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愛的戰士在行動

這一刻,白蘭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臉上笑意越深。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花山院凜才終於看清了白蘭傑索眼中縈繞的“黑霧”,並非是被鬼切妖氣所污染的霾,而是一種特殊的隱形鏡片！

——他竟然是有備而來！

或者說,白蘭傑索從一開始就在等待着她的到來！

白蘭傑索終於大笑起來。

“你以為，在知道了你的能力后，我還會什麼準備都不做就來見你嗎？”

“我早就說過了，小凜——這一次，我一定會贏！！”

狂烈的白色火炎爆發。

白蘭傑索聲音既甜蜜又冷酷。

“你輸了,小凜。你是我的了！”

花山院凜神色驟然冷靜下來,那原本已經滑入冰海深淵的記憶與情緒,這時又回到了她的腦海之中；而那一直遊離在她身旁如同倒影的另一個“自己”，也再度回到她的體內。

她眨了眨眼，那從帶土處借來的寫輪眼便黯淡了下去，猩紅褪盡，露出了真正屬於她的黑色的眼瞳,然而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卻又會發現在這樣黑色的深處，還有金色的星光縈繞——那是代表着神力的光輝。

也象徵著她早已非人的身份。

白蘭傑索讚歎地看着這一幕，就像是看着一件美麗又獨一無二的藝術品。

而事實上，眼前的花山院凜也的確稱得上獨一無二，因為在這麼多的平行世界中,她是唯一一個還以“花山院凜”的身份活着的花山院凜。

“花山院凜，父親為當代花山院家的家主花山院正則,母親則是火川神社曾經的巫女。作為花山院家與火川神社的強強聯合,自出生起,你就是當代最有天賦、最有前途的靈能力者。你天生早慧，不到七歲就已經全然掌握了花山院的術式，甚至已經開始自創新術。無論是花山院家也好又或是火川神社也好，都對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夠重振靈能界的聲威，將你們神道教發揚光大。”

“但是，過於聰明的人，往往也會過早夭折。在無數的平行世界裏，你都因為在九歲那年瞞着父母，一個人偷跑到橫濱並撞上了難得一見的大海嘯，從此被海浪捲走、不見蹤影……一個理當成為靈能界中興之主的傳奇人物，就因為一場天災，而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去，無論從什麼方面來看來想，這可都是個天大的笑話啊！”

“可是為什麼——小凜？為什麼她們都死了，你卻活着？”

“因為你九歲那年，沒有遇到橫濱的海嘯……不，不對，橫濱那一年，根本就沒有海嘯。”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只有這個世界的橫濱沒有遇上海嘯？為什麼在這之後你失去了關於陰陽師的記憶與力量？”

“這樣的特殊，代表着什麼？”

“小凜，你猜猜，我查到了什麼？！”

白蘭傑索凝望着花山院凜的眼瞳，緩緩笑着，居高臨下，勝券在握。

花山院凜沒有回答。

“是因為‘書’。”白蘭傑索就像是解開一道絕世難題的孩子，臉上的興奮喜悅溢於言表。

“在你七歲那年，你開始嘗試創造一個前所未有的術，這個術，名為‘奪神術’，意為‘奪神之位，取而代之’！呵呵，真是可愛啊，這樣野心勃勃的小凜，真是太可愛了！我發現我真是太喜歡你了呢！”

“然後，在你八歲那年，你的術在理論上初步完成了，但你遇到了一個天大的難題，那就是這世上，已經沒有神力可供你奪取了，而你也沒有能夠奪取神力槓桿與支點。你的確是天才，你的確有着常人難以比擬的天賦，但你到底也只是人類而已，所以這樣的你，找不到神靈，也沒有能讓你施術的媒介……可是在你九歲那年，有個消息傳了出來：傳說，世界上有一本具有神力的‘書’，凡是寫在書上的內容，都會成真。而這樣的‘書’，正藏在橫濱的某個地方！”

“於是你與無數野心家一同來到了橫濱，想要奪取書。”

“但與那些人不同的是，他們只想要利用書的力量，達成願望，可你卻只想要奪取‘書’的力量，將‘書’取而代之，以人身成神！”

“哈哈哈哈……對不對？我猜的對不對？！”

“小凜啊小凜，我發現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啊！”

“但可惜，那麼多世界的你，全都失敗了，葬身大海，屍骨無存，只有你——無數平行世界中唯一的你，活了下來。”

“你成功了。你將書奪走了，所以從此以後，橫濱再沒有了書的消息。但你也失敗了，因為為了平復書被奪走而引發的大海嘯，你不得使用了你並不熟的書的力量，從根本上抹去了這場海嘯。在那之後，你的力量就因為過度使用而從巔峰跌落谷底，甚至記憶都因此封閉，靈魂陷入沉睡，生出了保護自我的第二人格……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奪走了書，使用了書。”

“然後，你就變成了這樣——愚蠢、無知，盲目自大。”

白蘭傑索輕輕側頭，在花山院凜耳畔輕聲說著。

“但是，現在……你已經醒過來了，對嗎？”

“想要將神靈取而代之的野心家，未來靈能界的主人，花山院凜——你已經徹底醒過來了，對嗎？！”

花山院凜微微垂眼，長而微卷的眼睫下，星星點點的金光已經在她眼底輕輕淌開，蔓延出來。

“真是聰明啊，白蘭傑索……明明在那個世界的時間只有那麼一點，你卻能猜到這麼多……書也好，奪神術也好，你竟然全都找到了，真是聰明得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呢……”

花山院凜輕輕伸手，按在白蘭傑索的肩上。

“但這樣聰明的你，怎麼會以為我的奪神術只能用一次呢？”

這一刻，二人靠得極近。

花山院凜的目光充滿審視，像是來自世界之外的神靈，沒有憤怒，沒有憎惡，只有冰冷無情的神性。

但白蘭傑索卻毫不畏懼，反而笑容越發開懷。

“當然，當然！我最喜歡的小凜啊，你的術當然不可能只能用一次，所以你大可奪走我的力量，將我取代……可是你捨得嗎？”

花山院凜冷漠道：“難道你以為我會捨不得你嗎？”

“你當然捨得我，但是你捨得你的家人，捨得你的這位……呵，‘白蘭老師’？”白蘭傑索笑容飽含興味，“小凜，難道你以為我會不知道嗎？人類的身體，是有極限的，奪取了書的力量的你，所能夠承載力量早已經到達了極限。你早已經不再是純粹的人類了，而是神靈，但因為你舍不下你作為‘花山院凜’的一切，所以你強行將自己塞入這個弱小的人類軀殼，以人的身份活到了現在。如果你在奪取了書之後，又奪取了我的力量，那麼你就會徹底離開這具人類的軀殼，化作這個世界的神靈。從此以後，你再也沒辦法離開這個世界，再也沒辦法回家，也再也沒辦法見到你真正喜歡的那個人了……所以，我最可愛的小凜啊，你真的捨得為了‘殺掉我’這樣的事，而捨棄你的一切嗎？”

這一刻，花山院凜凝望着他，烏黑的瞳孔終於化作了純粹的金色，金光熠熠，粲然生輝。

她就像是真正的神靈，雖然暫時寄身在人類的軀殼中，卻依然無法掩飾她的傲慢與凜然。

她眉梢微挑，說：“所以這就是你靠近我的底氣嗎？”

白蘭傑索近乎痴迷地看着這雙金色的眼睛：“如果小凜要這樣想的話，我也不否認。”

花山院凜突然一笑。

白蘭傑索腦中警鈴大作，驟然後退，險險避開了花山院凜揮來的刀，鬼切。

妖刀鬼切，白蘭傑索深深記得這振刀，因為正是這振能夠污染靈魂的刀，險些將他留在了異世界、永遠無法回返！

白蘭傑索遙遙望着花山院凜，笑了起來：“小凜，難道你想要用這把刀來殺死我嗎？呵，雖然我不擅長近戰，但是小凜，你真的會用刀嗎？”

花山院凜哼笑一聲，反手將刀丟給了一邊真正的鬼切。

而當刀落在對方身上的那一刻，鬼切也終於從凝固的時間裏脫離，茫然接刀。他困惑環視四周，望着這個與時間脫軌的世界，兀自發怔。

花山院凜卻沒有給他發怔的時間，指向白蘭傑索，冷聲喝道：“殺了他！”

鬼切瞬間回神，想都不想地執行了花山院凜的命令，縱身躍上半空。

黑色的刀鋒向白色的火焰揮下，妖魔的氣息狂涌，化作滾滾黑雲。

白蘭傑索並不擅長近戰，壓根就不與鬼切正面對敵，用火焰揮開他后，便遠遠地展開了拉鋸戰。

現在，花山院凜與白蘭傑索二人，都對對方的能力心知肚明。

花山院凜知道白蘭傑索能力雖強，但沒有強到鼎盛，而且不擅長戰鬥，甚至還曾經被鬼切砍傷，靈魂已經被污染了，所以只要鬼切這一回能夠追上他，再度砍傷他，那麼這場戰鬥的贏家，就是花山院凜！

白蘭傑索則知道花山院凜很強，並且到達了臨界點，所以只要她還放不下人間，她就必然會主動封印她身上最具威脅的奪神術！現在，花山院凜手中的牌，只有鬼切和幻術兩張，花山院凜的幻術力量，跟普通的幻術師不同，更強大，也更好破解，只要帶上特製的眼鏡就能避免，所以最後，她能夠對他使用的牌，就只有鬼切！

鬼切是式神，不會疲憊，不會力竭；而白蘭傑索只是普通人類。

所以這場戰鬥，表面上來看，似乎是花山院凜佔了上風。

但白蘭傑索卻知道，花山院凜撐不了多久——將這片區域單獨從時間中剝離出來，這樣的事，花山院凜怎麼能夠一直保持？

而只要他們重回時間之中，密魯菲奧雷的支援必定會趕來，而到時候，就必然會像他宣告的那樣：在這無數平行世界中唯一一個活着的花山院凜，將成為他的所有物！

只要一想到這樣的結果，白蘭傑索就難以忍耐自己心中的興奮之情。

而果然，就像白蘭傑索想的那樣，隨着他拖的時間越久，花山院凜的臉色就越發蒼白。

但她很快也明白不能這樣下去了，於是她將目光投向了她身側的少女——一個明明從沒有見過，但總感到似曾相識的人。

白蘭傑索一凜，心中警鈴大作，下意識向花山院凜一指，於是一道火炎就像是炮彈一樣沖向花山院凜。

花山院凜看也不看，直接將手按在了身側少女的肩上。

於是當Reborn回過神時，看到的就是突然被快進的世界，以及沖向自己面前的火炎！

Reborn：“？！！”

Reborn用力一推，讓她們兩人都險險避開這道火炎。

然而Reborn在跌倒后，很快站了起來，可對面跌倒的花山院凜，卻再沒有了動靜。

天空中，水色紋路的結界漸漸淡去。

地上，花山院凜終於將自己支撐起來，呼吸困難，眼中的金色幾乎要化作實質，流淌下來。

“Reborn先生，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花山院凜氣若遊絲。

“快殺了他！”

Reborn望向了白蘭。

雖然Reborn不知道為什麼世界像是突然被按下快進，也不知道天空上的白蘭為什麼跟鬼切打了起來，但是不妨礙Reborn確定“白蘭是個天大的麻煩”的事實。

於是他舉起槍，對準了白蘭。

白蘭傑索笑了起來：“你真的要殺了我嗎？Reborn，你真的知道這位花山院小姐是為了什麼來到這個世界的嗎？你真的知道如果你現在殺了我之後，這個世界將會迎來怎麼樣的結局嗎？！”

Reborn其實是相信沢田綱吉的判斷的。他相信這位花山院小姐應該是無害的。

但就算這樣，在這一刻，Reborn依然有一瞬間的猶豫。

而就是這一瞬間，白蘭傑索驀然甩開鬼切，從空中俯衝下來，一把抓住花山院凜的手，就要將她從眾人面前帶走。

但也就是這一刻，一個介於虛幻的聲音，從世界的盡頭響起。

[原來在這裏。]

[找到你了。]

呼啦——

原本在一旁獃獃站立、徒具火炎的空殼，在這一刻驟然潰散，化作狂暴的火焰，捲起狂暴的風。

而後，與白蘭傑索不相上下的白色火焰在大地上燃燒起來，將花山院凜包裹其中，也將白蘭傑索等人逼退。

此刻，天上的水色結界終於碎裂了。

一輪金色的朝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照亮了這片世界。

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地上，白色的火炎逐漸轉黑，最後化作與白蘭傑索身後截然相反的黑色羽翼。

接着，黑色羽翼輕輕展開，露出了裏面一張與白蘭傑索如同鏡像的面容。

只見這個鏡中的倒影，這時正輕柔將半昏迷的花山院凜抱在懷中，愛憐地拂開她面頰上的碎發。

然後，他抬起頭，向對面不可置信的白蘭傑索露出輕蔑冷笑。

“從現在起，逃命吧。”

鏡像向白蘭傑索冷酷宣告。

“因為我會終結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