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殊途同歸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惡魔之路（十一）
仁言城。
無數平民湧上街頭，伸長脖子使勁往東城門擠。東城門是仁言城最大的城門，除了威爾斯，只有凱旋歸來的大將才有資格踏入此門。然而這些想一睹武安君風采的人註定要失望了，因為某人早已從南門溜回府中了。
柯爾的府廣大門緊閉，將一切前來巴結奉承的官員擋在門外。下人也大多遣散，只有柯爾一人呆在大堂。他焦躁地踱着步子，手裏緊緊攥着一份名單。
早在回城途中柯爾便已接到命令，大意是說威爾斯已動身去找誅魔盟討說法去了，亞瑟在此期間代為攝政，令柯爾親自調查，京城所有官員，將一切與叛亂扯上關係的人通通問罪下獄。柯爾生在世家大族，對帝王權術再熟悉不過，慎刑司恐怕早就把可疑名單列好交給威爾斯了，威爾斯讓柯爾再查一遍無非就是檢驗一下慎刑司和軍方的清廉度。本來柯爾兼公執法即可，但……
柯爾盯着名單上的諾艾兒·西爾法，心煩意亂。把名單原封不動的交上去肯定不行，可如果他把諾艾兒名字劃去，與慎刑司的調查結果不一致，必然引起威爾斯的警覺。更何況諾艾兒前不久還指認柯爾為殺人兇手，柯爾卻有意庇護西爾法家，難免會引起有心人一探究竟的興趣。
“我到底該把你怎麼辦啊……”
柯爾悠長地嘆了一聲。
西爾法家。
諾艾兒正和羅傑在花園散步，一群士兵突然闖了進來。一個兵總模樣的人站在門口大喝道：
“把這二人拿下！”
諾艾兒和羅傑還未等反應過來就也已經被這群訓練有素的軍士控制住了。
“你們想幹什麼！這裏可是西爾法家！”羅傑勃然大怒。
“有人檢舉西爾法家通敵，我奉龍威將軍之命，搜查西爾法家！”兵總輕蔑的瞟了他一眼，“給我搜！”
諾艾兒自以為身正不怕影子斜，反倒安慰羅傑了。她沒有注意到的是，羅傑的右手緊握成拳，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房間。
“大人，找到了！”三五個士兵端着一個火盆和一摞書信跑了過來。
羅傑臉色突變，手心裏泌出了細密的汗珠。
“呵呵，六王子親啟？還敢說你們和叛軍無關？”兵總看了一眼火盆里尚未燃盡的書信，冷哼道，“把此逆賊拿下！”
諾艾兒大驚，急忙看向羅傑。
“我是被誣……”還未等羅傑解釋，眾早已一擁而上，將羅傑綁走。
“大人，我可以擔保，天昊他絕對不會通敵！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諾艾兒攔住了兵總，一臉焦急。
“小姐，我只聽將軍命令，您何必為難在下呢？小姐若有任何異議，只管去找將軍，他若發了話，我等立刻放人！”
兵總一行人不等諾艾兒回答便匆匆離去了。
柯爾府外。
諾艾兒跪在這裏已經有半個時辰了，卻絲毫不見其有半點離開的意思。
府外已經有不少閑人被吸引過來，竊竊私語：
“喂，那不是西爾法家的小姐嗎？她怎麼跪在這兒了？”
“據說她愛人涉嫌通敵，被龍威將軍抓起來了，她來這兒求情不成就一直跪這兒到現在。”
“龍威將軍？他們倆個不是有仇嗎？”
“病急亂投醫唄，武安君一向公事公辦，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給他機會的。唉，可惜了這張臉嘍！”
“是了，我看這天怕是要下雪，她真得打算一直跪下去？”
“誰知道呢……”
不一會兒，天上果然飄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將那些看熱鬧的閑人趕了回去。然而諾艾兒置若罔聞，任由鵝毛大雪落在自己的身上，宛如一尊雕塑。
府內。
小花園裏百花凋零，哀草連天，儘是蕭瑟破敗之景。
柯爾站在花園裏，一言不發，僕人們紛紛繞道而行。雖然他們不知道柯爾心中所想，但誰都能感受到柯爾周身瀰漫著的可怕的威壓。
忽然間，青霜劍錚然出鞘！
柯爾的身影瞬間出現在了院子的另一頭。院當中一塊足有三人高的巨石攔腰折斷。
巨石轟然墜地，柯爾扶着牆，緩緩的跪了下來。
大雪如約而至，如同母親溫暖的懷抱，撫慰着悲愴的少年。
第二天。
諾艾兒·西爾法迷倒守衛並與逆犯私奔的消息像一顆重磅炸彈，迅速在京城傳播開來。眾將聚集在柯爾府上，你一言我一語地商討對策。
說是討論補救之法，但柯爾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什麼有價值的建議，幾乎所有人都忙於推卸責任，唯恐惹禍上身。
柯爾實在是有些膩煩了，他一聲不吭悄悄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幫仍在互相指責的將領。
柯爾本欲親自護衛軍營點兵追擊，可就在他快走出府門時，一聲驚叫在花園裏響起。
“怎麼是你？”
柯爾眉頭一皺，向花園快步走去。
花園裏，列塔奧劍指亞瑟，臉色蒼白之至。亞瑟一臉迷茫，求助似的看向柯爾。
“列塔奧？怎麼了？”柯爾問道。
列塔奧斯坦威州大戰後尋諾奇不着，便跟隨柯爾回了仁言城，當了一個挂名的將軍。由於級別較低，列塔奧一直沒有與亞瑟見面的機會，按理說他們應互不相識才對。可如今這情景，列塔奧不僅僅認識亞瑟，彷彿還與其有着什麼過節。
“就是你！你就是十五年前布雷城的殺人魔！”列塔奧聲音都在顫抖。
“布雷城？殺人魔？別開玩笑了，十五年前亞瑟才三歲，話都說不全，怎麼可能與什麼殺人魔扯在一起？”
“你相信我，他就是……”列塔奧很急切的說。
“好了，多半是你記錯了，相信我，亞瑟絕非是什麼殺人魔頭。”柯爾拍拍列塔奧的肩膀。
“那好吧……”列塔奧沮喪的放下了劍，“也許真是我認錯了吧。”
柯爾會心一笑。可他並沒有注意，在他的背後，亞瑟盯着列塔奧的眼睛，驟然危險起來。
布雷頓州。
此處已是龍澤邊境，再過一日行程便可離開龍澤。布雷頓州地處五大帝國領土的交界處，商業貿易頗為發達，人員流動性極大。因此，這裏也自然成為了諾艾兒和羅傑逃跑的最佳選擇。
二人經過幾天幾夜的逃亡，早已身心俱疲，尋找一個歇腳處也成為了很自然的事情。
二人走進了一個茶館，點了少許飲食，意欲在此休息一陣。可羅傑萬萬沒想到，他一抬頭，一個令他心驚肉跳的身影赫然在目。
柯爾自顧自地將一壺茶一飲而空，戴上斗笠走出了茶樓。
“怎麼了？”諾艾兒覺察到了羅傑的不對勁，關心的問。
“沒事，我出去一下，你在這裏獃著。”羅傑回過神來。
羅傑說完徑直走了出去。
果然，柯爾早已恭候多時。
“你選的地方也夠偏僻的，倒省去了我不少麻煩。”柯爾懶洋洋地說，“諾傑爾是你傷的吧？”
羅傑淡淡的笑了一下，算是默認。
“你居然能讓諾艾兒扔下她的親哥哥和你私奔，不得不說你蠻有本事。”柯爾抽出了“青霜”，“想好怎麼死了嗎？”
“抱歉，我還真得……沒想好。”
話音未落，羅傑劍已出鞘！
戰鬥在電光火石間便已結束。
“冰心咒嗎……真夠狠的。”羅傑哂笑。
所謂冰心咒，是指以極寒之毒侵入人體，劇毒會在經脈里蟄伏長達數年之久，一旦發作三日之內必化作一尊冰雕。更絕的是此咒施咒者本人外無人可解，除非中毒者冰封內心，徹底斷絕七情六慾方可安度餘生。冰心咒由此得名。
“也不知哪個惡趣味的傢伙創造出這種靈術，不過用在你身上倒是剛剛好。而且……”柯爾看了一眼身上的金光，“看來這誅魔盟出的問題不小，連縛龍索這種寶物都能讓你偷出來。你這是打算擺脫誅魔盟遠走高飛？”
“你沒必要知道。”羅傑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離開了這個地方。縛龍索只能暫時限制柯爾的行動，只有立即出境才能確保他們的安全。
柯爾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深邃。待羅傑走遠后，他輕輕一震，縛龍索便“咔嚓”一聲斷裂開來。
說實話，連柯爾自己都不清楚他對羅傑施咒的目的何在。是為了讓諾艾兒回心轉意？還是為了替諾傑爾報仇？似乎兩者兼有，又似乎兩者都沒有。
柯爾把縛龍索隨手扔在地上，長嘆一聲，也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
千里之外，朧月皇宮。
莫雷坐在他的龍椅上，眉頭緊皺。
“只要陛下首肯諾奇與公主的婚事，陛下大事便成，陛下還在猶豫什麼？”
“可公主已與諾奇定過婚約，卻被人當場劫走，已是滑天下之大稽。如果再次與諾奇聯姻，豈不讓人笑話？”
薩科維奇似乎早料到莫雷的這番說辭，當下一拍手，一名女僕便端上了一小瓶魔法藥水。
“只要陛下應下此事，老夫便將這長生魔葯盡數轉贈陛下！”
莫雷大喜過望。作為一國之君，如果要問他此生還有什麼得不到的，那大概就是長生不死了。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莫雷一番權衡之後，答應下來”
“陛下英明。”薩科維奇俯身行禮，同時示意侍女將藥水送上前去。
“在下告辭。”
薩科維奇走出大殿，俯覽着一片繁華的禮月城，嘴角微微上揚：
“真是愚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