一個性命不保的人能修鍊就不錯了，哪會想那麼多。
“當然可以。”
調息吐納之法不難，其實沒有靈根的人也能學。學了以後，身體會變得相對健康些。而有靈根的人學了，一旦察覺到靈氣，自覺吐納的話，那等於就是邁進了修真大門。
只是這樣的事淼淼也不會明說。反正她只教了太子調息吐納，他要自己悟出了什麼，甚至想棄王位而去，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自己的機緣，旁人是干涉不得的。
淼淼手落在羋琰頭上，將靈氣在他身體內運轉了一圈，問道：“剛剛這感覺記住了，調息吐納時就是這感覺。你心越是平靜，便越是能與周遭融合，從而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羋琰點點頭，然後便按照口訣當著淼淼的面開始盤腿調息。
過了好一會兒，他睜開眼，有些興奮地道：“先生，我看見五顏六色的光點，那些綠色的光點與我特別親近，那是木靈氣嗎？”
淼淼點頭，“你是木靈根，與木靈氣親和。”
她說罷便是在心裏嘆氣。
天靈根修鍊果然是快。
人家要多少天才能引氣入體，他倒好，隨便搞搞就引氣入體了，這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接下來幾日，淼淼便是在指點太子中度過。見他已能熟練掌握調息吐納，便向楚王提出了出宮回雲山的要求。
楚王挽留了幾番，見淼淼實在想回去，便也不再勉強。親自下詔，以淼淼為縣君為由，送了她馬車與兩匹馬後，派了王宮侍衛送她回了雲山。
淼淼也未拒絕楚王，現在大家正是感情“好”的時候，總得表現熱絡點。楚王給她面子，她也給楚王臉，留下一些強身健體的丹藥后，便一臉“感激”地出了王宮，上了馬車，朝雲山而去。
只是人還未到雲山，才走到半道上，就遇見了是江。
原是這些日子，是江一直心不定，總是盼着王都來人。可左盼右盼的，都沒等來淼淼，只等來了一車車賞賜。他讓人打聽了下，得知淼淼已結丹，甚至得知她年歲變小乃是中毒后，便再也坐不住，立刻帶着人往王都來了。
在是江看來，這傳言很有問題。
淼淼結丹他不覺意外。自打她悟出自己的劍道后，他就隱隱感覺，淼淼結丹會比他跟荀日還早。雖然這天來得比預估還早，但是他並不是很意外。
只是中毒身體變小，結丹解毒這樣的事在他聽來就很有問題了。
這世上哪可能有這樣的事？
他本能地就覺着淼淼可能出了什麼問題，被人暗算了。
畢竟淼淼的名字已在黑市上出現，有人花重金要她的命。雖然楚王宮戒備森嚴，但難保沒幾個細作混在期間。若是給淼淼下些什麼古怪的毒……
總之，只要想到這個可能性，他便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叫上了人，打算親自到王都看看。本還在琢磨着要怎麼見淼淼，哪裏曉得這半道上卻遇上了。
淼淼下了馬車，見果真是是江，便有些高興地跑過去，揮手道：“江，你是來接我的嘛？！”
是江愣在原地，淼淼真得長大了。
一夜間，那個軟糯的少女就變了！
他來不及去詢問她好不好，只見她朝自己奔來，望着她那美麗的臉，便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心開始狂跳，臉也便紅了，他甚至有點想調頭走。
忽然……
有點不敢看淼淼了……
只是他是心志堅毅之輩，哪怕心裏慌得一批，但面上還是穩如老狗。他上前兩步，道：“淼淼，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
淼淼有些奇怪，但見其他雲山人的打量，恍然大悟。
心裏也暗暗流淚。
天道老爺您可真會玩！
一會把我變小，一會兒又變大了，整得我又得扯謊！
“其實……”
淼淼故作歉意地道：“我騙了你，江。”
她的確是騙了是江，關於她的來處。想起是江的誠心相待，她亦真心覺着有幾分不好意思。下意識地撓了撓頭，道：“其實我之前是因為中了毒，或者準確來說是一種詛咒，所以年齡才變小了。”
“真得嗎？”
是江一臉狐疑，“你莫為了安我心，所以瞎說騙我。”
“哈？”
淼淼心說，你怎麼一下變這麼敏銳了？這都看出端倪了？我演技退化了？
“我聽人說了，你在超度亡靈時，天道傳音，你結丹了，但也一瞬間長大。流言所傳，是你自己說自己因中毒變了年歲……可我不信，這世上哪有這樣古怪的毒？”
“原來是這樣啊……”
淼淼有些心虛，但眼下並不是慌張的時候，所以她也學起了是江，內心很方，臉上很老狗，神神在在地道：“跟那些人說不清，所以說是中毒。其實，我是中了詛咒。我早就結丹了，只是中了詛咒后，不知為何，不但年齡便小了，修為也倒退了……”
見是江還眼帶懷疑，她忙道：“真得啦！這個沒騙你，我騙你做什麼呢？其實你仔細想想啊，我若真得只有十三歲，哪怕從娘胎里就開始學習，也不可能學到這多東西吧？”
“所以……”
是江陰鬱的眉眼舒張開來，“天雷之下，是將詛咒破了嗎？所以……”
他上下打量着，臉又漸漸紅了起來，“你現在看着十八九歲的樣子……這才是你真實的年齡嗎？”
淼淼本想說“我一百二十七歲了”，但不知為何，話到了嘴邊又停住了。
因為這樣一說的話，是江會以為自己詛咒還未解，而自己也不知下回渡劫時樣貌會不會產生什麼變化。總之，這邊的天道有些任性，有些話還是說含糊些得好，免得到時沒迴轉的餘地。
想到這裏，她便笑着道：“我早就說過我不是小孩子啦！是你不信嘛！”
說著她又上前兩步，伸着手丈量了下，笑眯眯地道：“這下不能再叫我小矮子咯！”
是江笑了。
淼淼的確是長大了，但她身材嬌小，跟旁的女修都不同，特別嬌小。就算長大了，也只堪堪到自己下巴下方一點，跟自己比起來還是小矮子嘛！
淼淼瞧見了是江眼裏的笑意，撇撇嘴，有些喪氣地道：“修仙能變美，但並不能變高，這輩子還是第一輩子那身高！一米六二，中等身材，咱還是沒有大長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