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甩手掌柜
瀚明城的新城主登上了瀚明台，點燃了九根明燭，是當之無愧的瀚明城之主。
城中關於這位新城主的話題從未間斷過，而城主府顯然也在故意放任。
夜裏，涼風又起，鍾叔房間的窗子上映出了兩道人影。
“我娘那裏……”
祝霜眼中抱有歉意。
好在一切進展順利，若是因為羅英的舉動而壞了大事，他難辭其咎。
“十三小姐也是愛子心切，她身子本來就差，這些事都由你一力承擔，她會擔心也是人之常情。”
鍾叔輕嘆一聲，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如今這事也告一段落了，你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再為你的事操勞。”
這個孩子畢竟是他看着長大的，他怎麼會人心看着他去送死？
這些年來，他教他武功，將他培養成羅家的繼承人，雖然有私心在內，卻也是真的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疼愛的。
“是啊，都告一段落了，我也不用再偽裝了。只怕娘知道她的兒子城府這麼深，會覺得是鍾叔你教壞了我。”
鍾叔既是他的長輩，又是他的師父，兩人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尋常的父子。
整個城主府之中，也就只有他敢和鍾叔說說玩笑話了。
“你娘只會以為你報仇心切，你當這些年來她當真什麼事都不知道嗎？她沒有挑明，是怕你沒了這層忌憚，會去找妙空空報仇。”
“妙空空已經死了。”
祝霜垂下頭來，一縷鬢髮掩住了他眼中陡然深沉起來的顏色。
今日鍾叔在堂上所說沒有半句假話，鍾家和羅家的使命是真。
可妙空空殺了羅家十幾口也是真，這血海深仇，他不會不報。
只是沒想到他隱忍了這麼多年，報仇的時候會來的這麼快。
一時間兩件心事了卻，他的心也像是陡然空了一塊，沒了支撐。
“孩子，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鍾叔看出了祝霜眉眼中的疲憊，兀自嘆息。
一切都結束了，都結束了。
三天的時間已經到了，新任城主登基，依照瀚明城的規矩，新城主該上馬巡城。
鍾叔親自捧着一套華服，尺寸是按照九芷的尺寸量身定做的，妙空空本就是個極愛美的女子，府上的裁縫也是城中最出挑的，兩日時間便將這禮服趕了出來。
“大人，你……”
鍾叔放下衣服，因這大喜的日子染上的幾分喜色僵在了臉上。
“我說，這個城主我我不做。”
九芷又重複了一遍。
她想了兩天，終於做了決定，那些事對她來說還太過久遠，她沒有明華那般謀算十幾年不落空的本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要去南洲，為了她的孩子和心愛的人。
她神情堅定，微微抿着的紅唇覆著一抹冰涼。
“也罷。”
鍾叔鬆了口，共事幾次，他對這位的脾性也有了一些了解，和妙空空一樣是個倔脾氣，一旦決定的事，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的。
他知道她的顧慮。
“既然大人心意已決，老奴也不再多勸。”說罷，他話鋒一轉。
“不過瀚明城的規矩不能改，點燃明珠的是大人您，瀚明城的新城主也是您，祝霜也在外歷練了一陣子，大人大可把城中瑣碎的事物交給他。”
這是迂迴之策。
九芷一眼便瞧出了鍾叔那張苦着的臉下的老謀深算。
他早就知道自己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因而也早早準備好了對策。
城主由她來做，城主該做的事卻由祝霜代勞，真是好一個甩手掌柜。
見九芷又眯起了眼睛，鍾叔緩緩露出一個得逞的笑，“今日巡城，祝霜會和大人同行，一切事宜都無需大人掛心。”
如此，九芷還是披上了綉着蒼鷹紋路的金白長袍。
青竹為她挽了一個簡約的髮髻，頭上一頂荷月冠是鍾叔送來的那一套衣裳一起的，據說是第一任城主所佩戴的發冠。
描了眉，九芷親自字啊唇上點了硃砂。
銅鏡中的人兒一改往日的明艷，略施粉黛的眉眼間帶着幾分尋常男子都不曾有的英氣。
“娘娘這身打扮可真好看，比陛下還要英姿颯爽。”
莫名其妙躲過一劫的青竹捂着嘴在笑。
九芷一個寡淡的眼神飛過，她立即閉上了嘴。
出了房門，等在外面的不僅僅是鍾叔。
凌修譽，燕西樓，白雲幾人都在。
見到九芷的那一刻，幾個男人眼中浮現了不同程度的驚嘆，隨後，凌修譽踏出一步，伸出一隻手來，恭請。
“今日就由在下為城大人引路。”
不需多言，兩人便已心意相通，她緩緩勾起一邊唇角，將手搭在了凌修譽的手上。
“啟。”
說是騎馬巡城，可今日，城主府前卻擺了一架十六人抬着的轎攆，九芷在凌修譽的攙扶下坐上了那座鑲嵌了寶石無數的椅子。
身側，祝霜一襲金袍策馬而行，恭敬地護衛在她的左右。
城主巡城了！
因着九芷早就盛名在外，此次前來觀禮的人甚多，可謂是萬人空巷，比之妙空空這個當了二十年城主的人出殯時還要盛大。
一家酒樓之上，凌修譽和白雲相對而坐，窗戶旁還有一個抱着劍的燕西樓。
“怎麼，瞧着你的女人如此出風頭，心酸了？”
凌修譽只是望着外面經過的車架，淡淡地抬眼，而後又轉過了視線，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諷刺一樣。
倒是燕西樓別有深意地看了他好幾眼。
看得他渾身不自在。
順着男人的目光看到燕西樓的臉上，硬朗的面龐放蕩不羈。
他很清楚，這人同他不一樣，他的放蕩是虛偽的面具，而燕西樓卻是真的肆意洒脫。
而現在，燕西樓用毫不掩飾的目光對他說。
真正心酸的人是你吧。
不得不說，燕西樓看透了他的心。
瀚明城之大，幾乎是晉國都城南都的兩倍，才能夠城主府到城門，一共也沒拐過幾個彎，加之有人堵在路旁圍觀，這巡城一來一回竟是生生巡了兩個時辰。
回到城主府時，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不過如今城主府中九芷才是真正尊貴的人，她還沒回，哪有人敢開飯。
結果九芷一回來，就急吼吼地回到房間裏換了一身衣裳，屏退了還跟在她身後的一對侍從，包括聽候吩咐的鐘叔和祝霜。
“明日我便離開，該交接的事宜，你直接交待給祝霜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