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陪她月下飲酒
此時所有人的心情都無比沉重，可只有納蘭嫣，心情平靜，毫無波瀾。
生與死，對她而言已毫無差別。
東方言此時突然想起了方才納蘭嫣說的話，她說不知自己還剩什麼……難道，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
但凡是沒有烏雲的夜晚，都是格外好看的。無論明月是否圓缺，無論繁星是否閃爍，屬於這片夜空的美，從不會缺少分毫。
此時納蘭嫣趁着東方陌和代雲都不在時，自己強撐着身體下了床，攙扶着旁邊的桌椅走到了窗邊，又慢慢打開了窗子。
夜的寒涼使她打了個冷戰，她連忙拉了拉自己的披風，從這裏可以看到外面的夜空，她有多久沒有好好欣賞過這片只屬於夜晚的美麗了。
“嫣兒！”東方陌此時回來看到這一幕，連忙走了過來。“嫣兒，夜裏涼，你的身體還沒好全，怎麼能站在這兒！我扶你回去吧！”
東方陌的手伸了過去，可是卻被納蘭嫣拒絕了，他看着自己面前的人。
“我的身子，恐怕再也無法好全了吧。既如此，我想用生命剩下的時間再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納蘭嫣此話一出，讓東方陌的心更加疼痛起來。
“不！我不許你這麼說！我已經讓人去搜尋天下的名醫了，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東方陌說話時眼睛都不敢看納蘭嫣，因為他怕看到她眼中的坦然。
納蘭嫣扭過了頭，淡淡的說道：“東方陌，陪我看一次夜空吧。”
東方陌愣在了那裏，他看着她，她同樣靜靜的看着他，他終於點了點頭。
東方陌把納蘭嫣的披風系好后，這才帶她出了屋子。東方陌一個躍身，便帶着納蘭嫣飛上了房檐。
就在這時，代雲走了過來，看到自家皇上和公主都在房檐上，便對着納蘭嫣說：“公主，您的酒……”
東方陌看到了代雲手中的兩壇酒，剛想發作，就被納蘭嫣打斷了，“我讓她去取的，既然賞月，怎麼能少的了酒作陪呢？去拿上來吧。”
“可你的身子……”
“去吧。”
東方陌只能跳下去把酒拿了上來。
納蘭嫣打開了酒罈，遞給了東方陌一壇，“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這樣安靜的看夜空喝好酒了。”
東方陌接過酒罈，他無時不刻都在為自己做的事而懺悔，如果不是自己，她便不會出宮，便不會遇刺，便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嫣兒，對不起……”
“這句話，我已經聽了很多次，也不想再聽了。”納蘭嫣喝了一口酒，這酒入口纏綿，但咽下去后便覺得辛辣，入胃很暖，果真是好酒。
東方陌更加愧疚，他的心跳很快，不覺垂下了眼眸。
納蘭嫣看向了東方陌，“東方陌，你可知，我已然決定放下過去重新開始，我差一點就喜歡上你了……”
東方陌猛然抬起頭來，正好對上了她的眼睛，她眼睛還是那麼美，這漫天星辰在她面前，都變得黯淡無光起來。
“你……你說什麼……”東方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納蘭嫣湊近了些，她的身上帶着淡淡幽香，還有一點酒的味道，甚是好聞。“我說，我差一點就喜歡上你了……”
這句話在東方陌聽來，沒有欣喜，只有無盡的懺悔和心痛！
為什麼！為什麼當初自己會那麼傻！自己但凡可以多相信她一些，這些悲劇便不會發生！
那日，當她離開龍極殿後，他曾把一塊一塊的把糕點仔細的撿起來，每一塊都是不同的花朵形狀，都是不同的味道。
他細細的品嘗過，那種味道便是他曾在天虞國第一次吃她做的糕點時的味道。可是那天在他吃的時候，他哭了……
因為每一塊糕點，都是她不顧辛勞，晨起收集露水，白天採摘花瓣，用心雕刻形狀而成的。代雲說……她的手還被刀子劃破了一個口子。
她第二日，連早膳都未曾顧得上吃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拿點心來給自己嘗嘗……
東方陌猛喝了一口酒，所有的難過都化作了一滴眼淚，順着臉頰流下。
納蘭嫣望着天空，“記得上一次看夜空，還是在天虞國皇宮的月雅閣里，那裏有一個小閣樓，看夜空是最合適不過了。待夏季時，夜晚我便歇在閣樓中，透過床紗看朦朧的月亮。看着看着，也就睡著了……”
東方陌看着她的側顏，還是那麼美，微風拂過，她的碎發也輕輕撫着她的臉頰，一切都變得那樣柔和。
“東方陌，你不必自責，誰也不知道生命的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就像……兒時的我不知註定會遇到你，不知你會成為蒼梧國的一代君王，不知我會來到這蒼梧國皇宮……”
她又喝了一口酒，寒冷的身體才慢慢變暖。
“或許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罷了，與你毫無關係。上天早已為我安排好了這一生我將如何走下去，也安排好了我將以何種方式離開。
你是蒼梧國皇帝，身上所承載着的是這蒼梧國百姓，而我只是一個對這天下毫無干係的公主罷了。你今後的路還有很長，要擔負起的責任還要更多。對你來說，我只是你的執念罷了。放下過去，才能有更好的未來……”
東方陌連忙說道：“不，你不是一個毫無干係的公主，你是我的命……在兒時遇到你，便命中注定我將一世都不能忘記你。你要我如何放下？我又如何放得下……”
納蘭嫣也垂下了眼眸，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晚的月亮格外皎潔。
東方陌，時間是撫慰一切傷痕最好的良藥……
“今晚的夜色可真美……”
可在東方陌眼中，卻看不到一絲美麗，他看到的一輪圓月，中間便是她的盛世美顏。他看到的漫天繁星，旁邊便是她的明眸皓齒……
夜很靜，靜的似乎能聽見風吹過是花兒搖曳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納蘭嫣的手慢慢垂了下來，酒也因此滑了下來。
就在酒罈子離手的那一刻，東方陌眼疾手快接住了那罈子。接着，便感覺到了肩膀上的頭。
東方陌心中一緊，他連忙扭頭看向身旁的人，發現她只是睡著了，鬆了口氣。
是啊，石太醫曾說過，接下來的日子裏，她都會在不經意間睡着，而且睡覺的時間會越來越長……
他深深嘆了口氣，“嫣兒，你說……時光若能停留在這一刻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