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這片天空徹底黑了
第四十八章
這片天空徹底黑了
漆黑的夜晚,喧鬧的街道,到處都是燈紅酒綠,包廂里人聲嘈雜,一片狼藉。
有些人笑裏藏刀,有些人背後使壞。
太久了,應付不過來了。
勾心鬥角,燈紅酒綠……
天空中沒有一顆星星。
本來說好的今天到的爸爸,卻遲遲沒有給周梓博打上一通電話。
直到黑暗籠罩了白天。
“叮鈴鈴……”
睡夢中的周梓博被電話聲吵醒,掙扎着一看竟然是宣叔的號碼。
“喂……”
周梓博的聲音充滿了奶味和懶散。
“小博,出事了!快起來!”
“啊……”
周梓博只能聽見宣叔在電話那頭急促的聲音,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心裏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小博,老周他出事了,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周梓博愣住了,手裏的電話滑落到自己的胸膛,聽見和骨頭強烈撞擊的聲音,周梓博卻沒有一點反應。
他的腦袋嗡嗡的想,所有的腦神經都打了結,每一根都在自己用力,一點點纏繞,直到斷裂。
“小博,小博,你聽我說,我們現在必須要回去!”
另一旁着急的宣叔,聲音沙啞。
“你收拾好東西,我已經買好了機票,我們立刻回國!”
周梓博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你,他似乎看見了五顏六色的雲彩,還有自己小時候爸爸陪伴的臉。
他哭看不出來,呼吸很艱難,嗓子像突然灌進了滾燙的油,吱吱啦啦的冒煙,發不出來聲音,也聽不見任何聲響。
周梓博不停的咳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於爬了起來,彷彿肺已經到了嗓子眼,只要他再使勁一點,馬上就要被咳出來。
他不只知道自己是如何穿好衣服坐上宣叔車的,甚至連上飛機他都沒有一點點印象。
直到天剛微微亮,周梓博站在國土上,環視了一圈后,才突然明白,這一切並不是夢。
這條到家的路周梓博太熟悉了,只是此刻的他再也沒有心情來感嘆這些物是人非的事物,他的手,抖得厲害。
這一路上,宣叔一直抓着他的手,那手掌寬厚有力,像極了曾經的父親。
周梓博的嗓子幾乎說不出來話了,也沒有喝過一口水。
他沒辦法接受,這場突出起來的災難,他更是無法接受,從此以後,便是他一人。
天好像一直都沒有亮起來,陰沉沉的,那邊山頭的烏雲好想要觸到山頂了,始終沒有掀開那一層黑色幕布,看不清前方的路,也看不清別人的臉。
本就瘦弱的周梓博看起來更加單薄了,一股風吹來,她好像就會倒下。
就在一夜之間,宣叔的鬍子也瘋狂的生長了,是之前沒有出現過的凌亂。
下車的那一刻,周梓博彷彿沒有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了。
後背還是那個厚重的手掌。
周梓博的眼窩深陷,嘴唇乾裂發白,頭髮亂成一團,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眼睛裏全是紅血絲……
他沒有哭,就覺得天黑了,再也沒有日出了。
那個一直把他當作手心裏寶的人,突然就走了,孤零零的留他一個人,在這個陌生世界裏孤苦伶仃。
腳步很重,提不起來,頭也好重,全身都僵硬着,只要輕輕一動,全身就會散架。
門口圍着的人並不多,看見周梓博,立馬安靜了。
就像是一群過路人正在看着這個與自己無關的孩子怎樣的奔潰。
周梓博見了爸爸最後一眼,當他摸到爸爸冰冷的手時,他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一點點的看着爸爸的每一個器官,那雙最愛笑得眼睛,說了無數次的嘴巴,還有他從來都沒有發現過的皺紋。
手握的好用力。
“我握疼你了嗎?爸爸。”
周梓博的聲音很輕,如同小時候爸爸給他講故事時的溫度。
可就算他再怎麼用力,也沒有辦法,將這一隻長滿厚繭的手暖熱。
“小時候我總是哭着鬧着要你講故事,每次都要握住你的手才能睡着,你還記得嗎?”
周梓博臉上擠出了一抹笑,那些畫面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放映,整整這十五年裏,爸爸是他全部的生命。
“你說你機票都買好了啊,你說要陪我過暑假的,爸爸,你還記得嗎?”
周梓博在冰冷的地上癱着,把所有的力量都傳給了雙手。
你會感受到嗎。
直到周梓博的眼淚一滴又一滴的打在地上,瞬間破碎。
流淚流到艱難的呼吸,喉嚨干啞,周梓博昏倒了過去。
他太瘦弱了,宣叔可以一把抱起他。
“小博你醒了!”
煞白的燈光讓周梓博無法睜開眼睛,手上的葡萄糖滴滴答答……
“小博,我知道這一切太突然了,你把這個簽了,剩下的事交給宣叔來處理。”
“火化屍體”
整個過程,周梓博連眼睛都沒有眨過一下,默默的看着,聽着,就連他的心,也隨着火焰燃燒,剩下一把灰燼。
後續還有很多的事情要處理,包括那兩個和周宇一起死亡的夫婦。
宣叔讓助理把周梓博送回了酒店,抱着骨灰的周梓博失魂落魄。
“周梓博!周梓博!……”
馬路另一旁的林沐辰一眼就認出了周梓博,她顧不上人來人往,失聲的大喊着周梓博的名字。
可就算是此刻林沐辰站在他面前,周梓博也會擦肩而過吧。
有些時候錯過就是這樣,總是在不對的時間遇見彼此,連句你好都沒來得及說,就消失不見。
林沐辰從來沒有想到過會這樣的重逢場景,這一刻,她心裏小心翼翼建立的城堡,被狠狠的踏碎,面目全非。
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切的周梓博不會想像到,林沐辰臉上的絕望。
房間裏漆黑一片,周梓博沒有開燈,雙手抱着膝蓋,爸爸的骨灰在他懷裏。
他說,他怕爸爸一個人冷。
整整一夜,周梓博回憶着無數和爸爸的朝夕相處,他本還是一個可以給父母撒嬌的孩子啊。
從此以後的生活,只剩下他一人。
“那一天我剛開始學畫畫,顏料倒的滿屋都是,甚至我的身上,到處都沾滿了五顏六色,等你回家的時候,我還在你懷裏胡亂蹭了一通,你還說,我們兩個都是小花貓……”
“十歲那年,我全身長滿了水痘,夏天的汗流了一背,更是奇癢難耐,可怕的是我的腳底也長滿了亮晶晶的水泡,我癢的大哭,你就把紙巾撕碎,在我腳底邊扇着風,邊用紙巾幫我撓,直到我睡着……”
他以為這是一篇長到沒有盡頭的文章,而父親卻早早逃出了這場回憶錄。
從這個夜晚后,周梓博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