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聰明
?不得不說,索額圖即便身上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如今再如何的不着康熙待見,可他的本事還是有的,而且是大大的有。
單單是從投遞國書的舉動,就看出俄羅斯東正教會對俄國沙皇的影響來,這份眼光就不可小視!
宗教與皇權之爭,在俄羅斯可是由來已久的。
哦,不光是俄羅斯國,西方各國也屢見不鮮,甚至在中華大地上也是歷史悠久,只不過現在康熙當政,帝位穩固至極,倒是成不了什麼氣候罷了。
更別說索額圖雖然沒有把話挑明,但也隱約指出了沙皇彼得對大清窺伺之心不死,就算忙着跟別國打仗,還沒忘了往大清派人。
傳教士?
哈~那不就是間諜的代名詞?!
受蘇白羽影響頗深的胤禛、胤祐、胤禟幾兄弟心中暗自嗤笑一聲,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什麼變化。
而坐在太子胤礽對面的直郡王胤褆就有些忍不住了,偷偷瞄了康熙一眼,見康熙沒有說話的意思,也就大起膽子嗤笑一聲,很是不屑的說:“索相這話說的有些虎頭蛇尾了吧?”
索額圖眼眸中那一閃而逝的精光,不知道逃過了多少人的眼睛,卻恰巧被好奇的注視着他的胤俄看了個正着,胤俄不由得暗自感嘆一聲:姐說的還真是對,這老臣,卻也不能輕視啊~
“哦?大哥有何高見?”
自己的叔外祖被奚落,胤礽的心中當然不太舒坦,這淡淡飄出來的話,蘊含的味道竟然有了康熙的幾分火候,引得望向胤褆的康熙皇帝轉而瞟了他一眼。
那含笑的目光中有着一絲讚賞,讚賞胤礽能夠為了一向疼愛、支持他的索額圖出頭,可也正因為如此。康熙眼底更深處,卻是有些意味深長的複雜。
天生有些粗線條的胤褆並沒有注意到殿中隱藏的暗流,自顧自很是理所當然的說:“這事兒不是明擺着么?那俄羅斯什麼彼得沙皇野心大的很,西方小國打來打去能有多少油水?他又哪裏會不惦記着我大清的煌煌河山?挪不出兵馬來攻,想要來軟刀子唄~”
耶~這話倒是說到點子上了!
可惜,你想要領兵出征的意思也太明顯了,即便沒明着說出口,任誰也看得出、聽的出。
這南書房中,可沒有一個傻子!
只可惜,你胤褆身上已經有了滔天的滅國之功。更被晉封為親王,除非康熙打算換你當太子,否則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再有領兵出征的機會了。
“皇阿瑪。大哥說的有理。要兒臣說,趁着他俄羅斯在西邊兒打生打死的顧不過來,您給兒臣幾萬精兵,兒臣去北邊兒走一遭,也好讓那個什麼彼得別太囂張了。”
好么。老大胤褆還知道遮掩一下,這毛兒還沒長齊的老十四胤禵就忍不住蹦了出來,這話早就憋在心裏很久了,此時總算是逮到了個空,能不說的慷慨激昂的么?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老十三胤祥也跳了出來。拍着胸脯聲音比胤禵還大的也跟着請戰了。兩人恰巧又坐在了對面,那四隻眼睛可都噼里啪啦的冒火花了。
“好了,老十三。老十四,皇阿瑪駕前,怎可大聲喧嘩?回去一人抄十遍《歷朝禮法彙編》,用小篆。”
太子胤礽剛剛敏感的感受到了自己皇阿瑪那意味深長的目光,原本不想再冒頭的。可此時卻不得不說話了,不然胤祥和胤禵這小哥倆。非得在眾位臣公面前打起來不可,那可太丟皇家的臉面了!
再說了,這麼好教訓弟弟的機會,他又哪裏會錯過?
乾巴利落脆的,蘇白羽懲罰胤俄的法子,就被他剽竊了過來,絲毫不帶臉紅的。
嗯嗯,這下子胤俄開心了,總算有人跟着一起受罰了么~
《歷朝禮法彙編》,乃是順治朝開始整理成書的巨著,根據宮中典藏的珍貴古籍匯總而成,詳細的摘抄、歸納、總結了歷朝歷代的禮儀典章,名聲雖不顯,可卻很是珍貴。
當然了,煌煌幾千年華夏歷史,那禮儀典章堪稱浩如煙海,這《歷朝禮法彙編》么,可就絕對不薄,比胤俄要抄的那些,可是厚的多的多嘍~
行!二哥,真有你的!弟弟這裏謝過了!
不止是胤俄,就連胤禛、胤祐、胤禟幾兄弟,也心中感激了一聲,屋中眾人,卻是不由得莞爾,這南書房中略顯激蕩的氣氛,也隨之輕鬆了起來。
對於老十四胤禵那突起的額角青筋、那腮邊因為緊咬后槽牙變形的曲線、那攥緊的拳頭視而不見,康熙眼角的餘光停留在了低頭做恭謹認錯狀的老十三胤祥身上。
這小子……
輕輕放下手中的白玉蓋碗,清脆細微的玉器相碰聲,卻將書房中眾人臉上、心中的輕笑、戲謔統統抹去,康熙淡淡的聲音說:“嗯,老十,老十三,老十四,你們三個這就下去領罰吧。”
不再說俄羅斯國大使投遞國書的事情,不接發不發兵的茬兒,卻一句話認可了太子胤礽對胤祥、胤禵的懲罰,還將這小哥倆好不容易得到的聽政機會,直接剝奪!
這,就是旨意!
機靈的立馬兒心領神會,腦子稍微慢點兒的,趁着三位皇子行禮告退的時間,稍稍一琢磨,也明白了康熙皇帝這輕飄飄一句話中的層層含義。
還是那句話,這滿屋子的皇子阿哥、朝廷大臣,就沒一個是笨蛋。
“亮工,說說你的看法。”
胤禛掃視了一眼花廳中的眾人,當目光落在軟趴趴歪靠在軟塌上的席清身上時,眼角忍不住的抽搐了一下,嘴裏冒出的聲音都透着些凜冽的寒意了。
無辜遭受魚池之殃的年羹堯乾笑了一聲,謹慎的沉吟道:“依奴才看,皇上只怕是不打算對俄羅斯國用兵的,甚至是連那國書的事兒都要淡然處理,一個字,拖!”
“呵呵,這意思是明擺着的,畢竟如今朝鮮滅國還沒多久,即便俄羅斯國在西邊打着仗,時機有卻也不成熟。
再說了,沙皇彼得也是個有為之君,他發出國書,就是在提醒皇上,他沒忘了咱大清國。至於什麼傳教士么,不過就是個由頭罷了。”鄔思道胸有成竹的捻着他那幾縷鬍鬚,笑呵呵的補充道。
鄔思道啊鄔思道,老四問的是年羹堯,你說你插什麼話啊?
顯擺,也得看時候不是?
你今兒可是跟着年羹堯在外面泡了一天,這會兒又幫着,這不是讓多疑的老四心裏不舒坦么?
一個謀士,跟一個未來的領兵大將,甚至未來的股肱之臣,如此親近,可絕非是自保之道啊~
席清閉着眼帘下眼珠微微一轉,嘴角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弧度,轉瞬間又消失不見。
可惜,胤禛的眼神那是銳利的很滴~直接將席清的微表情抓了個正着,他心裏的小火苗騰的一下就竄了起來,伸手重重的一拍靠墊兒,恨聲道:“席清!起來坐直了!”
“好了,好了,四哥,席清今兒是真的累着了,一大早就去廷試,然後就是誇官、謝師宴什麼的,都這會兒了還被您給拉過來,他能硬撐着不睡過去就不錯了。
小多子~進來把你家爵爺扶回去歇着吧。”胤祐輕笑着連忙打圓場兒,才化解了胤禛和滿口酒氣、臉頰酡紅、強撐着坐的筆直筆直的席清之間的尷尬。
胤禛磨了磨后槽牙,也知道自己的火發的有些沒道理,畢竟在鄔思道和年羹堯面前,算是給席清了個沒臉,全又不好意思認錯,乾脆扭過頭來個眼不見、心不煩,揮手打發小多子扶着醉醺醺的席清離開了。
“平日裏看席爵爺的酒量不錯啊~今兒怎麼醉成了這個樣子?”年羹堯望着席清遠去的背影,詫異的自言自語道。
說是自言自語,可那聲音卻讓這花廳中的所有人,聽了個清清楚楚。
“能因為什麼?還不是恩科考完了,一下子放鬆了么~再說席清也不同別人,別人拜了座師(主考官)就行了,他還得去陳廷敬、張英兩位老爺子家拜禮。
那兩位老爺子別看平日裏嚴肅了些,給學生灌酒的時候,可半點兒不手軟的,倆老爺子就喜歡看個樂兒,還美其名曰‘觀酒後所行,方見真性情也~’。”
胤禟搖頭晃腦的幸災樂禍着,一番話說的眾人不由得莞爾,話說張英和陳廷敬這點兒小癖好,在大清朝學子之中,可是很有名的。
不過胤禟的話沒說完,眾人也自認為心知肚明的,就是他們都認為席清之所以今兒喝成這幅樣子,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
原本他們這幾個人都認為,康熙也許會在席清恩科取得不錯成績之後,就下恩旨,給席清和蘇白羽賜婚的。
如今賜婚旨意沒下,還不興人家席清借酒澆下愁么?
至於什麼按照貼出來的文章看,席清應該得到狀元,而不是榜眼的事兒,這幾人倒沒覺得席清會委屈。
那不是委屈,那是愛護。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聰明人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