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寄語多情人(下)

第十四章 寄語多情人(下)

那時去年十月的事情,歐陽俊辭別師父馮薺,一個人上路,去大梁找澹臺信繼續深造武功。歐陽俊外貌俊美,馮薺又溺愛他,給了他充足的路費,一路上人們都以為他是一個貴公子,不像夏銘一個人出來時因為錢少而被人欺負。這幾天遇到連陰雨,歐陽俊為了躲雨,就留宿客棧中沒有上路。歐陽俊去餐堂吃飯,因為來客店避雨的人多,餐堂里坐滿了人,他見一對身着華服的老夫婦和一個年輕女子坐的桌旁尚有空位,就過去問一聲“請問老丈,這裏可以坐么?”

老者點頭說:“但坐不妨。”

歐陽俊就在這張桌上坐了下來。那女子剛才背對着歐陽俊,歐陽俊坐下后抬頭看到女子的面容,不禁心中砰然一動,他面前竟是一位面如美玉、唇紅齒白的美貌出眾女子。那女子見歐陽俊相貌俊美,衣着華貴,有幾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不過還是又悄悄抬眼看了歐陽俊幾眼。那對華服老夫婦見歐陽俊像個貴公子,人又長得英俊,似乎對他頗有好感,主動打招呼說:“公子,是一個人出遠門么?”

歐陽俊點頭說:“我是一個人出來的,我從安邑來,準備去大梁。”

老者微笑道:“從安邑到大梁,路途可不近哪。公子的武功一定十分了得吧?”

歐陽俊奇道:“老丈,您怎麼知道我會武功?”

老者笑道:“現在旅途不太平,像你這樣的華服公子一個人出遠門,要是沒有相當的武功做後盾,誰敢出來呀?”

歐陽俊佩服老者的眼力,點頭表示承認。老者又笑着指着身邊的老婦人和年輕女子說:“她是拙荊,她是我的小女。我們正巧也從安邑過來,準備回家去。我家住在垣雍附近,離這裏在還有五、六天的路。”

歐陽俊知道垣雍是在魏國和韓國邊界上的名城,說:“我聽說過垣雍,是韓國有名的大城……”這時歐陽俊忽然想起什麼,說:“對了,老丈的武功也一定十分了得吧?”

老者莫名其妙地問:“公子何出此言?”

歐陽俊得意地笑了,學着老者的話說:“現在旅途不太平啊,老丈一個人帶着夫人和令媛出遠門,要是沒有相當的武功做後盾,誰敢出來呀?”

老者聽罷哈哈大笑,說:“公子誤會了,老夫只會一點兒武功,對付強盜根本不行。我們這次出來,帶了三個保鏢。”

歐陽俊並沒看見有保鏢,問:“您的保鏢在哪兒?”

老者說:“我的保鏢在房間裏看守東西呢。這店裏人多雜亂,我怕房裏沒人會丟了東西,所以讓那三位保鏢在房間裏看東西,等我們吃完飯,再回房替換他們過來吃飯。”

歐陽俊明白過來,笑道:“原來如此。老丈帶着這麼漂亮的小姐出來,要是沒幾個人保護,只怕不好對付居心不良的傢伙。”

那小姐聽歐陽俊誇她漂亮,不免粉臉羞得通紅,抬眼望了歐陽俊一眼,對他嫣然一笑。歐陽俊看到小姐對他一笑,心中激動得怦怦亂跳,張開嘴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話來。老婦人似乎看出了歐陽俊的心思,又似乎有意無意地說:“我們有兩個兒子,可就這麼一個女兒,所以平時老是嬌縱她,讓別人見笑了。不過我這女兒卻是命苦,早年給她定了婚,可是她未婚夫……”

老婦人很感傷,老者接過她的話說:“我早年有一個極好的朋友,我倆在結婚時指腹為婚,為將來我們的子女定了婚約。小女生下之後,就和我朋友的兒子定下婚姻。後來我朋友去安邑做事了,但我們還是每隔一兩年就相互探望一下。唉,可是近年來,我聽到一些傳聞,說我那朋友的兒子不檢點,經常出入妓院,生活放蕩不羈。我聽了就有點着急,可是我們這樣的指腹親家,是不能隨便退婚的呀。我們早就約好明年完婚,我的寶貝女兒嫁給那麼一個色鬼,豈不是苦死她一輩子?就在我愁得要命的時候,我的老朋友從安邑捎信來,請我帶上女兒,去他那裏商議婚事。我沒辦法,因為這是早就約定之事,無法反悔,只好帶着女兒一起去了安邑。”

歐陽俊聽到這裏,不免替小姐的命運擔心起來,問道:“那您就讓小姐嫁給那個色鬼了?”

老者嘆氣說:“唉,好在我那老朋友是個好人,我去了之後,他坦承對我說,他兒子生活很不檢點,他也管不了他。不過老朋友通情達理地說:‘這個指腹為親的婚約,是我們這些父母當年立誓定下來的,我們當然不能毀棄自己的誓約。不過要是兒女本人不同意,他們自己提出退婚的話,我們也要尊重他們的意思。所以我這次請老哥帶小姐一起來,就是讓她和我那犬子見見面,如果說小姐見面后說不想和犬子結婚,提出退婚的話,我們就尊重小姐的意思。’”

歐陽俊聽了放心地說:“老丈的朋友真是通情達理的好人啊,他要一意堅持婚約,老丈您還不好辦呢。”

老者點頭說:“可不是么?我們讓小女和她的未婚夫見面了,只見他身體瘦弱猥瑣,臉色蠟黃萎靡,只有兩隻眼睛還有一點色迷迷的精神,一看就是長期在妓院混泡的色鬼。小女沒想到她的未婚夫是這麼一個猥褻人物,難過地落下淚來,當即搖頭不同意這件婚事。於是我和老友就以小女不同意為由,廢了這件婚約。”

歐陽俊贊成地說:“好,這樣最好,要不然小姐嫁給那樣的色鬼人物,日子可是沒法過的。”

老者輕嘆說:“這可以說好,也可以說不好。以前大家都知道小女已經訂了婚,所以也就沒人來給她提親。現在她退了婚,就得趕快給她物色如意郎君了。小女今年已經二十歲,像她這樣的年齡閨中待嫁,可不能慢慢等了。”

這時老夫人埋怨老者說:“你也是,說了半天話,也不給公子介紹一下。”

老者拍拍腦門說:“你看我這記性,就把這事給忘了。我姓韋,叫韋峰榮。”說完老者又指着女兒說:“小女名叫韋珍婷。”

韋珍婷聽父親介紹她,起身對歐陽俊行一個萬福禮,紅着臉說:“公子你好!”

歐陽俊也起身給韋珍婷還一個禮,說:“在下名叫歐陽俊……,韋小姐你好。”

韋珍婷微笑着對歐陽俊深深看了一眼,歐陽俊從韋珍婷的眼神中,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東西,他的心裏也掀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波瀾。這莫非就是愛情?他自己並不很清楚,但他確實感到一股難以抗拒的魔力,正在把自己的心往韋珍婷身上拉。歐陽俊感到血涌到了臉上,他知道自己的臉在發紅髮熱,悄悄地掐自己的手指,試圖讓自己鎮靜下來。

看到歐陽俊的表情,韋夫人又似乎是無意地問:“歐陽公子青春幾何?可曾婚娶?”

歐陽俊如實說:“小生今年二十有三,尚未娶……妻。”

韋夫人聽歐陽俊這麼一說,似乎頗有興緻,說:“歐陽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唉,我們正在為女兒的婚事操心呢,要是她能找到公子這般一表人才的人物就好了。”

歐陽俊是聰明人,聽出韋峰榮夫婦的話外之音,有招自己為婿的意思,這讓他又高興又惋惜。年輕人被美女青睞,又被女方的家人看中,自然是十分暢快得意之事。況且他又很喜歡韋珍婷,要是在平時,歐陽俊一定會欣然接受這樁婚事的。可這次卻不一樣,他是帶着任務出發的,他在臨行前向師父馮薺發過誓,一定要完成師父交給他的任務,所以歐陽俊現在無法接受這樁看上去十分美滿的婚事,讓他感到異常的惋惜。

韋夫人見歐陽俊紅着臉不說話,似乎在想什麼心事,就又用有意無意的口氣說:“歐陽公子,我們去垣雍,你去大梁也要路過垣雍。要不然我們路上結伴走吧,相互說個話什麼的,也好解解悶。”

歐陽俊望了一眼韋珍婷,韋珍婷正睜大眼睛,用盼切的目光看着他。歐陽俊想起臨行前,師父馮薺一再向他交待說,路上不要和人交朋友,更不要和陌生人一起結伴行走,這樣不僅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更容易被壞人欺騙甚至暗算。可是此時,歐陽俊的嘴似乎已經被韋珍婷的目光控制住了,他無法說出讓韋珍婷失望的話,只得點頭答應說:“那我就打攪幾位一起走了。”

韋珍婷高興地嫣然一笑,歐陽俊從韋珍婷嫣然的笑容里,感到那股神奇的魔力,正在把自己的心融化。歐陽俊也笑了,但他的笑中,除了高興之外,卻還有苦澀的懺悔,他知道自己正在違背師父的教導。可是師父教導的力量,卻抵不過韋珍婷笑容中傳來的那股神奇力量,歐陽俊在不知不覺中墜入了愛河。

第二天,歐陽俊和韋峰榮一家一起上路。韋峰榮有兩部馬車,除了他們一家人外,還帶着三個保鏢和一個僕人。韋峰榮夫婦有意讓歐陽俊和韋珍婷同乘一部馬車,一路上兩人談笑風生,耳鬢廝磨,使讓他對韋珍婷的愛意越來越深,簡直快到無法自拔的地步了。歐陽俊和韋峰榮一家一起走了五天,這五天來歐陽俊只覺得自己時時刻刻沉浸在美夢之中,幸福得無法形容。美好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五天的功夫轉眼過去了,這天中午,他們的馬車爬上一座小山的山頂,眾人下車休息,韋峰榮指着遠處遙遙隱約可見的一座城池說:“那就是垣雍城,明天我們就到家了。”

聽到這話,歐陽俊和韋珍婷停止了說笑,兩人都沉默下來,茫然地看着遠方的垣雍城。韋夫人看出兩人的心思,有意無意地對韋峰榮說:“今天我也累了,咱們現在就找個客棧歇下來,明天再趕路吧。”

韋峰榮明白韋夫人的意思,她是想給歐陽俊和韋珍婷再多製造一點接觸的機會,立刻連連點頭說:“夫人說得極是,說得極是,今天咱們就早點歇了,明天再趕路。”

韋峰榮一行人在近處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吃完午飯後,歐陽俊陪韋珍婷在客店的院子裏散步。此時已是晚秋季節,雖說午後的陽光正好,卻也讓人感到秋風中夾帶着陣陣的寒意。歐陽俊和韋珍婷信步來到客店的後院,只見牆角處有一叢ju花,一陣秋風吹來,嬌柔的花瓣紛紛落地。韋珍婷彎腰撿起一片花瓣,放在手掌心裏,傷感地對歐陽俊說:“歐陽大哥,你看這些漂亮的花兒,開這麼短短的幾天就凋謝了,真讓人傷感啊。歐陽大哥,你憐惜這美麗不長久的花兒么?”

歐陽俊不理解韋珍婷的意思,只是迎合地說:“是啊,萬紫千紅的花兒,只開短暫的幾天,自然是讓人傷感的。人們都說‘好花不長開’,我當然也憐惜美麗不長久的花兒。”

韋珍婷看着手中的花瓣,輕輕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說:“我們女人啊,青春美麗的年華,就像這花兒,只有那麼短暫的幾年哪。過了花季的女人,還會有人憐惜嗎?”

歐陽俊有點明白韋珍婷這話的意思了,他不敢再迎合韋珍婷的話。韋珍婷繼續說:“我命苦啊,自小就跟一個浪蕩公子訂婚,白白浪費了青春年華。現在雖說我已退了婚,卻也錯過了自己的花季……”說著韋珍婷眼睛一紅,傷感地落下淚來。

歐陽俊見韋珍婷傷感落淚,想說幾句安慰她的話,可又怕說出話來會引起無法挽回的後果,只得一言不發地兩眼怔怔望着地面發獃。

韋珍婷落淚,歐陽俊發獃,兩人沉默了一會,韋珍婷抹去眼淚,笑了起來,對歐陽俊說:“歐陽大哥,你一定笑話我了吧?唉,每當我看到凋零的花兒,就會想到自己的命運,所以老是不由自主地落淚。”

歐陽俊見韋珍婷笑了,這才陪笑說:“韋小姐過慮了。你才二十歲,正是鮮花正茂的妙齡,不愁找不到一個稱心如意的君郎。”

韋珍婷搖頭嘆息說:“話是這麼說,可茫茫人海,遇到一個如意的人,又談何容易?”

歐陽俊不敢再接着韋珍婷的話往下說了,只是傻傻地陪笑點點頭。歐陽俊臉上雖在笑,心中卻隱隱作痛,他知道自己辜負了韋珍婷的一片情誼。

太陽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偏落西天,吹來的秋風也越來越涼,歐陽俊對韋珍婷說:“韋小姐,太陽快落山了,天也冷起來了,咱們回去吧?”

韋珍婷點點頭,於是兩人慢慢地往回走。忽然韋珍婷腳踩到一塊青苔石子,腳下一滑,一時站不穩,歐陽俊急忙伸手一把將韋珍婷扶住。韋珍婷對歐陽俊嬌笑說:“對不起了,歐陽大哥。”

歐陽俊看着韋珍婷的笑臉,沒有說話。韋珍婷忽然想到什麼,眼睛一轉說:“歐陽大哥,前面就到我家了。你要是不着急的話,到我家去玩玩,住兩天吧?”

歐陽俊看到韋珍婷熱切期待的目光,他再也沒有讓韋珍婷失望的勇氣,只得說:“那也好,我就去韋小姐家打攪兩天。”

韋珍婷高興地跳起來說:“太好了!歐陽大哥,我這就去告訴爹娘。”

韋珍婷一蹦一跳地跑回房去告訴她父母說歐陽俊準備去他們家住兩天,韋峰榮夫婦聽了也很高興,立即打發僕人先趕回家裏,通知家裏有貴客要來。

韋峰榮在垣雍城外有一個大莊園,只要看韋家莊的規模和架勢就知道韋峰榮的家境相當富有。他們的馬車來到韋家莊門前時,一群家僕已經在大門前等候了。韋峰榮夫婦下車后,一個年輕人過來請安,說:“爹娘和妹子一路可安好?”

韋峰榮點頭說:“好,我們一切都好。”說著他對歐陽俊招手說:“歐陽公子,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犬子韋珍旻。”

韋珍旻莫名其妙地看着歐陽俊,韋珍婷陪歐陽俊一起過來,笑着說:“哥,這位是我們路上認識的歐陽俊大哥,他要在我們家裏住幾天。”

韋珍旻拉韋珍婷到一邊,小聲問說:“妹子,你的婚事怎麼樣了,退婚了?”

韋珍婷皺起眉頭說:“我那未婚夫是個猥褻的色鬼,我哪能嫁給那樣的人物,當然是退婚了。”

韋珍旻見韋珍婷滿面春風,興奮異常的樣子,又悄悄問道:“妹子,爹娘說咱家要來貴客,就是這個年輕公子?”

韋珍婷點頭說:“是啊!”

韋珍旻又問:“他是什麼人?”

韋珍婷臉上泛起紅暈,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他是……”

韋珍旻看韋珍婷靦腆的表情,笑眯眯地說:“好了,妹子你不用說了,我差不多知道了。”說完韋珍旻又笑眯眯地過去對歐陽俊招呼說:“歐陽公子,果然是貴客,難得的貴客,快請進庄吧。”

歐陽俊在韋家莊一連住了三天,韋峰榮一家非常熱情地款待歐陽俊,韋珍婷更是從早到晚陪着歐陽俊,這一方面讓歐陽俊受寵若驚,另一方面也讓歐陽俊想要說分手的話,越來越說不出口來。到第三天夜裏,歐陽俊翻來覆去睡不着覺,心中煩悶,就一個人來到夜深人靜的院子裏,踱來踱去想心事。最後歐陽俊下定決心,明天就告別韋峰榮一家,他明白自己再這樣住下去的話,就真的再也無法走開了。可是怎麼向韋珍婷說呢?

歐陽俊想來想去,最後決定明天一大早不辭而別,給韋珍婷留下一封告別的信,他實在沒有勇氣當面對韋珍婷說出要走的事。歐陽俊知道自己這樣對不起韋珍婷,但不這樣就要違背自己對師父許諾的誓言,在愛情和誓言的天平上,歐陽俊還是選擇了後者。想到這裏,一行眼淚從歐陽俊的眼角悄然落下。

就在歐陽俊抹去眼淚,準備回屋給韋珍婷寫信時,忽然看到一個黑影在對面的房前一閃。歐陽俊是練武之人,早就養成警覺的習慣,眼力也特別好,他藉著微弱的月光,看到對面房子的牆角處藏着一個人,正在探頭探腦地偷看他。歐陽俊心中大驚,暗道:“莫非韋峰榮安排了人在監視我?莫非韋峰榮的家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時歐陽俊已經把向韋珍婷告別之事全忘了,他裝作若無其事地慢慢踱步走回自己的卧房,輕輕關上門后,立即扒在門縫上向外觀察。他看到一個大漢從牆角走出來,對着他的卧房看了幾眼,才無聲無息地離去。歐陽俊的心怦怦直跳,他見大漢離去后,悄悄打開門,閃身出去,貼着牆沿向韋峰榮住的後院摸去,他要看看韋峰榮到底在搗什麼鬼。

歐陽俊摸到後院,只見韋峰榮的卧房中隱隱亮着燭光,門前還站着一個看上去是守門的人,歐陽俊心中暗暗點頭說:“韋峰榮果然有鬼,讓我過去看看。”

於是歐陽俊避開門前守門的人,悄悄摸到屋后,溜到窗邊,把窗戶輕輕撥開一個縫,向里張望。只見韋峰榮夫婦穿着睡衣坐在屋中央,周圍有六個大漢,手中握着兵器,不懷好意地看着韋峰榮夫婦,歐陽俊這才明白原來韋峰榮家裏進來強盜了,剛才那個監視他的人肯定也是強盜的同夥。歐陽俊正要衝進去救人,只聽一個年老的強盜,似乎是這夥人的頭領,冷笑着說話了:“韋老兄,咱們這麼些年不見,你倒是越來越風光了。”

歐陽俊一聽這話,似乎韋峰榮和這伙強盜有什麼關係,好奇心驅使他停下救人,繼續伏在窗外偷看。

韋峰榮看一眼那個強盜頭領,氣哼哼地說:“盧老弟,我不是早就跟你們說過,我已經洗手不幹了,請你們別再來找我了。”

姓盧的強盜頭領捻着花白的鬍鬚,冷笑說:“老兄這話說得多輕巧呀,你盜了幾個大墓,發了大財,自然洗手不幹了。只是兄弟我們還沒有挖到大墓,指望老兄你指點我挖個大墓,發一筆大財,我也就洗手不幹了。”

韋峰榮乾咳一聲,沒有說話。歐陽俊這才知道韋峰榮以前原來是個盜墓賊,心中不禁鄙夷起他來。只聽姓盧的強盜頭領又說話了:“老兄,我知道你已經探出晉文公墓葬的地下墓道所在。據說當年晉文公藉著春秋霸主的雄風,搞到不少稀世的寶貝,後來都埋在他的墳墓里。現在晉室衰敗,咱們正好去把晉文公老兒的寶貝挖出來,自然也有你一份,這樣的好事你也會手癢吧。”

韋峰榮卻搖頭說:“不行,晉文公的墓不能盜,他是好人,是一代明君英主,盜他的墓那可是喪天良的事情。我在干盜墓這行前,就發過重誓,只盜壞人的墓,不盜好人的墓。我盜的都是貪官污吏,惡棍暴君之墓,他們把強征暴掠搜刮來的民財埋在地下,取出來用也沒什麼不道德的。但忠臣明君的墓我絕對不碰,奉勸你們也別打晉文公的主意,盜他的墓是要遭報應的。”

歐陽俊聽了韋峰榮的話,不僅暗暗點頭,心中說:“我聽人說‘盜亦有道’,今天才第一次親眼見到。韋峰榮雖是個盜墓賊,卻只盜壞人墓,不盜好人墓,是個‘有道之賊’,倒也讓人佩服他幾分。”此時歐陽俊對韋峰榮的鄙夷之心全然消失,又重新尊敬起他來。

姓盧的強盜頭領大笑一聲,眯起眼睛看了韋峰榮一會兒,嘴角掛着輕蔑的冷笑說:“好啊,老兄,這麼說來,你這個盜墓賊反倒成了道德聖人了?得了吧,盜墓賊就是盜墓賊,不管你盜貪官污吏的墓,還是盜忠臣明君的墓,都是一樣的骯髒事。你快撒泡尿照照自己吧,你還以為你是誰?你永遠都是骯髒的盜墓賊。”

韋峰榮低頭不語。姓盧的強盜頭髮怒了,喝道:“老韋啊,兄弟我這麼大老遠的來找你幫忙,你這點面子都不給么?好吧,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說著姓盧的強盜頭領對手下人做一個眼色,幾個大漢撲過去按倒韋峰榮夫婦,把他倆五花大綁起來。姓盧的強盜頭領舉起馬鞭,在韋峰榮面前晃了晃,冷冷地說:“老韋,你干還是不幹?”

韋峰榮不說話,姓盧的強盜頭手中的馬鞭一揚,“啪”地抽在韋峰榮臉上。韋峰榮大叫一聲,臉上立即出現一道血痕,但他還是咬住牙不說話。歐陽俊本想衝進去救人,可是一股強烈的好奇心又驅使他停下來繼續觀看,想看看韋峰榮最後會不會屈服。姓盧的強盜頭見韋峰榮不說話,又揚起手中的馬鞭,啪啪幾聲,疼得韋峰榮大叫幾聲,但他還是咬緊牙關不說話。

姓盧的強盜頭微微點頭說:“老韋,我知道你是個硬漢,不過我也有法子對付你這樣的硬漢。你不是有個叫韋珍婷的愛女么?我這就去把她請來,請她脫了衣服給咱們兄弟們跳個舞看看,也請你老哥一起看喲。”

歐陽俊一聽這夥人要打韋珍婷的主意,心中大驚,急忙向韋珍婷的住處奔去。還沒到韋珍婷的住處,就聽見有人大喊大叫,還有刀劍搏擊之聲,原來企圖去劫持韋珍婷的強盜驚動了護院家丁,韋珍婷的哥哥韋珍旻帶着十幾個家丁和一群強盜交上了手。歐陽俊衝過去大喊道:“韋大哥,韋小姐沒事吧?”

韋珍旻正和強盜交手,顧不上細說,只是喊道:“你快去她屋裏看看。”

歐陽俊來得急,沒帶他的流星叉,就隨手從地上挖出幾塊鋪地的鵝卵石,揣在懷中當兵器,向韋珍婷的屋子奔去。韋珍婷住在一個獨立的小院中,歐陽俊一推小院的院門,發現院門在裏面有門閂鎖住,於是歐陽俊大喊道:“韋小姐,我是歐陽俊,我是來保護你的,打開院門吧。”

院子裏面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歐陽俊急了,縱身一跳翻過院牆,直奔韋珍婷的住房。韋珍婷的住房裏一片漆黑,沒有一絲燈火,歐陽俊在韋珍婷屋前大喊道:“韋小姐,韋小姐,你別怕,我是歐陽俊,我來保護你,你開門吧。”

裏面還是沒有回答的聲音。歐陽俊愈發急了,用手推推屋門,裏面也用門閂鎖住了。歐陽俊想衝進屋去,可是屋裏一片漆黑,如果裏面有埋伏的話,自己冒然衝進去的話,必然要遭暗算。然而時間緊急不等人,歐陽俊一咬牙,退後幾步,用肩膀向屋門猛撞過去。只聽“喀嚓”一聲巨響,一扇門板被歐陽俊撞斷,歐陽俊本人也用力過猛,站立不住,一跤摔進了屋裏。

屋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歐陽俊伸出手四處摸索,摸到一個桌子腿;他順着桌子腿摸到桌上,又在桌上摸到火石和蠟燭;他打起火石點燃蠟燭,向屋內四處看去,只見屋中一切傢具擺設都整整齊齊,不像有強盜進來過的樣子。可是韋珍婷睡的床上卻沒有人,只是錦被亂堆在床上。歐陽俊伸手在錦被中摸摸,錦被還是暖融融的,可見床上睡的人剛離開不久。歐陽俊輕輕喊道:“韋小姐,韋小姐,你在么?”還是沒有人回答。

這時歐陽俊忽然聽到床底下有輕輕的窸窸嗦嗦衣服摩擦聲,他舉燭向床下一照,只見韋珍婷和一個丫鬟躲在床下,兩人正抱在一起窸窸發抖。歐陽俊輕聲說:“韋小姐,我是歐陽俊,別怕,出來跟我走,我會保護你的。”

韋珍婷藉著燭光看到是歐陽俊,這才放心和小丫鬟一起從床下爬出來,一頭撲到歐陽俊懷中,顫聲哭了起來。這是第一次年輕女子撲在歐陽俊的懷中,他不由得熱血沸騰,周身發熱,一種無名的衝動竄出他的心頭。歐陽俊緊緊摟着韋珍婷,他能清楚地感到韋珍婷心臟脈搏的跳動,歐陽俊的心跳得更快了,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就要跳出自己的胸腔,就要和韋珍婷的心臟擁抱在一起……。

小丫鬟見韋珍婷和歐陽俊在自己面前擁抱在一起,半天不分開,不由漲紅了臉,轉身跑了出去,出門時“砰”地一聲反手把門帶上。

小丫鬟關門聲使歐陽俊清醒過來,他明白現在情況緊急,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於是歐陽俊扶起韋珍婷,說:“外面來了一夥強盜,你別怕,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韋珍婷嚇得慘白的臉,這時才有一點血色,怦怦亂跳的心也稍微平靜下來。她哭着問:“我爹我娘呢?我哥呢?他們在哪兒?”

歐陽俊安慰她說:“你先跟我走,我這就去救令尊和夫人。”

說完歐陽俊拉着韋珍婷就往外跑,跑了幾步,歐陽俊嫌韋珍婷跑不快,他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乾脆把韋珍婷背在身上跑起來。前面傳來家丁和強盜們喊殺打鬥之聲,於是歐陽俊就往後跑,跑到一個小柴房前,見四處無人,就推開房門進去。歐陽俊摸黑在穀草堆上挖了一個洞,把韋珍婷放進去,說:“韋小姐,你藏在這裏別動,我去救令尊和令兄他們。”

韋珍婷點點頭,歐陽俊又抓起幾把穀草把韋珍婷掩蓋起來,然後奔出柴房,向前面奔去。這時前面的喊殺之聲已經微弱下來,原來家丁和強盜雙方都死傷眾多,倒下的人多了,喊殺之聲自然就微弱下來。歐陽俊本想投石擊敵,可是黑暗中難於辨認誰是家丁、誰是強盜,他怕誤傷好人,就空手跑過去。他剛接近打鬥現場,忽然一個黑影舉着一把明晃晃的鋼刀向他劈來,歐陽俊一面避閃一面大聲問道:“你是誰?”

那人也大聲反問道:“你是誰?”

歐陽俊說:“我是韋家莊的客人。”

那人一聽手中的鋼刀愈發揮動得緊了,說:“你小子既是客,就少來多管閑事,趕緊滾開,老子饒你一條性命。”

歐陽俊聽到這話,明白對方是強盜,從懷中掏出一塊鵝卵石,一揚手喊一聲:“着!”

那個揮鋼刀的強盜只見眼前白光一閃,拳頭大的鵝卵石正砸在他的太陽穴上,他怪叫一聲砰然倒地。歐陽俊一腳踢開倒地的強盜,撿起地上的鋼刀,準備前去助陣。家丁和強盜都有不少人死傷倒地,只剩下七、八人還在拚死搏鬥,歐陽俊認不出誰是家丁、誰是強盜,只得大喊道:“韋大哥,我是歐陽俊,我來助陣了。”

也許是雙方正在拚死搏鬥,沒人回答他的話。這可讓歐陽俊犯難了,不辨敵我,如何出手呢?忽然他靈機一動,想起強盜頭子姓盧,就大喊道:“盧大哥有令,快跟我來。”

他這一喊,果然有幾個人跳出打鬥圈子,向他這邊跑來。歐陽俊心中暗喜,等這幾個人靠緊他,突然手中的鋼刀一閃,就向那幾個人砍去。

那幾個強盜的武功本來就遠不及歐陽俊,再加上他們誤以為歐陽俊是自己人,措手不及,紛紛被歐陽俊砍倒。歐陽俊砍倒強盜后,喊道:“韋大哥,韋大哥!”

一個滿身血污的家丁,指着地下躺着的一個人,說:“韋少爺在那裏,他受傷了。”

歐陽俊趕緊過去俯身查看韋珍旻的傷勢,發現他的小腹被刺中一劍,傷勢十分嚴重,歐陽俊趕緊為他包紮傷口。韋珍旻吐出一口鮮血,使勁抓住歐陽俊的手,大口喘着氣說:“歐陽大哥,剛才我都看到了,沒想到你的武功這麼好……,我怕是不行了,快去救我爹娘和妹子,快去……”

聽韋珍旻這麼一說,歐陽俊忍不住一串眼淚落了下來,韋珍旻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說:“歐陽大哥,我是沒本事的人,救我爹娘和妹子,只有靠你了,求你了……”

歐陽俊明白韋珍旻已是凶多吉少,此時去救別的人更要緊。他一狠心放下韋珍旻,對周圍活着的家丁說:“你們照看好韋大哥!”說完就直奔韋峰榮的屋子。

韋峰榮屋前守門的強盜,見一個人提着明晃晃的鋼刀匆匆奔來,不知是敵是我,大喊道:“來者何人?”

歐陽俊一揚手,飛出一塊鵝卵石,正打在那強盜頭上。強盜慘叫一聲,砰然倒地。屋裏的人一聽外面守門強盜的慘叫聲,知道來了強敵,姓盧的強盜頭不愧是江湖老手,立即一掌打滅蠟燭,屋裏立即一片漆黑。歐陽俊看不見屋裏的情況,不敢貿然衝進屋去。

姓盧的強盜頭見歐陽俊輕易打倒屋外的守門強盜,知道來人是個高手,一面佈置人埋伏在屋門左右,一面高喊道:“門外的好漢,你是哪條路上的?”

歐陽俊不明白江湖黑話,只是說:“你們這些毛賊,快把韋老爺和老夫人放出來,我饒你們一條狗命。”

姓盧的強盜頭聽歐陽俊這麼說,知道他不是江湖上的人物,有些放心下來,說:“好漢,你又不是江湖上的,何必在這裏瞎攙和?我知道你武功高,但雙拳難敵四手,你就是有本事把我們幾個殺了,我們的人也會找你去報仇,讓你一輩子不得安生,你這又是何苦呢?好漢,兄弟勸你一句,少管閑事。如果你需要銀子,這個好說,兄弟身邊有幾百兩銀子,當即奉送;若是不夠,亦可商議。”

歐陽俊大喝道:“你少廢話,趕快放韋老爺出來,留你們的活命。”

姓盧的強盜頭見歐陽俊執意要救韋峰榮,悄悄對手下人說:“外面那個傢伙手硬,咱們怕是敵他不過。不過可用這兩個老兒給咱們當擋箭牌,來把兩個老兒綁起來,架着出去。”

強盜七手八腳把韋峰榮夫婦五花大綁,脖子上架着明晃晃的尖刀,推到門口。姓盧的強盜頭在後面說:“好漢,既然你執意要攪渾水,兄弟們只好借這兩個老兒當擋箭牌。如果你出手傷人的話,這兩個老兒的人頭就立即落地。”

說著強盜們推着韋峰榮夫婦走出屋子,歐陽俊怕傷了韋峰榮夫婦,投鼠忌器不敢動手,只是說:“你們趕快放開韋老爺老太太,我自不會出手傷人。”

姓盧的強盜頭冷笑道:“這話騙騙三歲的孩子還行,我這老江湖豈會上你的當?只怕我們放了他倆,你就要動手了。”

這時韋峰榮認出姓盧的強盜頭稱呼的“好漢”是歐陽俊,就顫顫巍巍地說:“歐陽公子,我早就看出你身懷絕技,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我倆都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已經活夠本了,你別管我們兩個,快去救救珍旻和珍婷。”

歐陽俊趕緊說:“老伯,韋小姐已經在安全的地方了,只是韋大哥受了傷……”

韋峰榮聽了微微點頭,說:“那就好,你趕快去照料他們兩個吧。快去,快去!”

歐陽俊不願意離開,韋峰榮急得直跺腳,說:“歐陽公子,你趕快去呀!”

見韋峰榮急成這樣,歐陽俊不忍違背他的意思,轉身裝作離去的樣子,然後悄悄跟在他們身後,準備伺機救人。

姓盧的強盜頭領人把韋峰榮夫婦押到大門口,那裏有馬匹等着接應。他們把韋峰榮架上馬,姓盧的強盜頭說:“今天掃帚星當頭,遇到了管閑事的傢伙。算了,咱們走吧。”

一夥強盜架着韋峰榮夫婦打馬而去,歐陽俊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一伙人遠去,卻無計可施。

歐陽俊轉回院裏,強盜們已經離去,活着的家丁正在救助受傷的人。歐陽俊去後院的柴房中找到韋珍婷,她雖說嚇得夠嗆,但神智還清醒,問道:“我爹娘呢?我哥哥呢?”

歐陽俊嘆氣說:“韋老爺和老夫人被強盜擄走了,韋大哥受傷了……。唉,都怪我無能,沒能保護好兩位老人家和韋大哥。”

韋珍婷聽了不禁失聲痛苦,歐陽俊也悵然落淚。過了一會兒,歐陽俊小聲對韋珍婷說:“韋小姐,咱們去看看韋大哥吧。”

家丁已經把韋珍旻抬到一張床上,他兩眼緊閉,臉色慘白的有些怕人。韋珍婷伏在韋珍旻身邊,輕輕叫道:“大哥,大哥,是我啊。”

韋珍旻聽到韋珍婷的聲音,睜開眼睛,韋珍婷緊握他的手,抽泣着說:“大哥,咱爹娘被強人擄走了。”

韋珍旻嘆息一聲,說:“剛才莊客已經告訴我了。”說完他轉眼看着站在一旁的歐陽俊,向他抬一下手,說:“歐陽大哥,請你過來一下,我有幾句話說。”

歐陽俊趕緊過來伏在韋珍旻身邊,韋珍旻握住歐陽俊的手,吃力地說:“歐陽大哥,我知道我不行了……”

歐陽俊急忙打斷他的話,說:“不會的,韋大哥,莊客已經去請大夫了。”

韋珍旻輕輕搖手說:“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歐陽大哥,趁我還有一點兒力氣,你聽我把話說完好嗎?”

歐陽俊流着淚點點頭,韋珍旻說:“我爹娘被強人擄走,一定是凶多吉少,我不指望他們二老能平安地回來……”韋珍旻喘幾口氣,又接著說:“歐陽大哥,我爹娘很喜歡你,他們告訴我說,我妹子早就傾心於你……”

韋珍婷聽韋珍旻這麼一說,不由羞得滿臉通紅,打斷韋珍旻的話說:“哥……”

韋珍旻舉手止住韋珍婷的話,喘着氣繼續說:“你們聽我把話說完。自古道‘長兄為父’,爹娘不在了,我這個長兄想為我妹子作主提個親。”韋珍旻緊握歐陽俊的手,兩眼凝視着他,懇切地問:“歐陽大哥,你可願娶我妹子為妻?”

歐陽俊沒想到韋珍旻會給韋珍婷提親,一點兒思想準備都沒有,遲疑地說:“這個……”

韋珍旻見了苦笑道:“歐陽大哥看不上我妹子吧?看來我們是自不量力高攀了,別笑話我們……”說完他失望地閉上了雙眼,韋珍婷也羞愧地垂下了頭。

歐陽俊心中一陣刺痛,忽然一股不知哪裏來的力量,衝破了他的胸膛,他搖着韋珍旻的手,放聲說:“韋大哥,我非常喜歡韋小姐,我愛韋小姐。”

聽到歐陽俊的話,韋珍旻睜開雙眼,認真地看着歐陽俊,說:“歐陽大哥,你願意娶我妹子?”

歐陽俊使勁點頭說:“願意,我非常願意。”

聽到歐陽俊的話,韋珍旻嘴角浮起了微笑,慘白的臉上也顯出一絲紅暈,他輕輕對歐陽俊說:“歐陽大哥,謝謝你。我真高興啊,只可惜我吃不到你們的喜酒了。”

歐陽俊抹去眼淚,對身邊的家丁說:“快,快去拿酒來。”

家丁拿來酒杯酒盞,韋珍婷含着淚給韋珍旻斟了一杯酒,韋珍旻伸出顫抖的手,想接過酒杯,手卻不聽使喚,他只得說:“妹子,喂我一口酒。”

韋珍婷給韋珍旻餵了一口酒,韋珍旻緩緩咽下,臉上浮起一抹笑意,用盡最後的氣力,大笑道:“好酒!這喜酒真是好酒!再來一口。”

韋珍婷又給韋珍旻喂一口酒,這次韋珍旻氣喘得厲害,酒流進了氣管,嗆得他想咳嗽,卻又沒有力氣咳出來,憋得他漲紫了臉。韋珍婷急忙給他拍背,喊道:“大哥,大哥,你不要緊吧?”

歐陽俊見狀不好,過來想幫忙,這時只見韋珍旻脖子一歪,吐出一大口鮮血。韋珍婷搖着韋珍旻的身體大喊:“哥哥……”

歐陽俊也大喊:“內兄……”

要是韋珍旻能聽到歐陽俊親切地喊他“內兄”,該有多高興啊。可惜他沒有聽到,他已經停止了呼吸。

歐陽俊明白君子無戲言,他既然答應了娶韋珍婷,就絕不能再反悔。雖說他尚未和韋珍婷成親,歐陽俊已把韋家莊當作自己的家,儼然以主人的身份來料理韋珍旻的後事。歐陽俊安排人在家裏設立靈堂,把韋珍旻的棺槨放在中央,歐陽俊親自在挽帳上寫了“亡兄珍旻之位”。他們又四處打探韋峰榮夫婦的消息,不久,有人在一個小池塘附近發現韋峰榮夫婦的屍體,歐陽俊和韋珍婷親自趕去收斂好二老的屍體,也一併放在家中的靈堂里。然後他們又請道士來做了七天的道場,將韋峰榮夫婦和韋珍旻安葬。在韋峰榮夫婦墓碑上,刻上“女韋珍婷,婿歐陽俊敬立”的字樣。

韋家莊遭到如此悲慘變故,韋珍婷悲痛欲絕,已無法在此居住了。韋珍婷有兩個哥哥,大哥韋珍旻已死,二哥韋珍屏在衛國做事,於是兩人就把韋家莊的財產變賣,來衛國投奔韋珍婷的二哥韋珍屏。古時父母大喪,子女一年之內不可辦喜事,所以現在歐陽俊和韋珍婷尚未正式成親。雖說韋珍婷變賣的遺產還有不少,但歐陽俊不願意靠韋珍婷的遺產生活,想出來找個事情做。正好有人介紹申家的武藝三教頭,歐陽俊見報酬不錯,就去應聘接了下來。

(第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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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俠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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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寄語多情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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