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覲見
宇文邕滿含怒意的質問聲在大殿裏回蕩着,朝堂之上一片沉默,無人敢言聲。
穆戰低着頭,突然雙膝跪地行了個大禮,“臣府上最近不太平。前幾日臣的侄兒穆林巒被人殺害,至今還未能找到兇手。安平府衙人手有限,臣這才派了些人協助調查此事,希望能早日找到真兇,還我侄兒一個公道。可是正當臣為此事憂心之時,臣的另一個侄兒穆林巉昨日突然失蹤了。在這個節骨眼上發生了這種事,臣府上頓時人心惶惶,年輕人連門都不敢出了。臣對此事萬分焦急,這才派家丁四處尋找失蹤的侄兒的蹤跡。此前臣從未特意關注過這個叫獨孤止水的年輕人,更是從未授意過府中家丁對他動手,若不是陛下剛剛提起,臣根本不知道穆林巉前日去找過他,且落在了明大統領手裏。臣所言句句屬實,請陛下明鑒!”
穆戰雖雙膝跪着,但卻慢慢直起腰來仰視着高居龍椅的宇文邕。宇文邕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但穆戰的眼神沒有絲毫躲閃。
直到此時一眾朝臣仍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不知道眼前之事為何會發生。在他們看來,穆戰貴為穆家家主,又是帝國元帥,壓根不可能會特意去刁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醫人,所以他對此事不知情也很正常。但是另一方面,他們又對蘇定和明凱澤的參與感到不可思議。朝堂上多的是人精,一番思量之下,許多人對於獨孤止水突然有了些興趣,他們覺得此人此事必定都不簡單。
朝堂之上瀰漫著壓抑的氛圍,就如同暴風雨到來的前奏。
正當一眾朝臣無所適從的時候,月長清突然從隊列里走出,正站在穆戰身旁不遠處,行禮道:“陛下,臣與穆元帥兩家前幾日才商量過小輩結親之事,緊接着穆家小輩便慘遭毒手,此事恐是有奸人作祟在故意針對我們兩家。家中小輩慘死,穆元帥憂心此事實屬正常。但元帥心繫帝國軍務,此等事情怕是無暇顧及,想來應該是全權交與府中管事處理,待有進展才向元帥彙報。臣聽聞那位‘懸壺妙人’曾與林巒侄兒有隙,負責調查林巒侄兒之死的管事派人跟蹤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於陛下所言有賊人敢當街行刺‘懸壺妙人’之事,臣以為這極有可能是奸人故意為之,其意在嫁禍穆元帥,從而使我大夏君臣離心。陛下,二殿下前些時日才踏滅陳國,此時大周正對我朝虎視眈眈,請陛下勿輕信奸人挑撥之計。”
有了月長清打頭,一大半官員紛紛從隊列中走出,附和道:“陛下,臣等以為大司徒言之有理。請陛下明鑒,勿輕信奸人挑撥之計。”
宇文邕的目光淡漠地掃過每一個跪在隊列中央的官員,這其中郝然包含了侍中和中書令,還有刑部、吏部等六部的主副官員,此外還有一眾品階不低的武官。宇文邕突然笑了起來,“好啊,眾位愛卿既然都對此事如此篤定,那就由你們說服獨孤愛卿吧。只要獨孤愛卿不願再追究此事,朕就當不知道這麼回事。”說罷,他向一旁候着的內監揮了揮手。
還未等朝臣們回過味來,只聽內監高聲喊道:“宣‘懸壺妙人’覲見。”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望向殿外,只見一個穿着樸素的年輕人緩緩走了進來。他目光平靜地越過一眾朝臣,直到走到最前方的位置才停下。宇文乘龍就在人群最前方站着,見來人是誰后頓時一愣。
獨孤止水行禮道:“微臣獨孤止水拜見陛下!”
“獨孤愛卿,把你的遭遇細細說來,今日朕自會為你主持公道。”宇文邕說道。
“謝陛下。”獨孤止水再次行禮,“事情還要從前些日子二殿下舉辦的一場宴會說起。當時在宴會尾聲,月家公子提議比武助興,為了公平起見,二殿下規定不得使用靈力,於是臣得以僥倖連勝穆林巉和穆林巒兄弟二人,卻不曾想因此被記恨。之後的這段時間,臣時常感覺有人在尾隨監視。直到前日夜間,穆林巉帶人在我租住的私宅把我圍住了,如果不是明大統領及時出現,我恐怕今日沒有機會站到朝堂之上了。”獨孤止水嘆了口氣。
“乘龍,獨孤愛卿所說是否為真?”宇文邕看向宇文乘龍。
宇文乘龍說道:“回父皇,那日宴會上確實有比武環節,獨孤兄弟本不想參與,只是後來迫於形勢才登場。之後他一鳴驚人連勝兩場,兒臣至今仍是印象深刻。不過……”他頓了頓,“兒臣不能確定穆家兩位公子是否因此事而記恨獨孤兄弟。”
宇文邕點了點頭,“獨孤愛卿可以繼續了。”
“沒想到,自前日夜間之事後,昨天晚上臣從醫館下班回家時又在廣源街上遇到了蒙面黑衣人的襲擊,臣拼盡全力這才僥倖逃至皇城外。應當是害怕皇城外的巡邏兵士,那些黑衣人最終沒有追過來。到此,臣本以為已經逃過了此劫,卻不料在離開了皇城外的兵士巡邏區域后又遭遇了偷襲。臣在經過一個巷口時胯下之馬被人射殺,臣也被摔得連滾數圈,直到撞上街邊圍牆才停下,當時臣便一動不能動了。”說到這裏,獨孤止水臉龐抽搐了幾下,露出驚恐的神色,彷彿猶有后怕,“一群黑衣人就這樣把臣抓住了,他們逼臣說出穆林巉的下落,還揚言要殺光臣府上的下人。臣知道前夜之後明大統領派了人暗中守衛臣的宅院,於是經過一番周旋將那些黑衣人誆騙至臣府上。更讓臣意想不到的是,原來還有一大撥黑衣人早已埋伏在臣的院子裏。幸虧明大統領及時帶人趕到,這才將這幫黑衣人一網打盡,臣也因此得救。”獨孤止水的聲音頓了頓,“整件事情就是如此。”
宇文邕點了下頭,他的目光掃過下方的所有大臣,問道:“眾位愛卿對獨孤愛卿所述之事有何看法?”
“陛下”,虎威大將軍李時弼開口道:“臣聽‘懸壺妙人’的描述,他一直稱昨晚襲擊他的是一幫蒙面黑衣人,這樣說來,他並不能確定那些襲擊者的身份。既然如此,此事並沒有證據證明是穆元帥府上之人所為。至於穆家公子穆林巉和‘懸壺妙人’之間的恩怨乃是年輕人之間的事情,與家族無關,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卑職以為此事穆元帥應當是不知情的。至於‘懸壺妙人’所言穆林巉尋他麻煩是因為比武失利而懷恨在心還有待商榷,這僅是‘懸壺妙人’一面之詞,不足以作為證據。臣以為穆家家風嚴謹,穆家公子應當不至於為了一件小事而懷恨殺人,這其中或許另有隱情。”
“陛下,臣以為李將軍所言極是。”刑部尚書薛流站出來附和道,他是一個兩鬢斑白的老者,面容清癯,眸子狹長,眼神中透着兇狠凌厲,“以臣多年的辦案經驗來看,‘懸壺妙人’所述的黑衣人未必就是同一撥人,就算是同一撥人,根據他的描述也不能確定這些人就是穆元帥府上派出的。臣曾見過無數打着別人旗號嫁禍殺人的案件,穆元帥是我朝棟樑,賊人嫁禍於穆家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此事事實尚不清晰,目前僅有‘懸壺妙人’一面之詞,臣以為應當繼續追查,審慎處理。”
宇文邕沒有回應李薛二人的發言,而是對獨孤止水說道:“對於李時弼和薛流所言,獨孤愛卿可有話說?”
獨孤止水回道:“陛下,臣有話要說。”他轉身面向李時弼和薛流,說道:“李將軍和薛大人話里話外強調我的一面之詞不可信,意思是我在誣陷穆林巉和穆家?”
“我等只是實話實說,並無他意。”薛流說道。
李時弼眉頭微皺,說道:“恕我直言,穆元帥事務繁忙,心中所系皆為軍國大事,‘懸壺妙人’似乎還沒有被穆元帥關注的資格,至於被穆家針對更是令人匪夷所思。所以,要想讓大家信以為真,請‘懸壺妙人’拿出更多實質性的證據。”
“我今日既然敢站在這裏,自然是有證據的。”獨孤止水嘴角咧了咧,“況且,我從未說過此事是穆元帥授意的,更是從不認為自己有資格受到元帥的關注。但是,這不能代表此事就和穆家無關,不是嗎?事實上,穆林巉前日夜間帶人圍殺我時曾親口說是來找我‘切磋’的,穆林巉作為一個強大的修士找我一個普通人切磋,怕是傻子都能看出來他想做什麼吧?這一切,明大統領也是知曉的,如果不是他在,前日晚上我恐怕就已經人間蒸發了。至於昨日襲擊我的那些人是誰,我想明大統領應該已經有了答案。”
“陛下,臣想請明大統領來對此事做進一步的說明。”獨孤止水說道。
“准了。”宇文邕點了點頭。
“宣禁軍副統領明凱澤覲見!”
明凱澤快步行至前列,站在獨孤止水身旁,行禮道:“末將明凱澤,拜見陛下!”
“愛卿平身。”宇文邕問道:“事情辦的如何了?”
“回陛下,人犯身份皆已確定,為首者皆是穆府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