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高小姐
前院那裏鬧起來的時候,裴玥兩人還在下房裏嘰嘰咕咕個沒完。
一個婆子四處尋她,終於找着了,長吁短嘆一拍手:“誒呦,可找着您了,老爺有請!”
“可是夫人有事?”
“我也不知,只是聽說夫人不肯吃藥,原來是沒事兒!老爺說冤枉您了,讓我趕緊來請。”
裴玥忍不住一怔,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原本只是嚇唬她玩兒,沒想到這詹夫人這麼蠢,撒謊也撒不成。
身邊收了裴玥錢的年輕婦人叫張柳氏。她也是一愣怔,似乎想到什麼一樣遞了個眼神,裴玥則是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隨着那婆子見了詹老爺,他倒是發了一通大火。
詹夫人被裴玥的話嚇着了,沒喝那葯,直接倒了。不知道是哪個下人多嘴,告訴了詹老爺,他好一通問,才知道是詹二央求着自己家夫人作怪。
“我那個二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聽他的話做什麼!”詹老爺使勁拍着桌子,一雙眼睛瞪得嚇人。
“我想着我想着那好歹是老爺的兄弟.”
詹夫人歪在堂下,半掩着面哭哭啼啼。她本來身板單薄,這樣一哭真是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裴玥面無表情地看着,這詹夫人,不對,應該說是高小姐,也實在是裝得一手好柔弱。
最開始聽張柳氏說,詹夫人姓高時,裴玥沒有在意。張柳氏後來又說了一件陳年舊事。
這位高小姐,當年沒出嫁時也是方圓十里皆知的大美人兒,身後有不少追隨者。
她自己也很享受這些追隨者帶來的好處,得意洋洋。
後來有個小夥子,不知怎的,為高小姐丟了性命。家裏人找上門來,老父親又被高小姐當獵戶的哥哥給打成了個殘廢,沒多久這一家子就敗落了。
裴玥聽着熟悉,趕緊打聽,這高小姐的娘家正是她們村裏的那個高家。
先是小儉兒宰了他們家的羊,後有高家母子倆花樣百出地挑釁。裴玥苦笑,看來跟這個高家倒是結下了不解之緣。
“這位小夫人,我是糊塗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詹老爺發過火,很是客氣地沖裴玥拱手。
“不要緊的,都是誤會一場。”
裴玥笑盈盈行個禮,就起身離開詹宅,身後的詹夫人仍在哭個不停。
她從角門走出去時,正好看見張柳氏帶着個粗壯的男人進來,本就帶着笑意的一雙眼睛更是彎成了一雙月牙兒。
她在遠處停下來,看着張柳氏自己先進了門。那個男人則一路大吵大嚷奔了進去。
“誰敢殺我兒子?!我看誰敢!”
這就是那個姦夫了。
張柳氏當初正是因為撞破他們倆的醜事,才被詹夫人給放到個荒僻了的院子裏,每月入不敷出。她記恨詹夫人,裴玥也有心讓那詹老爺知道真相,就支了這麼一招兒。
那姦夫還以為事情暴露,詹老爺要打下這孩子,登時急紅了眼,不管不顧地上了門。
這下可有的鬧了,正是,自作孽不可活。
裴玥輕攏了攏鬢邊的髮絲,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回家路上,見有人吆喝賣糖人兒的,她挑了個最大的買回去,塞在程儉手裏。
“嫂子,我跟我哥說了這事兒,他出去找你結果被全村大媽給圍上了。”
程儉眯着眼睛舔糖人,含糊不清地說道。
“大媽?”裴玥無語了一陣,這酒鬼如今整裝一新,模樣俊得要命,出門可不是打眼么?
“那他現在人呢?”
“還沒回來呢,讓我先回。”小孩兒滿心滿眼都是糖人,毫不在乎。
裴玥忽想到了什麼,進屋換上昨天剛做好的一套月白撒花襦裙,略上點脂粉,笑眯眯地出去尋程恪了。
時值初春,草木都只抽出嫩芽。裴玥立在一株桃樹底下,樹上的花沒開,她衣裙上胭脂色的桃花倒是開得正好。
眼前是幾個村婦,亂鬨哄地圍在一起。中間的程恪只能露出個頭來,表情一如既往淡漠。他一眼瞧見裴玥,使勁兒瞪大了眼睛,用眼神向她求救。
裴玥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肯上前。受歡迎是好事情嘛!
“娘子,飯可好了?”
程恪見求救不成,開始自救。一邊喊着一邊拼了老命鑽出包圍圈。
圍觀的眾人也回頭一望,看見樹下的裴玥。再回頭看看程恪,有人就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神色。
“誒,昨兒個那個高馮氏還說人家勾引她兒子?我看她是替兒子發愁愁瘋了吧!”
“可不是么,別說她那個完蛋兒子,咱們村兒有哪個比得上人家相公的。這就叫一對兒璧人吧?”
許久,一個年輕媳婦仍舊瞅着兩個人的背影,酸溜溜地感嘆。
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有人叩響了程家的破木頭門。
裴玥瞧了一眼還在裏間地鋪上熟睡的兄弟倆,輕手輕腳地打開了門。
“張家嫂子,這麼早。”
她側過身,請張柳氏進門。
“咳,這不是詹宅不得空嗎,只能趁主子們還沒醒,過來跟你說一聲兒。”
倆人在院中石凳上坐下,張柳氏從袖袋裏掏出一錠白花花的銀子塞過來:“詹老爺謝你的。”
“詹老爺謝我?”裴玥很是訝然,“他不惱我就很好了,真沒想到。”
“是啊,我家老爺是個挺好的人,就是脾氣太悶,被那高家的壓了多少年!”
“這便是一物降一物了?”
兩個人笑起來,笑夠了,裴玥才撫着那沉甸甸的銀子問:“詹老爺不光是謝我吧,他還想要我做什麼?”
張柳氏訕笑,頗有點不好意思:“也沒什麼,昨天你走後,那高家的被狠打了一頓板子抬回娘家了。老爺以後還要娶新夫人進門的,鬧將起來不好。老爺的意思是,讓你想辦法壓一壓高家的人,不至於讓他們再到宅上去鬧。”
看來這詹老爺還是個做事滴水不漏的人。裴玥斂目盤算一番,伸出了兩根玉蔥似的手指頭:“這事我應了,不過,我還要詹宅荒着的那兩畝鹽鹼地。”
早先在詹宅時,就聽下人閑談,說那點兒鹽鹼地不出糧,底下的佃戶又不幹了。想來在詹老爺眼裏並不值什麼錢,但要是到了裴玥手裏,就大有妙用。
張柳氏帶着好奇上下瞧了裴玥兩眼,道:“我就知道大妹子你是個有主意的,要是這事兒我講成了,到時候發財可別忘了帶上嫂子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