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2 章

兩孩子都沒有回答,沈母怔了怔，也沒強求他們的答案，神不思蜀的回到了家中。

家裏燈光明亮,老伴兒正在堂屋側邊坐着抽煙,眉頭緊鎖,表情一點都不愉悅,堂屋左手邊第一個房間,現在一直是她兒媳婦住着的。

沈母看了眼,屋子裏更是亮堂，不知道在做什麼,也不知道心疼一下蠟燭的錢！

她罵罵咧咧的吹滅了堂屋的拉住，嘟囔着點起油燈，沈父一臉奇怪：“怎麼突然計較這個啊？”

沈母板著臉：“怎了？不該計較？”

沈父今天心情不好,不跟她吵,轉過臉去。

兩個孩子也懨懨的，不想說話,自顧自打水去洗澡，沈母忙接過：“二寶,放着奶奶來！”

二寶懵懵的看着奶奶,他自己打水洗澡已經好久了，怎麼今天奶奶要幫他了？

青璃聽着外面的動靜，並未放在心上,她還等着張秀秀對着她來。

本以為最多兩天她就該來了,誰知一連一個禮拜都沒來，青璃很少出門,但也不是不出門的,知青點的人跟她熟悉,聽到這些事，知道她不愛理那些嚼舌根的，因此主動幫她打聽了。

“據說那張秀秀每天就在家裏獃著，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偶爾會出去，但從不跟人說那些，只說想孩子回來的。”

“阿璃，你要不去鎮上？”

青璃正聽得認真，忽然被問了這麼一句，有些疑惑：“我去鎮上做什麼？”

說話的人年紀比青璃大不少，更加着急：“你傻啊，她明顯是衝著你男人回來的，你去鎮上讓你男人別回來，這樣她就沒辦法了啊。”

截斷後路！

讓張秀秀這樣厚臉皮的人都沒辦法才是最好的辦法，不然臉皮一薄，就很被動了。

青璃失笑，搖頭道：“不用，家棟不會做出這種事的，如果真做了，那我就看錯人了，分開也是好事。”

一時間知青點的人看她就跟看傻子一樣，全都搖頭。

其實這話理論上沒錯，可……老話說得好，這個世界上的男人，哪個不偷*腥？

更何況人家是共同孕育了兩個孩子的前妻！

更何況……這前妻在外面回來，聽說打扮得特別好看，一點不顯年紀，這樣的情況下，一旦製造了一個缺口，那後面很可能就被掃地出門了。

然而青璃就是不聽勸，眾人也沒話說了。

不過還是有個熱情的姐姐拉着她問：“那你在那家裏，待遇有沒有什麼不同？兩個孩子有沒有什麼不對？”

另一個姐姐想起來什麼似的，點頭說：“說起來，我之前聽隔壁大隊在學校當老師的知青說好像你家那兩孩子的媽去了一趟，但肯定不是你。”

青璃眸光閃閃，認真的回想了一下，然後發現，兩個孩子不僅沒變，反而對她更加黏了，反倒是沈母，態度有些不對，這兩天總是挑刺。

不過她房門一關，什麼也聽不見了。

因此她搖頭：“沒有啊，大寶二寶還是跟一樣。”

幾人放心了：“其實孩子有時候也是最有良心的，阿璃，你好好籠絡好兩個孩子，比什麼都強，就是親母女親母子，可他們畢竟沒有你相處得久。”

青璃這次笑着點頭了。

但心中也沒有照做的打算，單單是兩個孩子，做不了決定，沈家棟若是要做決定，那才是來真的，不過也好，她順利離婚，再等一年就是高考，離開這裏，所有前塵往事一了百了。

從知青點出來，青璃就回到了沈家。

剛一進門，就聽見沈母不高興的聲音：“這一天天的都不着家，不知道的還以為還沒嫁人呢。”

青璃掃了眼沈母，面色冷淡。

沈母眉心一跳，握着掃把的手緊了緊，想要再說一句，卻被這眼神掃的心虛，哼了一聲，轉過身去。

沈父看不過眼，皺眉說：“兒媳婦本來就沒怎麼出門，好不容易出去一趟這是好事，你就抓着這一次說個什麼勁兒？”

沈母氣急：“你向著她做什麼？她還指不定多想離開呢，到現在都不和家棟同房，跟借住在咱家一樣！”

沈父被懟得一時無言，喃喃道：“你別多想。”

“我怎麼多想了？不是她做的讓我多想嗎？”

青璃從兩人身邊走過時，眉頭還是蹙的，沈母這像是更年期到了，喜怒無常，心虛煩躁，但又不對勁兒，怎麼煩躁就對着她了？

凡是幫她的，她都會無差別攻擊？

*

奶奶又在吵了，大寶和二寶躺在床上，小臉愁苦。

他們的房間還是那個，不過中間加了一個漂亮的帘子，將大寶的床隔出了一個單人空間，沈母最開始看見這個事，直說青璃手巧，結果這兩天，一直說她佔了個房子，要不然也不用讓兩個孩子這麼大了還擠在一間房。

青璃一開始還會好聲好氣的回，三次之後，對着沈母就是冷臉，完全不給好臉色，這樣反而讓沈母更加生氣了。

大寶和二寶私底下被她問了好幾次，到底喜歡這個后媽，還是喜歡親媽。

兩人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面對奶奶的問話，都不願意說。

聽着外面的爺爺奶奶的爭吵，一向大大咧咧的二寶反而最先說：“姐，你有沒有發現……自從她回來了，家裏就一直在吵？”

雖然這才短短一個禮拜，可是讓整個家都不安寧了。

大寶聲音低落，說：“我發現了，其實我也沒想像中那麼期待她嘛。”

“我也是。”二寶小聲說：“她每次給我的吃的，都是很普通的，她身上穿的戴的，比那些便宜的東西好太多了，后媽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最普通的，可她給我們吃的都是最好的……”

尤其是她還總用一種你們肯定沒吃過的語氣說出來。

要不是親媽，二寶早就懟了，可是因為親媽，還是一個不怎麼熟悉，才認識一個禮拜的親媽，他一直忍着。

大寶也跟着說：“其實她更喜歡你，每次給你的糖果都多一點，總是會主動去親你，抱你，但是對着我，就……不是那樣子了。”

“她說她想回來……”

“可是我這個家也挺好的……”

兩孩子聲音很小，沈家爺爺奶奶還在院子裏吵，讓他們的聲音更加堙滅在空氣中了。

但兩個孩子，卻還是做出了一個決定。

*

第二天早上，兩人照例去上學，昨天思考得太晚，大寶二寶全都起晚了，今天只能拿着雞蛋和餡餅去。

餡餅是油煎出來的，香軟可口，內里餡料更是讓人忍不住吃了還想吃，可惜料太足，一人只有兩個，還有一個水煮蛋。

這早餐，是他們后媽昨晚做的，今早她慣例不起來，奶奶弄的來不及時，大寶直接自己加熱了一下。

兩人在路上快速吃完，走出村子不久，就見到了等着接送他們上學的張秀秀。

“大寶二寶！媽媽在這裏！”她揚起溫柔的笑容走近他們，看了眼那泛着油光的嘴巴，笑眯眯道：“喲，今早吃了什麼呀？”

大寶說：“吃了餡餅。”

“你奶奶做的呀？”張秀秀隨口道。

“不是，是后媽做的，可好吃了。”二寶回答。

張秀秀笑容淡了些，過去拉着二寶的手，說：“哎，媽媽現在住在你們外婆家裏，他們都當我是嫁出去的女兒，不讓我碰廚房，不然我也能給你們做早餐了，我在外面學會了一些早點，當時做的時候，就想着啊，要是你們能吃到就好了……”

大寶眉色鬆動了一下，心頭酸澀又覺得感動，忽然手心一疼，二寶掐了她一下。

她反應過來，點點頭。

二寶深吸一口氣，說：“媽，有個事我們想跟你說一下。”

張秀秀溫柔的回頭看着兩人，眼裏噙着期待，聲音柔和：“什麼事呀？”

這一個禮拜的溫柔攻勢，旁敲側擊，再加上訴苦自己寄人籬下，終於要見成效了嗎？天知道這一個禮拜兩個白眼狼都沒說什麼，她都急的要放棄了，轉攻另一個方向了。

大寶二寶齊聲道：“你能不能……別再來了……”

張秀秀面色僵硬，隨着腦海將這句話的準確意思表達到心頭，她“咔擦”裂開了。

“你們……你們說的什麼？！”張秀秀一時嗓音尖利。

大寶二寶都已經說到這了，也不想再吞吞吐吐了，大寶脆聲道：“媽媽，我們很想你，很需要你的時候，你都沒出現，你走了，拋下我們走了，現在我們有個新媽媽了，她對我們很好，會教我讀書識字，不會認為我是女孩就沒用，她會給我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還會和對二寶一樣對我，甚至對我更好，她比親媽媽還要好很多倍，我不想她傷心！”

張秀秀腦子發懵，女兒一聲聲一句句彷彿都打在她心頭，她木愣愣的看着對方，一時都懷疑：這是不是她女兒了？

不是說孩子都是向著親媽的嗎？

那個趙青璃，是給她吃了什麼迷魂藥？

她臉色逐漸鐵青，手癢的抬起來，想要動手。

大寶受過教育，被青璃親自教導過，也察覺到自己這話對親生母親來說實在過分，見母親要打自己，她不敢躲，下意識閉着眼。

“媽！”二寶趕緊喊了一聲：“我也跟姐姐一樣，你回去吧，你不是說你在城裏發展很好嗎？你回城裏吧，我們長大了會去看你的，但是現在家裏都因為你亂起來了，后媽真的對我們很好，你看我都長這麼胖了，都是她給我喂肉，雖然奶奶現在不喜歡她，可你走了，奶奶就會變成以前的樣子了！”

張秀秀這回真的是整個人彷彿被敲了悶棍，暈乎乎的根本無法相信這居然是她費盡心思討好一個禮拜的結果？

她不記得自己當初拋下兩個孩子時，是怎麼決絕，只記得自己當初生孩子時的辛苦，覺得他們現在不想認自己，想讓自己走，這大大的不孝！

她這回臉不是青了，是綠了，手中巴掌也不再遲疑。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打在二寶臉上，將二寶打得直接踉蹌起來。

“媽！你別打弟弟！”大寶嚇得臉都白了，趕緊去扶。

張秀秀卻也不停手，怒道：“我不止打他，還打你，混賬東西，我才是辛辛苦苦生下你們的那個人！懷胎十月，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啊！”大寶慘叫一聲，二寶回過神來，猛地推開她，拉着大寶往學校跑去：“姐，我們先回去。”

說話間，他的嘴角更疼了，眼淚嘩啦啦的落下。

張秀秀怒道：“你們兩個沒良心的！白瞎了我當初生你們出來，你們現在都不站在我身邊！”

可生氣完，張秀秀看着那跑沒影的兩個孩子，恨的牙牙癢，同時一陣氣悶，覺得自己的想法可能有些無望。

她最大的儀仗就是孩子了，現在兩個孩子都不要她留下，那張家棟是不可能接受她的。

她頹然的往回走，然而走了兩步，腳步一頓。

她想起兩個孩子說的話了。

當時怒極，可那些話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張秀秀清楚地記得兩個孩子說他們奶奶變了，自從她回來，家裏就就爭鬧不休。

沈母那老東西在她當初在沈家時，很喜歡她的，所以這是見她回來了，也想着讓孩子跟親媽在一起？

她笑了，腦海里已經有了另一個出路。

*

青璃等了一個禮拜，沒見張秀秀，本以為今天也是見不着的，誰知上午兩個孩子走了不到半個小時，張秀秀出現在沈家院子那。

家裏就青璃一人，張秀秀也不覺得不自在，反而站在院外喊着：“麻煩幫我去叫一下孩子他奶奶，我是大寶二寶親媽。”

說完，笑吟吟的看着她。

樣子很能唬人，然而沒唬住青璃，她指了上工的方向，隨口說：“自己去。”

張秀秀一哽，瞪了她一眼，真的就轉身自己去了。

她有些不太想去見那些人，當初自己走的事，太不地道了，可趙青璃顯然不是個真的軟弱的城裏姑娘。

估計是在農村待太久了，臉皮都變厚了，她都自稱是大寶二寶的親媽都不知道客氣一點。

一點氣度都沒有。

不過二十來分鐘，沈母就和張秀秀姐倆好的回來了。

青璃在窗口看書，聽見動靜從窗口看了眼，眼中儘是驚奇，怎麼回事？沈母不是應該討厭張秀秀的？

她一直覺得不對，自從張秀秀回來，沈母性子越發古怪，不過青璃和沈家棟分床睡，是有些做的不太好，因此她能理解。

但是現在，記憶里原本也針鋒相對，恨不得打棍子將張秀秀打出隔夜飯來的沈母，居然對她笑得這麼和善。

“客人都來了，不知道去倒個水給客人潤潤嗓子啊？”沈母繃著臉推開房門，沒好氣道。

張秀秀笑道：“哎，不用，我也不是真的客人吶。”

她看向屋子裏，屋子倒是弄得漂亮，她不是滋味的撇嘴，等了又等，可這人居然真的敢拿喬？

青璃屁*股挪也沒挪一下，懶散的抬眸看了眼，說：“自己去倒。”

沈母重重的嘆息，轉頭跟張秀秀恨聲道：“你看看，這簡直是比婆婆還婆婆，伺候她跟伺候古時候的大小姐一樣，真的喲……”

“哎，城裏的姑娘是嬌氣一些的。”張秀秀安撫着。

卻將人怒火安撫得更甚：“這是嬌氣一點嗎？她早上都不起來給兩孩子做早餐，今天早上還是大寶自己做的，有她這樣當人媳婦的嗎？”

張秀秀掩唇直笑，抬起頭來，又是一臉溫和：“這樣啊？難怪我今天早上去送大寶二寶上學，他們還在捂着肚子，不會沒吃飽吧？大寶這麼小，做出來的東西能吃？”

“可不咋地？”沈母越想越氣，拉着張秀秀道：“哎，到底是親媽，心疼自家孩子，你住張家村，還去送他們上學，某些人啊，就沒送過。”

張秀秀苦笑道：“我在娘家，我媽嫌我不幹活，拿了我給的孝敬錢，還要早上讓我早早起來做飯，正好有時間，就送送，也培養一下感情。”

沈母眼珠子一轉，直說：“那要不今天你住下來吧？反正這家你也待過，哪都熟悉。”

“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左右這兩人也是分房睡，那邊房是家棟睡的，剛好現成的。”

“分房睡？不會吧！”

“哎，誰知道她怎麼想的，指不定是想要走呢，這幾年，完全不像別人媳婦——”

“啪！”一聲巨響打斷了沈母嘮嘮叨叨的抱怨，青璃不知什麼時候出來，手中拿着棍子，直接衝到堂屋方桌那猛砸了一下，方桌抖了抖，彷彿要散架一樣。

聲音太大，唬得沈母窒息了好一會兒，張秀秀那小臉也白了，驚懼的看着她。

青璃冷着臉道：“你再嗶嗶我一個字，我砸了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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