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求道問策
公元前321年,周顯王姬扁病危,獨召其子姬定進宮。姬扁在位48年,此時戰國七雄局面已成,其間各國變法圖強,合縱連橫,時常強弱更替,城池易主。另一方面,諸子百家爭鳴,三教九流齊放,謀士能臣湧現不斷,商賈俠客穿行世間,倒也另有一番景象。公元前323年,各國諸侯先後稱王,完全不把周朝天子放在眼裏,此時的周朝實際上已經到了名存實亡的邊緣。
周天子姬扁寬仁敦厚,外表愚弱,內心卻希望能夠振興周朝,因此雖得高壽,在位日久,卻常常哀嘆自責,有愧於心。臨終之前,準備將心中埋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訴他的兒子姬定。此時的姬定雖然是個太子,實際上也已經將近古稀之年,是個老頭兒了。
姬定進了宮,躬身立於姬扁身旁,緩緩泣道:
“父王,兒臣來了!”
姬扁聞聲示意左右將他扶了起來倚在床上,此時他早已屏退了一切閑雜人等,只留下了幾個伺候他多年的老太監在左右。姬扁提了提精神,睜開眼睛緩緩說道:
“數年之前,我自知命不久矣,於是遣蒙嬰問計於莊子,不想又過了這許多年,只因一事不得其解,不敢就死爾!”姬扁說罷頓了頓。
“父王功德於社稷,何以如是說!”姬定勸慰道。
姬扁搖了搖頭,又搖了搖手,示意姬定不要打斷他,繼續說道:
“近期大限將至,好似豁然開朗,悟得了破解之法。今日特詔你來,一一告知於你,我死也瞑目了!”姬扁又停頓了一下,姬定不敢打斷,聽姬扁繼續說道:
“莊子乃當世高人,得道於老尊,世人雖有非議,然我與他多有交情,也深知他的道行,因此將天下託付於他,以求一良策,匡濟天下,周正我朝。”說罷朝蒙嬰示意了一下。
蒙嬰走了過來,掏出一個布囊交在姬扁手中。姬扁繼續慢慢說道:
“莊子將良策置於這布囊之中,並讓蒙嬰囑咐於我曰:‘天機不可泄,泄之,失之矣!’┄┄我自知時日不多,無力回天,欲將之告知於你。然我若告知於你,則泄露了天機,白費了莊子一番心機。”
姬定聽到此處,尚未明白,姬扁將布囊交到姬定手中,又繼續說道:
“我死之後,你將此與我一同埋葬,待到七七四十九日一過,你就立即開棺,將它取出來!”
姬定一聽,慌忙驚道:
“父王┄┄”
姬定尚未說出口,姬扁擺手示意,繼續道:
“我與莊周言談甚歡,皆因我二人都不看中那儒者之禮。如今諸侯稱王,多有僭越,又有何人出來說話了┄┄你需謹記我言,如此則天機不泄,大事可成!”
姬扁說道此處,姬定捏了捏手中的布囊,似乎有些明白了:原來父王是為了遵從莊子的囑咐,不泄露天機,才不得不作此下策,看來這個布囊之中不是等閑之物了。
“兒臣記住了,父王您且寬心!”姬定輕聲道。
“我雖不知這囊中之物,但深信莊子所言不凡。老君得天道,盡人事,遠勝孔墨。莊周雖得其一二,道行尚淺,然周遊列國,體察入微,見聞廣博,必有所獲。如今我朝病入膏肓,除非太公再世,世俗之人是萬難拯救我周朝的!莊周常為世人所詬,不入俗流,正是我求他的原因啊┄┄”姬扁一口氣說完,似乎接不上氣來,微微咳喘起來。
姬定見罷走近替姬扁舒了舒氣,口中說道:
“父王勿憂,兒臣定當竭盡所能,振興我朝,護佑天下!”
“我走之後,不可怠慢先生,危機之時,可驅使先生!”姬扁指着蒙嬰對姬定說道。
“兒臣記下了!”姬定應道。
姬扁休息了片刻,隨後揮了揮手道:“你且去罷!”
正在姬扁父子說話之際,一個老太監靜悄悄的靠在柱子後面,將這一切都聽在耳里。姬定退出之後,老太監隨即匆匆出了宮,奔向市井而去。
這老太監剛出了寢宮,就有一個小太監跟了上去,走了幾處宮門,一個侍衛模樣的人接替小太監跟了上去。
老太監出了王宮,七拐八拐的走了幾條街巷,在一個巷弄中突然被三個人攔住了去路。三人快步走上前來摁住了老太監,為首的一人喝道:
“你要去哪裏?去幹什麼?快快老實交代,不然一刀殺了你!”
老太監原是個深藏不露的姦細,但因在深宮呆得久了,膽子也變小了,此時被三人摁得緊緊的,早已嚇得腿發了軟。老太監知道今日是被人盯上了,抵賴不過去,於是懦懦說道:
“我說,我說┄┄但求壯士們饒過一命!”
“快說,你交代得老實就饒你一命!”另一人喝道。
“周天子得了一個要緊的布囊,交給了太子,並囑咐太子在他死後將布囊和他同葬,再於七七四十九日後從他的棺材中取出來!”老太監道。
“天子要死了么?”為首的喝問道。
“是┄┄是的。”老太監答道。
“那布囊里裝的是什麼,你可知道?”另一人問道。
“這個我不曉得!”老太監又道。
“就這麼多?其他還有什麼要緊的沒有?”
“就這麼多了┄┄好漢饒我一命吧!”老太監此時嚇得魂都丟了,只知道求饒,言語之間也沒把布囊的來歷說清楚。
為首的也不多說,拔出刀子就捅了過去,老太監“哎吆”一聲,一命嗚呼了。三人將屍體丟在一邊,一溜煙沒了蹤影。
這老太監是楚國多年之前就安插在周天子身邊的老人了,因此得以親近內宮,探得機密消息。楚國早在春秋時期就是一霸,後來國力日盛,對天子之位早有窺伺之心,因此在周天子身邊安插了不少姦細。此時秦國在戰國七雄中實力最強,為了能夠挾天子以令諸侯,也加強了對周天朝的滲透和把控,在周天子的宮中也安插了很多人。天子身邊的官員懼怕秦國的威勢,有些人想着為自己留條後路,因此常常給秦國的間子們方便。此時秦國在周朝的姦細雖然在數量上勝過了楚國,但畢竟楚國經營時間比秦國長得多,因此在深宮之中,關鍵時候能接近天子的人就只有那個楚國的老太監了。
這三個人正是秦國的姦細,出了宮之後,三個人立即接上了先前的那個侍衛,跟上了老太監。此時戰國各國都由設有專門的間諜情報機構,秦國由於實力最強,被諸國忌憚,其間諜機構也尤為發達,所以那楚國的老姦細一出宮門就被逮了個正着,也就不足為怪了。
三人走了不遠,找了一處偏僻處落了腳,一人說道:
“這老傢伙是什麼人倒忘記問清楚了!”說話的這人叫季五。
“這也不打緊,明日找宮內的人一問便知了,估計是楚國的姦細無疑!”另一個叫趙常的人道。
“如今最緊要的是要把那布囊弄到手!”為首的叫蔡魁的說道。
“頭兒所言極是!只是有一點屬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趙常說道。
“你只管說就是了!”蔡魁說道。
“這布囊既是那周天子臨終之物,恐怕不是尋常物件,裏面一定隱藏了天大的秘密,我等三人何不合力取之,若是能夠得手,到時候頭兒是大功一件,秦王定有大大的封賞,我二人也能沾點小光!頭兒覺得如何?”趙常說道。
“若是隱瞞了上峰,萬一我等三人失手了,誤了秦王的大事,可吃罪不起啊!”季五相比有些怕事,因此這麼說道。
“你這話就錯了,若是失手了,別人也不知道有布囊這麼一回事!若是報告上去,事情辦成了,頭兒的功勞可不見得有多大;若是辦不成,我等反而是吃罪不起!”趙常說道。
“這話說得不錯,我等若是能辦成這件大事,到時候在元侯面前一說,秦王必定大有獎賞,我兄弟三人都可以出人頭地了!”蔡魁說道。元侯是秦國的高官樗裡子,負責全國的間諜情報工作,也是當時秦惠文王的弟弟。
“那布囊如此重要,又在太子手中,可不是輕易能夠取得的!”季五說道。
“天子尚未駕崩,即使崩了,葬后還有七七四十九日,我等有時間慢慢謀划!”趙常說道。
“如今須得合計合計,是從太子手中取那布囊容易些,還是等天子死後從墓中盜取容易些?”蔡魁道。
“頭兒說得不錯,我等暫且回去,慢慢商議個穩妥的辦法來才是!”季五說道。
三人回去又商議了一陣,第二日一早,各自分頭行動去了。那趙常其實心中早已打定了注意,在街上溜了一圈,恰好碰到了季五,於是趕緊拉住季五說道:
“兄弟快來,我有話同你說!”
二人遂找了一處酒肆坐下,叫店家上了酒菜,季五先開口道:
“兄弟何故惹禍上身,如今弄不好可要丟了身家性命啊!”
“嘿嘿!你說說那蔡魁待你我如何?”趙常冷笑道。
“哎,那也不用我說!”季五嘆道。
“既然如此,我兄弟二人何不齊心協力,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來?”趙常邊喝邊道。
季五一愣,抬頭四下看看,小聲說道:
“你早有打算了?”
“那是!你若依了我,我等必定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可要穩妥些!就憑我二人能有何作為?”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世上的事,皆是如此!”
“這話不錯,那楚國的老太監雖得了機密,不想到卻成了我等的獵物!”
“如今讓那蔡魁去做螳螂,我二人來做這黃雀就是了!”
“哦?你倒詳細說說!”
“若是現在想從太子手中取得那布囊,必定需要宮內許多間子參與周旋,恐怕最後那布囊難以到我等手中,一旦走漏了風聲,驚動了太子,更是難以預料了。我在洛邑經營多年,頗有人脈,要在七七四十九日之內盜取那墓中之物,反倒有些把握!”
間子是當時人們對間諜密探的一種稱呼。那趙常本來就是周朝的子民,後來被秦國收買做了間子,多年下來也做了個小頭目,正想着要更上一層樓的時候,從秦國來了個蔡魁佔了他的位置。趙常本來心中不滿,加上蔡魁是個好攻近利、刻薄寡恩的人物,因此就動了一番心思。
“嗯,這麼說倒是在理,從死人手中拿東西總歸比從活人手中拿容易些!”季五點頭道。
“嘿嘿┄┄兄弟有所不知,我還有另外一番計較!”趙常壞笑道:“那周天子的墓中,豈能沒有寶物?”
季五眼前一亮,驚訝道:“是了!沒想到兄弟還有這番計較,你可曾想好計策了?”
“不急,不急!兄弟只要依我,大事必成!”趙常冷笑了下,接着道:
“來,喝酒!”
二人碰了碰杯,一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