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到底誰不正常
尹清妍按照唐鶯鶯給出的地圖尋到了薛紫菱的住處。
薛紫菱住的地方叫做邱府，因着邱家在方圓幾里還算是有些臉面，所以住的是一間灰色石頭砌成的宅子。宅子外有幾顆桃樹，在這樣的季節里還開着明媚的桃花，映襯得整個宅子沒那麼死氣沉沉。只是如此環境優美的地方，竟周圍再無其他住家。
尹清妍上前扣了扣門，大門是虛掩着的，一下就被推開了一個縫。
她輕聲喚了一句，“請問薛家小姐在嗎？”
房內，邱家公子正在跟妻子寫着和離書，聽到這樣的稱呼也是怔了一下。
自打薛紫菱嫁給他之後，這裏就再沒人喚她的姓氏。起初還有幾戶鄰居喚她做邱氏，再後來，一戶戶都搬走，眾人也就都隨着之前的算命先生喚她叫做喪門星了。也因着這個，即便是中了秀才的邱公子，也一直抬不起頭來。
尹清妍見沒人回應，又忽然想起昨日她去濟世堂買砒霜的事來，抬腿就衝進了房中。
沒想到才一進門，她就見着薛紫菱淚流滿面地跪在地上，默默啜泣着。
邱家公子上下打量了一下來人，並未有一絲反感，反而覺得如此絕色的女子似乎在哪裏見過一樣。
他落筆起身，有禮地點了個頭，“請問這位姑娘是……”
“薛家小姐是我的客人，我來請她過去。”
小姐？
邱家公子聞言垂眸瞥了一眼，這跪在地上的女人從來就沒有過什麼小姐的身份，即便是嫁給他之前，也不過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罷了。
他嘲諷地扯了扯嘴角，抬起了眸子，“不知姑娘是何人？在下與賤內正有事要談，不知改天是否……”
“否！”
尹清妍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一個偽君子罷了，偏要擺出一副文質彬彬的氣質來，糊弄誰呢？
她懶得跟他犯話，俯身拾起薛紫菱冰涼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將她輕輕拉起。
“薛家小姐，你難道忘了昨日與我的約定了嗎？待今日過後，你成了仙女一般的人，定要甩開這個卑賤低微之人，休了他過更好的生活。那時候，莫說是大川街上的貴公子，恐怕京城裏的王公貴族也是要對你另眼相看的。”
薛紫菱傻傻抬眸，眼睛裏濕潤得看不清瞳孔。
尹清妍乾脆拉着她朝門外走，頭也不回，“你本是天仙下凡，如今歷劫之後，也該恢複本來的樣貌了。”
“等等。”
邱家公子聽了那一席話，心裏莫名其妙的發堵，在一個被人稱作“喪門星”的婦人面前，他好歹也是中過秀才的邱家公子，怎麼就成了卑賤低微之人。
還有那天仙歷劫，那不是話本里才有的說辭嗎？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輕易就放他們走。只見他快步從後面跟了上來，抬手攔住了二人的去處。
“不知這位姑娘要做什麼，光天化日怎可在我眼下就拉走我的妻子？恐怕這邱家的大門，可不是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尹清妍橫了他一眼，沒什麼耐性地又收回了目光。
“邱公子也說是光天化日了，光天化日你就貪圖我的美色，將我擄到你家，你眼裏簡直沒有王法了！”
“啊？我什麼時候……”
未等他話說完，尹清妍開口就喊了兩聲，“快來人啊，非禮啊，救命啊……有婦之夫調戲良家婦女了！”
“喂，你……”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藍色身影騰地一腳就將宅子的大木門踹倒在地，發出咣當一聲。
再細一看，這不是昨日那個來店裏躲禍的小偷嗎？
藍衣男子二話不說，進門又是一腳，將邱公子蹬出了老遠，隨後回眸問了一句，“誰非禮了？歹人何處？”
尹清妍抿了抿唇角的微笑，看了看他，“不是都被你蹬飛了嗎？還問。”
藍衣男子嘿嘿一笑，如陽光一般晴朗，燦爛的面容很是好看。
“還挺巧，又是你！”
尹清妍也點了點頭，想着就這樣拉着薛紫菱走，邱家公子不會輕易罷休，乾脆讓這藍衣男子與他們一同回去，正好把昨日他忘在鋪子裏的臟物也趕緊拿走。
她眼珠一轉，柔聲道：“公子真是好身手，小女子今日遇到惡人真是心有餘悸，不知道公子可否好人做到底，把我二人送回到鋪子裏？”
“那是自然。”男子毫不猶豫答應，“在下姓段名青，能有幸與這樣仙女一般的女子同行，甚是歡心。”
尹清妍臉色一僵，怎麼覺得自己剛從假虎口裏出來，卻碰上真流氓了呢！
薛紫菱滿眼心疼，抻着脖子望了望不遠處那個蜷在地上無力起身的男人，想留不留，想走又不走，猶豫地暗自落淚。
尹清妍是最見不得女子沒志氣，又不爭氣的，她遞了藍衣男子一個眼神，男子立刻心領神會，將薛紫菱扛起就走，任由她無力地掙扎，痛快地離開了邱府。
一路上，很多人都不由得指指點點，畢竟大白天扛着一個女子，實在是……太不像話。
可不知道為什麼，看清了男子跟着的人是花娘子家的尹清妍，也就不覺得那麼不像話了。
尹清妍和段青都有一種不顧世俗的洒脫，二人一前一後，反倒瞧着十分自然，顯得周遭翻白眼和犯口舌的人閑的發慌一樣。
“站住！”
二人正走得來勁，眼瞧着就走到了回春閣的門前，忽然被一個持刀衙役攔了路。
“光天化日，竟敢公然往麗春院裏強搶民女，你二人這就隨我去縣衙走一趟。”
尹清妍掃了一眼他手中那發著寒光的大刀，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衙役哥哥，請問你是哪隻眼睛瞧見我們要去麗春院了？一大早的，麗春院也不待客啊！”
衙役被柔聲叫了一聲“哥哥”，頓時渾身酥了一下，乾咳了兩聲，還是端住了正街上該有的架子。
“別跟我貧，誰不知道你是花娘子家的？莫要廢話，快隨我走就是了。”
段青揚着下巴扛着人，笑眼彎彎地準備瞧熱鬧，也沒有一點畏懼的意思。
就是這二人的不正常，就總顯得別人不正常。
衙役仔細瞧了瞧二人，不自覺地將目光移向了別處，“快點。”
尹清妍也禁不住笑，挑了挑眉，卻不巧望見濟世堂門口站着的一男一女。
此時，白衣男子正面容平靜地望着他們，沒有任何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