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芬驪殿內帷禕如層雲疊翠,金玉累串,說不出的碧玉輝煌,煥麗絕倫。
瑛華由侍女染香扶到錦玉綉荷蓮子戲魚的美人靠背邊,半攏青絲,懶懶地倚着。
鳳目一曳,風乍起,吹落滿庭花。
染香拿過我手裏的錦囊呈與瑛華。
瑛華拆開,拿出秘方,略帶審視地瞧了一會,又拿出裏面的一隻香囊。
她微微頷首,染香便將金護甲交給了我。那護甲質感硬涼,銘金刻字,華美異常。
我伏地拜謝。
前朝端太妃垂簾而治政,幼帝尊其為母、為後,權勢滔天,一時天下無人能出其左右。端氏有三枚護甲,尤為鍾愛。端氏歿后,一枚給了前懿德貴妃,便是如今的庄太后,一枚在護珍閣內藏着,一枚在瑛華這兒。
護甲之效不在內宮朝廷,而在野江湖綠林。
偌大的斛朝如七星寶塔,宮廷貴族居其上,士族將士次之,農夫苦役居其下,奴隸不計數。
以常人心智來看,綠林廟堂好似全無關係,然三千世界,因因果果,果果因因,迂曲自招,二者向來存在着曖昧的關係,而非涇渭分明,清清楚楚。
綠林中人多如蕪草,不乏奇能異士,或能識鳥語,或能辨百草,或能乘風破浪,或能飛檐走壁,不可小覷,聶容之父,聶纓南就曾是金護甲號令的英傑之一。
金護甲的效力大不如前了,宮中后妃貴人皆暗中培植勢力,朝堂上閣老大臣們也各有各的算計章法。
這也是瑛華為何如此輕易了當地就把金護甲賞了我的原因。
吃慣了芙蓉糕的人,賞了一點面屑給螻蟻偷生而已。
染香送我到芬驪殿門口,道:“姑娘慢走。”
我施禮,抬眼看見她神色中閃過一絲嘲諷。
竹清居外窅黑,屋內燈火皆燃,明如白晝,即使這座屋子的主人眼盲不能視物,依然是用上好的雪燭點亮。
我走進院落,就聽見喁喁私語如夏蜂春蝶,情意盎然,舞姿翩遷。
我靜靜佇立窗邊,凝視着那一對秀影映在雲影紗糊的窗面上,剪裁得如山稜石角般分明。
那是聶容與寧王。
萬物恬靜,偶有幾聲蛙鳴。
心底如有千萬縷纏絲牽動傷口,隱隱作痛。
快步推門走進去,寧王見到是我,神色一怔,聶容先未發覺,隨後試探地問:“嬿姐?”
我帶着謹慎,輕聲回答道:“是啊,我來瞧瞧你,不曾想寧王在這了,倒有些來的不是時候了。”
“哪裏的話,姐姐來了,容兒很歡喜。”聶容“望”着我。
我笑吟吟地行禮道:“寧王殿下。”
桓礬點頭示意。
“容兒好些了?”話是問聶容的,也是說給桓礬聽的。那日索要秘方后,我快有一旬之久未曾涉足竹清居了。
聶容答道:“好多了,秦太醫說再過三四天就能拆了紗布,再細心調養調養,便能如期恢復了。”
“那便好,這幾日澹光院事情多,我也沒能時時過來探望你。”
“無妨的。”
我搬過杌子,側身坐下,握着聶容的手:“容兒近來有出去逛逛嗎?”
那雙手潔白柔軟,平潔光滑,好似柔荑。
她螓首低垂,笑盈盈道:“桓礬昨日領着我去景林苑遊玩了一遭,還給我買了芙蓉糕。”
我瞥了一眼桓礬,他置身於燈前,面目上鍍了層蠟黃似的,可這樣也削減不了他丰神俊朗的姿儀風度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