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墨俠受命

第五章 墨俠受命

王禎辭了妻兒老母,帶了五六個人押了一箱珠玉黃金,揣着周天子的官文,一路朝着秦國都城咸陽方向而去。

秦國在周朝洛邑的密探,也不是區區蔡魁幾個。先天子陵墓被盜,寶囊天機失竊,此事很快傳了開來,雖不是人盡皆知,那秦國的密探們豈有不知之理,因此王禎等人一出了洛邑都城,一路上就被人盯上了。

盯梢的人正是秦國間子,王禎的情況早就被他們打探得一清二楚,平白送上門來的如此巨財,任何人也不會錯過。王禎一行人平安的過了韓魏之地,進入了秦國,尚未走到函谷關,前面迎來了幾個騎着戰馬的秦國官兵模樣的人。

“請問前面可是周天朝虎賁郎王將軍?”領頭的一人迎面大聲問道。

“正是小將!”王禎一愣,沒想到秦國會有人認得他。

“此處離驛站不遠了,將軍請上前喝杯茶吧!”那人道。

“何以大人會識得小將?”王禎疑問道。

“在下原本不認識將軍,只因元侯吩咐小人在此等候楚國使者,迎接貴客進關!我看將軍有些像從是楚國來的,因此適才相問,不想果真是了!”那人說道。

“你說的可是樗裡子?我正要去拜會他,他怎知我要來?”王禎覺得奇怪地問道。

“將軍出發之前,周天子已經飛鴿傳書告知了元侯。因將軍身攜巨資,元侯恐一路有失,特命我等前來迎接護送!”那人回答得甚是流利。

“原來如此!”王禎沒想到是這麼回事,心想從樗裡子的態度來看,或許以財物交換寶囊的事有些妥當了。

沒說幾句話,一行人到了一處關卡前面。王禎等人一看,只是個臨時的小關卡,旁邊一個簡易的亭子,擺了幾張木桌和竹椅,甚是簡陋。

“如今正是秦楚交戰之時,因此這些臨時關卡設得多些,將軍忽怪!”那人見王禎等人似乎心中起疑,於是說道。

“無妨!”王禎隨口應道,心想如今到了人家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也只有聽天由命了。

“給貴客們上茶!”那人對手下人吩咐道。

兩個秦國士兵過來一一倒了茶水,王禎等人也確實渴了,一個個一飲而盡。士兵又一一滿上,眾人又是一飲而盡。沒過多時,茶水中的藥性發作,王禎等人隨即一一癱倒在地。

這些偽裝的秦國士兵們一見,個個笑得齜牙咧嘴的,那領頭的說道:

“周朝都是這般窩囊廢,豈有不亡之理!”

眾人立即取了財物,撤了關卡,將王禎等人和桌椅木頭挪到一處堆放起來,放了一把火,連人帶物燒成了一堆黑炭。

周天子姬定等了許久,聽不見任何消息,於是命人一路打探,又前往函谷關打聽。差人回來稟報說,一路毫無消息,王禎等人從未入關,關上的人也從未見過周天朝的相關官文。姬定於是召司寇張大人前來問話。

“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如今那王禎音信全無,可是見財起心,私自逃跑了?”姬定責問道。

“啟稟大王,依微臣之見,那王禎斷不會如此!”

“何故?”

“那王禎重視妻兒,原本就是捨命保家之舉,后又變賣家產,以圖贖罪,可見也不是貪財之人!多半是在半路給人害了!”

“倘若給人害了,也該有些動靜,何故音訊全無!”

“這┄┄如今兵荒馬亂的,倒也不好說,亦或是被手下自己人謀了!”

“哎┄┄這如何是好?”姬定急得不知所措。

張司寇前番好不容易了了差事,生怕又要惹禍上身,不敢再出主意,因此憋着不說話。

“你退下吧!”姬定不耐煩道。

司寇退了下去,姬定心中不安,在屋中走來走去,突然想起了蒙嬰,於是命人召蒙嬰來見。

蒙嬰見了姬定,也不下跪拜見,只拱手作揖道:

“鄙人見過大王!”

姬定雖然剛剛即位,但做了幾十年太子,宮中大小人物也十分熟悉,對於蒙嬰,他雖然從未親近,心裏卻是十分有數。自從蒙嬰來到宮中,父王就在王宮不遠處給他安排了一處獨居大屋,並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就連太子也不例外。多年以來,蒙嬰深居簡出,屋中除了兩個和他一起來的年輕人以外,沒有一個奴僕,和宮中之人也從無往來。姬定雖沒有刻意打聽過蒙嬰的情況,但時間長了,總能聽個大概,大體知道蒙嬰是一個身懷絕技的世外高人。如今見了蒙嬰,見他並不跪拜,也不在意,於是開口對蒙嬰說道:

“先生是世外高人,本不該打擾先生修鍊,只因本王疏忽,致使先王臨終寶囊失竊,如今已無計可施,還須勞煩先生相助!”

“先王在時,曾和師父有過一樁交易,先王和師父約定:十年之中,蒙嬰可以任由先王驅使三次。先王在時只驅使過鄙人一次,如今先王不在,大王還有兩次機會驅使鄙人。”蒙嬰平靜地說道。

姬定一聽,不知道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於是說道:

“罷了,但願一次也用不上先生,只是今日之事若不勞煩先生,他日我也無臉去見先王!”

“鄙人謹聽大王驅使!”蒙嬰道。

“先王身上的那隻布囊被秦人盜取了,如今恐怕已經到了秦國樗裡子手中,你去幫我拿回來,但不能把他殺了!”姬定說道。

“鄙人遵命!”蒙嬰拱手應道。

姬定看了看蒙嬰,欲言又止,蒙嬰見姬定沒什麼話說,於是說道:

“若無什麼事,鄙人告辭了!”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姬定見他要走,忍不住問道:

“先生來了幾年了?”

“五年。”

“你自稱‘鄙人’,可是墨家子弟?”

“正是!”

“聽聞墨家重諾勝於命,先生既答應了,我也就放心了,你去吧!”

蒙嬰出了王殿,進了他自己的大屋,剛一進門,兩個後生迎上來道:

“師父!可是大王交待任務了?”

“你們倆這麼想出任務么?”蒙嬰一改剛剛的冷漠,微笑道。

“在這裏呆好幾年了,都快憋死了!”其中一個叫宋衡的說道。

“你們是來修行的還是來湊熱鬧的啊?”蒙嬰假意質問道。

“修行也可以換個地方啊!真要呆足了十年可就虧大了!”另一個叫鄧鋤子的也跟着宋衡說道。

“是的,有任務了,這下滿意了吧!”蒙嬰道。

“好啊,好啊!終於可以出去透透氣了!”宋衡說道,二人均是十分高興。

“趕緊準備準備吧,看你倆高興的!”蒙嬰道。

“這次我們要去哪裏?”鄧鋤子問道。

“去秦國元侯府取一個布囊!”

“要動用‘機甲戰車’嗎?”鄧鋤子又問道。

“區區一個元侯府,沒必要動用戰車吧?”蒙嬰尚未回答,宋衡搶答道。

“那也沒什麼準備的,都是平時用慣了的!”鄧鋤子道。

“我說過帶你們去了嗎?”呂嬰故意說道。

“嘿嘿,師父開玩笑的,是不是?師父肯定會帶我們去的!”宋衡調皮地笑着說道。

“好吧,都去吧!那秦國的元侯府也不是好闖的,少了你們倆可不成!”

“成!成!就憑師父的本事,一個人就夠了,師父肯定是帶我們歷練歷練!”鄧鋤子拍馬屁的說道。

“要是師父把那招‘石破天驚’教給我了,我一個人去也成了!”宋衡臉朝天自言自語道。

“憑什麼教你啊!要教也是先教我,我是大師兄!”

“咱們同一天同一時拜師,憑什麼你是大師兄啊!”

“我年紀比你大!”

“做師兄可不是憑年紀大,只看進門早晚好不好,師父你評評理啊!”

“好了,好了!一天到晚較勁,去干正事吧!”二人越說越起勁,蒙嬰也是實在聽煩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各自背了個包袱,騎着快馬上了路。出門之前,蒙嬰在屋中做了一些佈置,以防外人闖入。一旦有人推門而入,鐵箭就會射中鐵器引起火花,火花會點燃火藥,繼而點燃煤油將大屋燒毀,以防止墨家的獨門秘密泄露出去。

三人快馬走了數日,一路上倒算順利,約摸中午時分進了咸陽城,沿路又問了幾個人,就直奔元侯府而去,一口氣未喘。

到了元侯府門口,宋衡騎在馬上對看門的大聲問道:

“樗里疾何在?”

“大膽狂徒!活得不耐煩啦!”看門的怒道。

宋衡從馬上一躍而下,隨即一個勁步穿了過去,一劍刺死了那個說狠話的門衛,用劍指着另一個門衛的脖子問道:

“樗里疾可在?”

“在┄┄在!”那人還沒反應過來,慌忙答道。

“想活命就滾遠點!”宋衡收起劍說道,那人果然嚇得滾在一邊。

三人突然殺進了元侯府,向著主屋方向前進,一路上雖然有些侍衛阻攔,都被一一格殺。很快元侯府人聲鼎沸,亂作一團,裏面的侍衛聞聲而來,人數也越來越多。宋衡和鄧鋤子拿出連弩,又是一一射殺,剩下幾個也被蒙嬰輕鬆收拾了。

這連弩在當時是絕無僅有的兵器。墨家失傳之後,就再無人會造連弩,一直到了三國時期,諸葛亮左思右想,琢磨了很久,才把這連弩又造了出來。

侍衛很快向裏屋的樗裡子報了信,樗裡子一驚,心想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闖進元侯府大開殺戒。樗裡子也是武將出身,身手不凡,智勇雙全的人,因此轉身拿了寶劍,帶着一班衛兵沖了出去。樗裡子等人循着兵器碰撞之聲而去,轉過一處屋角,很快見到了來者,只見有三個人站在院落之中,身旁的衛兵躺了一地。

此時正當中午時分,太陽照在三人身上顯得格外顯目,而這三人氣定神閑,巋然不動,毫無懼色。樗裡子心中驚愕,不知這來者從天而降,毫無徵兆的殺進元侯府究竟是想幹嘛!他也不是等閑之輩,知道來者不善,因此定了定神,自己收住腳同時示意眾人暫停進攻,向前走了兩步並立住長劍平靜地問道:

“幾位光天化日之下殺進我元侯府所為何事?”

“蔡魁可是你的手下?”宋衡大聲問道。

“我秦國將士皆是我手下,區區一個蔡魁,我如何識得?”樗裡子一愣,隨即冷冷道。

宋衡一怔,不知如何回答,於是看了看鄧鋤子,鄧鋤子接着道:

“周天子丟了一個布囊,是你們秦國的蔡魁拿了,你老實交出來吧!”

“大膽!敢跟大人這麼說話!”樗裡子手下的一個侍衛頭領搶道。

樗裡子一聽,示意那人不要衝動,表現十分冷靜地說道:

“倘若你們果真為此而來,本侯確實不知!”

“那你趕緊查查,我們就在這裏等了!”宋衡雙手叉胸,表現出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來。

蒙嬰一直雖未開口,樗裡子的表現卻是看在眼裏,知道他所言有理,於是開口道:

“元侯如果不在意,我等暫且避開,待丞相查清楚了,明日午時再來打擾!”

“如此甚好!請便!”樗裡子隨即答道。

樗裡子心中自然明白,此時他們幾乎是毫無勝算,如果等到明日,他就可以從容佈防,到時候他們如果真的敢再來,無異於是來送死,如此划算的交易,樗裡子自然是一口答應了。然而話雖如此,樗裡子心中卻更加震驚,這個道理不光是他明白,對方肯定也是明白的。“究竟這三人是狂妄到不知死活,還是有什麼陰謀呢?”樗裡子心想。

三人一走,一侍衛頭領對樗裡子道:

“元侯,要不要查出他們的居所,今晚在城中埋伏擊殺?”

“明天自會送上門來,又何必多此一舉!”

“他們要是就這麼跑了呢?”

“在城中擊殺會驚擾百姓,多有不便!”樗裡子擺手說道。

樗裡子心裏有數,如果這幾個人是來殺他的,剛剛就動手了,卻要等到明天來自投羅網,一定有什麼目的。至於蔡魁和那布囊的事,樗裡子確實不知,於是準備立即先查清此事再說。

“速速召夷堅來見!”樗裡子對一貼身侍衛說完,又吩咐另一人道:

“去將黃蝮請來!”

夷堅是樗裡子門下的密探首領之一,負責周朝間諜事宜,樗裡子召他來見,自然是要弄清楚蔡魁和那布囊的事了。說到黃蝮時用一個“請”字,放眼當時天下,能當得起秦國元侯“請”的人,自然是不多的。

夷堅先來見了樗裡子,向樗裡子彙報了蔡魁失蹤和洛邑城中的情況,樗裡子命夷堅再去打探清楚,稍後再來稟報。不一會兒下人來報,黃蝮來了。

“先生來了?”樗裡子見到黃蝮出門相迎道。

“蝮見過大人!”黃蝮見了樗裡子立即作揖道。

“先生高義!請受嬴疾一拜!”樗裡子向黃蝮鞠躬道。

“元侯言重了,謝元侯對在下抬愛!”黃蝮立即回禮說道。

就在幾天之前,黃蝮的兒子殺了人,被人告到秦王那裏,秦王礙於黃蝮的面子,想赦免他的兒子,黃蝮反倒不肯,親自把自己的兒子殺了。

“先生舍子而護秦法,滅親而彰正義,可敬可重啊!”樗裡子真誠地對黃蝮說道。

“秦有秦法,墨有墨規。豎子尋死,怨不得旁人!”黃蝮正色道。

黃蝮是墨家第四代巨子,巨子是墨家的最高領導人。墨翟,人稱墨子,是墨家的創始人,在春秋戰國時期和儒家孔子齊名。墨家學派在墨子時期影響很大,門人眾多,在當時有非儒即墨的說法,是諸子百家中影響最大的兩個學派。墨子死後,墨家分裂成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和鄧陵氏之墨三派,由於不受當政者歡迎,墨子門下弟子從宋國向各國遷移,影響力也不斷下降。

從墨子到黃蝮的時代,墨家也逐漸形成了“文墨”和“武墨”之分,雖然墨家的影響力不斷下降,但墨家武者的地位卻不斷被世人推崇。黃蝮是相里氏一脈的傳承人,也是武墨的代表人物,墨家武者紀律嚴明,一諾千金,又以俠義著稱,其機關術和守城本領當世無出其右。此時的秦國國君秦惠文王正是因為看重墨者的這些特點,才收留了黃蝮極其門下若干弟子,並加以重用。

樗裡子作為秦國的元侯,既是一名政客,又是秦國江湖派的掌門人,對於黃蝮的本事,自然是很清楚的,而對於黃蝮殺子一事,更是由衷敬佩。但樗裡子今天見到的三個人,是他平生從未見過的,因此他把黃蝮叫來。

“嬴疾今日請先生來,有一事相問!”樗裡子道。

“大人請講!”黃蝮回道。

樗裡子於是將剛剛蒙嬰等人闖進元侯府的事跟黃蝮說了一遍。黃蝮拿起宋衡和鄧鋤子的連弩射出的短箭看了又看,說道:

“當今世上,這制弩的技術,以韓國為最,但據蝮所知,未有聽聞韓國有人能夠製造出可以連射的弓弩。”

“先生過謙了!韓國善造強弩,而先生對於夾弩、瘦弩、唐弩、大弩無一不精,這弓弩之技對於墨家而言,恐怕只能算是末技了吧!”樗裡子道。

“在墨家之內,這‘連弩’一技倒是有所耳聞,卻是親眼未見,怕是出於雲夢澤高人之手!”黃蝮道。

“先生既為墨家巨子,何以墨家之內還有先生不知道的人和事呢?”樗裡子疑道。

“此事說來話長,當今墨者,多居於楚、齊、秦三國境內,齊國墨者多為相夫氏之後,文墨者居多;而楚國墨者多為鄧陵氏一派,鄧陵氏一派以攻為守,對聖祖的‘非攻’有所摒棄,人數雖少,卻常有隱士高人,為我等所不及也!”黃蝮道。

“楚墨多有‘墨俠’之稱,這個我倒是有所耳聞!你的意思是說,這連弩是出於雲夢澤墨家隱士高人之手?如此說來,那三人很可能就是‘墨俠’了?”樗裡子問道。

“雲夢澤中的隱士高人不僅僅是墨家鄧陵氏一派,但這連弩多半是出自鄧陵氏後人之手,放眼當世,能有如此身手和膽氣的武者,恐怕也只有墨俠了!”黃蝮答道。

“嘿嘿┄┄”樗裡子冷笑道:

“明日我以千人守衛元侯府,區區三人,任他身手再好,難道能攻破我這元侯府不成?”

“大人失言了!倘若果真是墨俠來攻,不要說是千人守衛的元侯府,即使是銅牆鐵壁的王城,恐怕也難擋得住!”黃蝮道。

“巨子言過了吧!”樗裡子不以為然道:

“區區三人,何以擋得住我大秦的一千鐵甲勇士,巨子也太小看我秦國士兵了吧!”

“大人若不信,明日我為大人守最後一關,果是墨家子弟,蝮可為元侯說之!”黃蝮道。

“哈哈哈哈┄┄”樗裡子依然大笑道:“如此有勞巨子了!”

墨家以守見長,樗裡子請黃蝮來,原本是有些問詢,順便在元侯府的守衛佈置上徵求意見,向他學習。樗裡子言語之中雖然不把那三人放在心上,但有黃蝮等人守衛最後一關,自然是更加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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