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礪
南城已入冬,白天有短暫的雨。沈星繁在工地待了一天,將近九點才下班。已經過了下班高峰時間,地鐵內依然擠滿疲憊的加班族。
她挨在車門旁,讓自己酸痛的後背獲得一點支撐。新鞋子不合腳,白天忙得顧不上,此時才隱隱從腳踝後方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她拿起手機,慢騰騰地給顧一鳴回了個消息:【我剛下班,馬上過去。】
顧一鳴立刻撥了個電話過來,語氣很不客氣:“沈小姐,兩小時都不回我微信,我還以為您死在工地了,正在替您挑棺材呢。”
沈星繁在燕南市一家建築事務所上班,不是對着CAD做方案,就是奔波在工地,每天下班都累得跟狗一樣。
她習慣了顧一鳴的毒舌,淡淡回他:“哦,那你替問問能不能打折,太貴的話,你就拿張草席把我卷巴卷巴埋了吧。”
顧一鳴嗤笑:“放心,爺還不至於省這點兒錢,肯定好好把你安葬了。”
沈星繁還未說話,耳機里便隱隱傳來盛從嘉的哭聲。
顧一鳴嫌棄地別過頭:“盛從嘉你至於嗎?那就是條狗,見他吃屎吃得那麼香,你難道不該高興嗎?”
他一邊安慰旁邊的女人,一邊抽空對沈星繁說:“你來一趟,幫我把盛從嘉這個嚶嚶怪弄走。她男神被撬了,跑到我這兒來鬼哭狼嚎的,敗壞我名節。”
話未說完,沈星繁就在電話里聽到盛從嘉的控訴:“我失戀是誰咒的你心裏沒點數嗎?”
隨後,電話便換成了盛從嘉講:“星繁你趕緊過來,我受夠顧一鳴了,總在我傷口上撒鹽。”
調酒師韓季也湊到電話邊:“星繁姐你趕緊來吧,盛姐快把酒吧喝倒閉了。”
“韓季你閉嘴,酒吧我可入股了,有你這麼跟二老板說話的嗎?”
沈星繁聽着電話里的熱鬧,彎起眼睛說:“我大概半個小時後到。”
“暮色”酒吧。
韓季立在吧枱后,一邊為盛從嘉調酒,一邊默默地計算距離酒吧倒閉還有多久。
今天是禮拜五,平時這個時候,會有不少上班族結束一周的工作,過來喝一杯放鬆放鬆,但趕上下雨天,酒吧里便不如尋常熱鬧。
盛從嘉罵了渣男半天,開始趴在吧枱上哼唧哼唧地裝哭。
“乾打雷不下雨的,你還沒演煩呢?”顧一鳴一邊玩手機,一邊拍拍她的腦袋,“快十點了,趕緊收拾一下回家,省得你哥下班回家看不到你,又要打電話來罵我。”
盛從嘉有氣無力地抬了下惺忪的眼睛,噘起小嘴:“我哥出差了,沒個十天半月的回不來,你怕他幹什麼,就一紙老虎。”
顧一鳴見過盛家大哥在法庭上把對方律師懟得滿臉通紅的樣子,不禁覺得盛從嘉對自家兄長有些誤解。
盛從嘉還要繼續說話,目光突然聚焦在某個地方。
顧一鳴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視線落到不遠處的卡座里。
那幫客人是在顧一鳴到酒吧之前來的,大概是有人過生日,桌上放着已經吃得差不多的蛋糕,不時傳來一些起鬨的聲音。
看着那幫客人,顧一鳴用腳指頭都能猜到,肯定是盛從嘉的帥哥雷達又啟動了。
女人原本惺忪的眼睛陡然變得炯炯有神,手扯住顧一鳴的衣袖:“顧一鳴,顧一鳴……”
顧一鳴拍掉她的爪子:“說話就說話,拉拉扯扯地成何體統。你是不是又瞧上我的客人了?提前說好,我可不幫你要微信,更不可能為了幫你泡帥哥替他們免單。”
盛從嘉正色道:“你說什麼呢,我是那樣的人嗎?”
旁邊的韓季代替顧一鳴回答:“不瞞您說,您還真是。”
盛從嘉:“閉嘴!”
韓季知道她脾氣,也不生氣,微笑着閉上了嘴。
盛從嘉繼續對顧一鳴說:“你看那個人,是不是有點眼熟?”
“怎麼著,又像你下一任男友?”
顧一鳴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
男人西裝革履,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酒吧里光線昏暗,哪怕是以顧一鳴從未被應試教育摧殘過的良好視力,也瞧不清他的模樣。
恰好頭頂旋轉燈的燈光在他臉上掠過,顧一鳴這才看清了他的眉眼,還別說,真有一些眼熟。
他瞧了這張稜角分明的臉一會兒,沒忍住爆了個粗口。
“操!”
這不是江礪嗎?他們的高中同學,江礪。
他們在燕南發展的高中同學很多,本不該這麼驚訝,只不過,江礪跟沈星繁之間,存在着一些一言難盡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