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把柄
好不容易給楊宏禮說清楚了自己的情況，然後他每天早上只需要去國子監點一個卯。
只不過既然說是點卯，那就好辦了。早上五點鐘去是點卯，七點鐘去也是點卯，反正都是卯時，又沒有說非要在五點去。
所以這麼堅持了五六天之後，他開始將點卯的時間，從卯時一刻改到了卯時正。
又過了三四天，就改成了卯時三刻。
當過了半個月的時候，國子監的張大博士上班的時間就變成了卯時末。
這一點他倒是覺得沒有什麼問題。
然而，他覺得沒問題的事情，並不是別人也會覺得沒問題，更何況有人就等着他出一些問題。
不管是長孫無忌還是李世民，都在等着他出點問題，尤其是在上班這個事情，讓他們非常在意。
而且這兩個人都在想着，是不是能從什麼地方給他找點麻煩來。
長孫無忌的性格一直是睚眥必報，而且這人比較陰沉。你頂撞了他，他總是能夠裝出一副非常大度的樣子，從來不會和你計較。
然而，一旦你在工作上出了問題，他立馬能找到你的責任，而且就在你覺得你不會犯錯誤的時候，他總是能想辦法讓你犯一點錯誤，你還找不到任何他的問題。
這人做事從來不會留下尾巴。
也正是因為他這個特長，當初給李世民幫了不少的忙，
有些事情不好處理的，都是長孫無忌在幫忙處理，要不是他，當初可能會留下更多的隱患，甚至還會影響到後來的大局。
長孫無忌在家裏只休息了兩天，因為他知道，李世明那邊需要他的支援。
他可不能一直在家裏邊裝病待着。
之前李世民和世家的大臣們一邊扯皮，一邊開始推動活字印刷術的事情。
世家雖然阻擋了一陣，但這個事情終歸是擋不住的，而且李世民乾脆將這事情直接交給了匠作監，拋開了工部。
讓修房子的人去印書，這事情就搞得有點不倫不類了。
然後，某一天夜裏，匠作監居然失火了。那火燒得十分湊巧，居然正好燒毀了放活字的那個房間。
刑部查了一陣子，最後發現，居然是一名太監不小心睡著了，然後讓一隻路過的老鼠打翻了油燈，最後就點燃了這個房子。
那個太監最終葬身火海。
而這時候的刑部尚書是張亮，剛剛從工部尚書轉任刑部尚書，就遭遇了這麼一件事情。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相視無奈，如果說別人破案得出這麼一個結果，也許還可以做點文章，偏偏的卻是自己人得出的結論。
要知道，張亮是李世民當年潛邸時的親信，秦王府的車騎將軍，親信中的親信！
然而事實證明，他們還是高估了自己這一方的力量，張亮很明顯就是被那些傢伙給捉弄了。
幸好長孫無忌留了一手，將其中的一些活字悄悄的轉移了，而且還悄悄的讓人收購了一些廢版。
這兩天廢版的價格居然一路飛漲，甚至還有人跑到了翼國公府來收廢版。
張濟安用不着去收購廢版，但是他自己也不會把這些東西賣了，一來他用不着這些錢，二來他還要留着作為教學用。
匠作監，宇文遜正在忙碌着。
前幾天那場大火，雖然看起來似乎有點大，實際上他倒是知道其中的問題，最多也就算是虛驚一場了。
印書的事情一直在進行，只不過變得更加隱蔽一點了。
宇文遜雖然也是世家的，只不過宇文家早已沒落。隨着大隋的滅亡，曾經顯赫一時的宇文家族早已經分崩離析，宇文化及宇文士及宇文智及三兄弟，在那場滅國之戰中紛紛喪命。
倒是在隋朝被打壓的宇文愷宇文怵這一支，卻因禍得福，得以保留下來，也算是讓宇文家族有了血脈延續。
畢竟他們這一直很少涉及政治，而是靠吃技術這碗飯的。
宇文愷那可是隋朝大興城的總設計師，宇文怵則是隋煬帝下揚州的龍舟的設計製造者。
他們的後代雖然趕不上這弟兄倆的水平，但也不會差到哪兒。
所以在匠作監這些年來，他工作還是很不錯的，李世民也對他非常的認可。
他知道宇文家族已經衰落，這時候他只能抱李世民的大腿，而不是跑到世家那邊。
李世民對他們這些小世家倒是十分重視。沒錯，宇文家族已經成了小世家了。
活字印刷術的影響，他也預料到了，對於世家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他早已經進行了完整的評估。
但是，他覺得，對於那些詩書傳家的大世家來說，活字印刷術的影響幾乎是毀滅性的。
可是對他宇文家族來說，影響似乎並不大。他們是靠技術吃飯的，他們的有些東西是可以靠着文字傳下來的，但有些東西必須要經過實踐才能夠感悟出來，不是靠幾本書就產生什麼影響。
就像當年齊桓公與輪扁的那一段往事，輪扁斫輪的技巧絕對不是書上能夠寫出來的，他才不怕有人把這些東西概括總結出來，擴散出去。
既然不在乎這些東西，而且又需要抱緊李世民的大腿，宇文遜當然不遺餘力的幫助李世民搞好印刷工作。
這人和他的名字一樣低調。
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到匠作監宇文遜的秘密工坊的時候，宇文遜正在緊張的指揮排版印刷。
這個工坊被劃分成的三個區域，第一個區域專門負責排版，第二個區負責印刷，第三個區域則是將這些印好的書頁進行裝訂。
“如果需要人手，就從少府監那邊往過來調，反正他們以前干過這個活，現在過來應該輕車熟路。”
“多謝陛下和長孫大人關心，人手的事倒是不太缺，主要也是為了防止泄露。”
“防止泄露？難道說少府監裏邊的人也不可靠嗎？”宇文遜的話，讓長孫無忌和李世民兩個人感覺有點驚訝。
一直以來，少府監都是有皇族在管理的，畢竟，他主要是為皇家生產各種必需品的。
然而他忘了一件事情，即便是少府監，皇家只是起到管理的作用，不可能讓那些皇族子弟在裏面去幹活，真正幹活的還是那些世家塞進來的人。
李世民顯然是犯了“燈下黑”的錯誤，沒注意到這個問題。但是作為真正在一線從事工作的人宇文遜倒是對於這些事情門清。
“陛下，即便是在少府監，幹活的人依然是那些世家的邊緣子弟呀，他們也想得到家族的認可，所以肯定也是會給家族透露消息的。也許過兩年世家對這些事情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阻攔了，可是現在剛開始，這些都是難免的。”
“嗯，你說的對，萬事開頭難啊。現在還有什麼問題嗎？”
“印刷和裝訂倒是沒有問題，就是這排版，還是挺麻煩的，雖然說比起刻板快的多了，可是這字太多了也不好找，有時候遇到生僻字，要找到需要的活字，還是得翻大半天的。”
長孫無忌道，“這個比起刻板來說已經快了很多，所以適當的麻煩是難以避免的。”
“長孫大人說的是，只是現在這天下需要的書籍太多了。如果能有什麼辦法，將這排版的速度加快，或許每天印出來的書可以更多，畢竟現在主要還是在排版這一塊有點窩工。”
“能想到什麼辦法了嗎？”
“沒有，臣昨天去找了顏老先生，可是老先生把一本《說文解字》翻了幾遍，還是沒找到合適的排列活字的方法。”
雖然問題沒有解決，但是李世民和長孫無忌兩個人覺得，顏師古的思路肯定是正確的，只是一時半會要想出合適的路子來，還是有一定的困難的。
長孫無忌看了看李世民緊皺的眉頭，“陛下，這東西是張濟安送來的，那他肯定有合適的法子。”
“那臭小子躲都躲不及了，你猜他會告訴這件事情？說不定這會還在生氣呢。這傢伙什麼都好，就是這脾氣，一點就着。”
“這脾氣才好呢，陛下不知道，那小子最近被我抓了點把柄。”
於是兩隻老狐狸相互對視着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