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母女花
01
三哥是吳三娘的小表弟,在會裏的地位僅次於舵爺和舵母。
那天夜裏,唐娜很小心,可謂百依百順……第二天,三哥就放船把舵母和唐娜送到了苟棒棒的地盤上。
從紅岩嘴到牛角沱有個呈弧形的大江灣,就像系在山城西面的一條藍腰帶。岸邊叫李子壩,翻過了鵝嶺就到了長江之濱。
“小苟子,這就是你送的貨?”
吳三娘把唐娜領進碼頭倉庫,逮住苟棒棒就罵開了:“別給我咸吃蘿蔔淡操心!”
倉庫沒有外人,堆滿了雜七雜八的山貨,還有裝在籮筐里的農產品和養在水池裏的魚。
02
看到唐娜的可憐相,苟棒棒只好是陪着傻笑。
好半天,這人才說:“我們的孫算盤愛滿嘴跑火車,這個妹子偏偏要拿起棒槌當針使……三哥最清楚,這些花花草草都都鉚足了勁,要往我們的身上撲!”
“還有誰?”
這時,兩個男人都面有難色,吳三娘又說道:“常人都說,內外有別。在外面,我們要管住嘴。領人進會,那就要查清身世,大意不得。”
“我去清一清。”
這時,有兩家飯館的採購來提貨,說到滿街都是軍統設的路卡。
03
送走買主,舵母又翻了翻以前的台帳。
三哥扭過頭又問苟棒棒:“聽說,你把自己的狗窩都送給了湘西來的匪婆?”
“那是編訓局章少校牽的線,我還能抬硬杠?”
“那對母女呢?也被收編了?”
苟棒棒苦着臉:“那有這樣的好事情?別人只管快活,從來不養張口要米的嘴!”
“不對吧?都說那是一對人見人愛的母女花!”
看三哥的樣子,他是要當著舵母的面,就從苟棒棒的身上起頭,徹查不明不白的外來戶。
04
唐娜無事可做,心裏直打鼓。
昨夜,三哥就問了一遍唐娜的交際圈,就像是在審一個女蟊賊,
兩江會的眼線遍佈上城,要是有人知道自己在衛姐那一邊填了檔案……
以前,三哥所說的母女花也在紅雲舞廳里做過事,只是託人給皖南的老家帶個口信,就被軍統抓走了。
都說要不是苟棒棒做保,多半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只要涉紅,都是不透一點風聲的重案。
大約過了半月,國家在皖南解決了新四軍,軍統那邊才賣了苟棒棒的面子。
05
唐娜在蜀華中學讀高中,有一個女同學叫余碩卿。
一般說來,同學的交往圈也分上中下三塊。余碩卿的大姐是眉山督察專員和保安司令的如太太,屬於富貴圈。
這個余碩卿說自己也出身於書香之家,經常找唐娜要書看。三九年秋,余碩卿到重慶做事,還勸唐娜把眼光放長遠一點,別做舞女了。
幾個月後,余碩卿就愛上了一個軍統特務。後來,有人說余碩卿涉紅,就見不到人了。前不久,街頭巷尾都在說渣滓洞放槍殺人,把一卡車的屍體埋到了山谷里。白公館也是一座秘密監獄,還有地下水牢。
有一本小說里寫道:“地下室里很臭,有兩門對門的囚室,又矮又窄狀如獸穴。再往裏走,還有一個黑洞洞的水坑。邊上有三級石階,中央立着還不到一米高的木籠……”
“跪到裏面去!”
人在木籠裏面也不是跪,而是抱腿彎腰地坐在三根底杠上。下面有一尺深的水,會隨木籠的左右搖動和下坐向上漫。木籠的下半部已經發黑,水線之上長着滑溜溜的綠苔。水裏有黃鱔,就像是一條條翻滾的水蛇……
做了一夜惡夢,唐娜只好去找到神通廣大的衛姐,希望能得到切實地保護。
06
在李子壩,三哥也有一幢三進的大公館,門上橫着青石匾:渝園。
舵母看了一圈,既心事重重又拉下了臉:“你也知道連環殺人案到了軍統手上,現在是滿城都在查找女殺手。你去把那一對母女花接進渝園,得給苟棒棒吃顆定心丸。”
“其它兄弟呢?”
“看情況,到時候再說。苟棒棒心活路子寬,也容易上當。其它兄弟,都還沒有在城裏面安家,相對好一點……”
三哥看了唐娜一眼,問了一句:“你怕什麼?”
“我……我……我沒有……”
雙腿一軟,唐娜就坐到了地上,完全說不出話來。
07
舵母走了,把唐娜留在了渝園。
三哥喊了一個醫生出診,說是低血糖昏迷並推了一支高滲葡萄糖。
其實,唐娜是真真切切看到了余碩卿,也看到了白公館裏的地下水牢。
斜歪歪的木籠里沒有人,余碩卿從水坑裏面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滿頭滿臉都是污水和泥。
有人搖了搖手裏的電筒,對余碩卿的母親說:“這就是你的女兒,鬼迷心竅!”
“媽!”
“你真是娜娜?”
余碩卿的乳名也叫娜娜,而且也是庶出之女。
08
當天晚上,唐娜又夢到了余碩卿和她的母親。
一面巨大的玻璃牆把刑訊室分成了內外兩間,裏面燈火通明。
牆上掛滿皮鞭鐐銬,屋中央立着刑架。一條鐵鏈把赤身裸體的余碩卿吊到了空中,兩腿翻靠在雙肩之上。
皮鞭飛舞,余碩卿張大了嘴,卻聽不到一點聲音。他的母親跪了下來,死死抱着打手的腿,一切都無濟於事……
“還嘴硬?那就讓你的老東西也來跳一跳皮鞭舞!”
“不……”
打手踹翻余碩卿的母親,又用皮靴踩住了老人的五指:“那就說!你的上線是誰?”
突然,彷彿是地動山搖,成群結隊的日機又飛到重慶的上空。炸彈呼嘯而下,一團團烈火衝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