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十字路口，葉曼秋趁着等紅綠燈的功夫給齊美歌回電話，“給伊伊買新舞鞋，不買吃的，但是你想要吃什麼我可以給你帶回去。”
齊美歌是一個盡職的房東，每天除了在家等着解決房客的問題，就是迎接即將到來的新房客，能不出門就不出門，雖然才二十齣頭，但完全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朝氣。
“不是我想吃，我覺得伊伊可能也想吃薯片，我要吃薯片、巧克力……”扯着葉伊伊的大旗，齊美歌開始點餐，一口氣報了好幾樣吃的，差點把自己憋死，但是電話那頭一點回應都沒有。
“喂？喂喂？小秋秋！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信號不好，我再給你報一次吧！”齊美歌對着電話喊了幾聲。
葉曼秋的聲音很快傳了過來，是齊美歌從沒聽過的冷冽與憤怒。
她又急又快地說：“美歌，我暫時不去買東西了，一會兒麻煩你看着伊伊寫作業，我還有點事，可能會晚一點回去！”
齊美歌聽出嚴重性，連連應答，才發現電話已經掛斷了。
葉曼秋仰頭盯着路對面商場的巨幕廣告，那上面正在播放尼莫服裝公司最新一季的新品展示，其中一個被當作主打、在廣告中占時五秒的系列，赫然就是她送去尼莫應聘的作品《Balletgirl》！
伊伊的新舞鞋她顧不上買了，立刻攔了輛出租車，去尼莫的公司大樓，打算討個說法。
尼莫是輕奢新秀品牌，依附於老牌奢侈品歐瀾的單獨成衣品牌，近兩年才在運營的幫助下佔據少量年輕市場，但背後有歐瀾支持，豪華的公司大樓已經成了本市商圈的地標建築。
“你好，小姐，請出示工作證。”保安將葉曼秋攔在玻璃門外。
上次她來面試，這裏的人可沒有要她出示工作證！
“我要找你們的人事部經理，我的面試作品被你們公司抄襲了。”儘管葉曼秋已經在剋制自己的情緒，可強烈的憤怒還是在她兩頰染上緋紅。
年輕力壯的保安一面驅趕她，一面慌張地回頭看大廳，彷彿那裏沉睡着一頭猛虎，隨時可能會被吵醒。“如果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見到我們公司的管理，那不就亂套了！有事就聯繫我們公司的客服，線上預約再來，快走吧！”
葉曼秋艱難地站穩身子，她才不會被這樣簡單的話就忽悠走。
爭吵毫無意義，但是這樣輕易就能被打發走的客人，公司就不會在她身上費心，她家以前也是大公司，自然知道解決提出問題的人比解決問題容易多了。
“我不走，請你轉告人事部經理，《Balletgirl》的原手稿我做了防抄襲公證，如果貴公司不能給個說法，我會起訴尼莫的。”她雙手緊緊扒着玻璃門的邊沿不放，用詞卻很講究，並不會落下話柄。
裏面的人似乎也注意到門口的糾紛，一大群人朝門口靠近。
保安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突然飛快地退回門后，不顧葉曼秋雙手還扒在門邊，拉住把手，打算強行關門。
葉曼秋是設計師，賺錢全靠手，就算再落魄的時候，這雙手也被她保護得好好的。
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保安會如此滅絕人性！
足足有一個指節那麼厚的玻璃門，若是砸在她細嫩修長的手指上，後果怎樣，不難想像！
她鬆開手，想要抽回已經來不及了，隔着一層玻璃，保安表情猙獰，顯然也是用盡全身力氣在拉門。
葉曼秋嚇得心臟都失去了跳動的能力，一張臉驚得煞白，不忍心看到自己手指斷裂的慘狀，咬着下唇，緊閉雙眼背過頭去。
只聽咣當一聲響，預料中的疼痛並未出現。
十指能動，兩扇門之間有足夠的空隙讓她活動，這樣的認知彷彿重新為她注入血液，葉曼秋渾身漸漸有了熱氣，恍恍惚惚地抬起頭。
再透明的玻璃門，也會因坐北朝南的格局反射太陽光，而那一刻，眼前的男人被耀眼的陽光映射，彷彿身披萬丈霞光，天神一般矗立在她面前。
他雙手分開，一隻手抵住保安拚命想要拉合的大門，似乎沒費什麼力，那扇門卻怎麼也合不上了。
得救了嗎……
那張熟悉的臉像是上萬噸的砝碼砸在她心上，比剛才的危機更讓她驚慌。
“山海？”她動了動麻木的嘴唇，叫出那個夢裏才有機會叫出的名字，再次感到窒息——五年不見，她已分不清這是不是夢。
那個男人面容冷峻，將門推開，對她叫出的名字毫無回應。
“看來，我們還需要談談。”
他說著轉身，葉曼秋同手同腳地跟進去，才發現他不是在對自己說話。
就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列西裝革履看起來就很精英的人正表情各異地望向這邊。
“陸總！”
“陸總，這個女人……”
不等他們七嘴八舌的解釋，陸遠昭走向人群，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着淡定，彷彿剛才的小插曲對他沒有產生任何影響，“我想旁聽你們處理這起突發事故，方便嗎？”
就算不方便也沒人敢說，歐瀾的當家人第一次來視差，要是讓他不滿意，尼莫的高層怕是要大洗牌了。
人群後面一個戴眼鏡的男人認出了葉曼秋，他出列迎過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葉女士上個月來參加過我們的面試？”
上次面試，他是面試官之一。
“《Balletgirl》是我應聘時提交的作品……”道理在葉曼秋這邊，她理應將事情說得清清楚楚，可那個男人帶給她的影響太大了，她情不自禁地望向他，心思一次次飄遠。
他為什麼不告而別？他到底是誰？他為什麼裝作不認識她的樣子？
“《Balletgirl》是我從我的孩子身上得到的靈感……”孩子！還有孩子！她為他生了個女兒，他知道嗎？
陸遠昭注意到葉曼秋的恍惚，沖她露出個鼓勵的微笑。
山海！葉曼秋張了張嘴，剩下的話都消失在嘴邊。她定定地望着陸遠昭的臉，問出了一直以來想問的話。
“山海，這些年你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