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好遺憾啊
“我知道，知道你捨不得她，可她同樣也捨不得你，為了能夠和你長相廝守，為了你能活下去，她什麼都豁出去了，所以你別辜負她，一定要挺住！”慕容看懂了雪千洐的眼神，不斷地鼓勵他。
雪千洐的眼角落下一滴眼淚。
那是慕容第一次看到他流淚。
阿七偷偷轉過身去抹眼淚，阿九咬着牙，身體隱隱顫抖。
“千洐，為了無憂，為了你們的未來，為了你還沒有報的血海深仇，你一定要咬牙挺過去！”
雪千洐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可是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從前那個意氣風發，武功卓絕的雪公子，此刻卻只能躺在床上，連話也不能說，還被迫戴着這麼一張醜陋的面具，實在叫人心酸無奈。
慕容難過地都哽咽了。
“你想要說什麼？寫在我手心裏！”慕容抓住他的手，將手心攤開，讓他寫字。
雪千洐如今也只有手指還能動了。
他緩緩地在慕容的手心裏寫下了幾個字。
“照顧好無憂，不要當教主？”慕容看着他。
雪千洐眨了兩下眼睛，表示他理解的正確。
慕容道：“我知道你擔心她，可是她那個人你又不是不了解，她一旦決定了什麼事，誰都阻攔不了，你從烏龍山走後，她哭得很傷心，他父母都沒有能夠阻止她去黑蓮教，我又如何能夠阻止得了？”
雪千洐眼神哀傷，又接着在慕容的手心裏寫。
“我是必死之人，不要讓她浪費心力，讓她忘了我！”
慕容苦笑，道：“你為她變成了這樣，她如何能夠忘了你？老天爺也真是太殘忍了，為什麼偏偏要把這麼多苦難都降到你一個人的頭上？”
雪千洐扯動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你還笑得出來，你不知道我們都為你難過地要死！”慕容責備道。
雪千洐依然帶着笑意。
他當然明白，命運有時候就這麼不公平，可他能怨誰呢？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當初選擇吞下毒藥復仇的是他，後來選擇放棄利用姬無憂的身份復仇的也是他。
在龍墓里選擇挺身替姬無憂擋下暗器的還是他。
變成現在這樣，他也沒有什麼可後悔的。
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和他心愛的姑娘相守了，也無法兌現他對她的承諾。
他終究是要先她而去，不能共赴白頭。
至於仇恨啊，忽然變得不那麼重要了，在他以為自己將死的時候，他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再也不能見到姬無憂了，好遺憾啊。
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原來愛是比恨更強大的力量。
因為愛着姬無憂，所以連他受得那些苦，連命運的不公，都算不了什麼了，甚至連深埋心底的痛和恨，都變得模糊了。
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欣喜的呢？
如果能夠重新選擇一次，他一定利用那幾年，好好地和姬無憂在一起，給她更美好的回憶，用力地多擁抱她幾次，甚至他應該娶她為妻。
很努力地多活幾年，陪她多一點時間，哪怕最終還是要迎接死亡，至少不會留下那麼多遺憾。
慕容嘆息道：“你別笑了，笑的我心揪得厲害，我一個大男人，你總不能讓我在你面前哭哭啼啼的，當年贏華離開我，我都沒哭過！”
雪千洐羨慕地看着慕容，在他手心寫道：真好，你只守了五年，最終還是能和贏華長相廝守，我和無憂，沒有機會了！
慕容瞬間淚目。
“混蛋，不要說這種沒出息的話，你要努力挺下去，要等到可以獲救的那一天，老不死，還有無憂，都在為了能讓你活下去而拚命努力着，你怎麼能先放棄？”
慕容咬着牙，含淚道。
雪千洐寫道：我也很想活下去，可上天未必肯給我這個時間，這幾日，精神越來越差了，就算現在清醒着，也覺得很疲憊，很想睡過去，我怕有一天，睡過去，就再也醒不來了！
“我不許你這樣說，你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我敢保證，如果你就這麼死了，無憂會恨你一輩子，哪怕下一輩子，她也不會原諒你！”
慕容眼神兇狠地看着他，好像生與死，是雪千洐單方面決定的一樣。
雪千洐繼續寫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想死，如果可以，我想再活個百八十年。此生能有你們這樣的朋友，還有無憂那樣的知己，我真捨不得死！
慕容道：“那你就努力活着啊，死算什麼本事，老子還等着跟你一起喝酒，跟你一起走南闖北，看着你兒孫滿堂，再把你和無憂生的女兒拐回去給我們小光頭當媳婦兒！”
雪千洐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彷彿聽着慕容的話，就能看到那樣的場景。
他們坐在一起繼續喝酒吃肉。
姬無憂還是那麼嘴饞，總嚷嚷着要他親自下廚做菜給她吃。
看她吃東西，永遠都是一種享受，似乎什麼東西到了她面前，都變成了絕世美味。
她以後會不會變得成熟一點，穩重一點？
會不會當了娘親，就會稍微注意點兒形象，不再滿口髒話，粗魯地像個假男人？
雖然他也不嫌棄她說髒話，可她安靜的時候，更美好一點。
尤其是跳舞的時候，時而嫵媚如妖精，時而飄逸如仙子，婉轉靈動，驚為天人。
他們應該要生一兒一女，兒子長得要像他，女兒應該像姬無憂一樣可愛。
不過像誰多一點也沒有關係，他們的孩子，一定都長得極好看。
慕容的小光頭也不錯，如果女兒喜歡，倒是可以結個娃娃親。
雪千洐想着想着，目光就變得暗淡起來。
這一切，他還有機會看到嗎？
如今的他，不過是在熬日子罷了，就算能熬下去，只能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他又如何能夠生兒育女？
雪千洐的眸子逐漸變得灰暗起來。
眼皮也越來越重。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千洐……千洐……”耳邊是慕容的呼喚聲，像來自很遙遠很遙遠的天邊。
不要再喊了，讓他休息吧，真的太累了。
這二十多年，他的人生過得太疲憊了，仇恨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毒發的時候也很痛苦，每次都痛不欲生。
幸好後來認識了姬無憂，她就像闖入他黑暗世界的一縷光。
溫暖又明亮。
該好好休息了，讓他就這樣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