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寶貝
待到黃錦領着師徒四人離開，精舍內陡然起了異象。
嘉靖皇帝猛然睜開眼睛，兩個眼眸通透，折射出兩道不同的身影。
左邊仙風道骨，騎乘雲鶴，另一邊則是龍袍加身，至尊天下。
“那和尚，說的話你也信？”
“不知道！”
“不知道？”
“嗯！”
“那你知道什麼？”
“我什麼都不知道！”
“那和尚不能去尋長生經，自古道家佛門勢不兩立，你可不要學千年前的那位皇帝，下場不會好的。”
“千年前的那位皇帝，有何不好，國泰民安，一番盛世。”
“哎，你不是他！”
“我就是我，不會是他！”
“你這是要違背誓言嗎？你可知道，違背誓言為承受天譴的！”道袍人有些震怒，眼眸中閃爍出雷芒。
大明皇城，天色暗了下來，憑空出現一股翻卷的烏雲。
“這好端端的晴天，怎麼說陰就陰了，幾位高僧，咱們還是快點吧，這秋雨可是涼的很呢。”黃錦嘴中嘀咕了幾句，加快了腳步。
身後的四位“高僧”不約而同的抬起了頭，看着天際翻滾的烏雲，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快走吧，老天發怒了，等會可別落下天雷”尖嘴青年撓了撓耳朵。
“猴哥，就你還怕這天雷啊？”老豬憨厚的問道。
“廢話，我可沒有你這頭豬皮厚”尖嘴青年不客氣的說道。
“嘿嘿嘿”老豬笑了笑。
籠罩在大明皇宮的烏雲愈發濃密，一股旋風在皇宮中呼嘯着，吹動着屋檐下掛的紅燈籠，也吹響了精舍的硃紅色大門。
嘉靖依舊保持着端坐的姿態，左眼光芒閃爍，右眼漸漸閉上。
“誓言，我不會違背，我只是想多一絲機會。”
“機會，這世間唯有道家才是機會，佛門整天吃齋念經，哪裏比得上修鍊天地大道。”
“我想長生，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修道一樣長生，與天齊，與地壽”
“我等不了了，最多三年，我不會再等了。”
“那你就看看吧，佛家到底能不能帶給你長生！”
道袍人一聲嚴喝，一道電芒從烏雲中垂直落下。
“阿彌陀佛”
精舍內，一道悠然佛號響起，房梁之上，有淡黃色錦盒，錦盒內襯着黃稠，黃稠之上，一顆晶瑩剔透的佛家舍利子端坐，表面浮動着數個佛陀，齊聲誦經。
一個個佛家經文從舍利子中衝上天空，將雷電阻擋在外。
“果然，嘉靖，好本事啊！”道袍人輕笑一聲，從嘉靖的左眼中消失不見。
“是嗎？”嘉靖抬頭看向房梁，露出疑惑的神色。
......
司禮監內，黃錦已經安排好一桌全素宴。
他與師徒四人列席，幾個小太監侍奉，雲天則是不見了蹤影。
雕花大桌上，盤盤碟碟堆徹成了一座小山。
齋香素燒鵝、十全素補湯、素錦祥雲托、全幅素錦、素雞、素松白玉、素火腿、素鴨、青衣素心、素佛跳牆、素三絲、素香松、松子素丁、冰晶仙素、四喜素齋、素食卷、素炸千字、素當歸湯、三色素香餃、素燒三元、油炸素雙拼、素炒五寶、銀耳素燴、芝麻素包、素肚蝦、素雜伴、素釀彩椒、牙籤素肉、東坡素肉、四物素雞、八珍上素、素筍包、素香燴飯、炸素魚。
整整三十六道素菜！
“幾位高僧，請上座！”黃錦躬身相請。
“老頭，別跟我們客氣，該吃吃該喝喝，老豬我這麼多年，可沒見過這些光景，今天可要吃個痛快。”
老豬剛伸出手，準備抓一塊素雞。
“你這豬頭，就知道吃，和尚有話要說呢。”
尖嘴青年扯了下老豬的耳朵。
老豬吃痛，將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口裏不斷的低聲嘀咕：“這食不言，寢不語，吃飯的時候，說什麼話嘛！”
“二師兄，這話就是你的不對了，師傅有話要說，我們就等等吧，這麼大一桌子東西，肯定飛不了。”
老沙也是出言相勸。
“師傅，您有話就說吧，老豬我等得”
老豬使勁咽了咽口水，將目光看向屋內的光頭青年和尚。
和尚雙手合十，對黃錦行了一禮，說道：“多謝黃公公款待，有些話想問黃公公，不知當否？”
“高僧儘管問，咱家肯定知無不言。”
黃錦蒼老的面龐上出現了一道光，那是和尚的目光。
“您是否有個乾兒子，叫做雲天？”
和尚輕聲問道。
雲天！
尖嘴青年、老豬、老沙都是眼睛一亮，看向青年和尚的目光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高僧怎麼知曉？咱家確實有個乾兒子，叫做雲天，今年才滿十六歲。”
對於青年和尚的問話，黃錦自然是如實回答。
“那便是了，前些日子，那雲天可是有些異常。”
黃錦皺着眉想了想，說道：“前些日子，雲天得了失心瘋，不過被宮裏的太醫治好了，除此之外，也沒什麼異常之事，不知高僧詢問為何？”
“阿彌陀佛，黃公公有所不知，我等前去南遊，求取長生經，還得雲天相助，我相信陛下也是正有此意！”
和尚神色淡然。
“什麼？高僧，您是不是搞錯了，雲天可不是什麼佛門弟子，怎麼能隨你們一起跋涉取經呢？”對於和尚所言，黃錦有些摸不着頭腦。
在精舍之中，黃錦見過眼前和尚口綻蓮花，自然自存敬意。不過涉及到雲天，黃錦還是十分上心。
“黃公公，此乃天意因果，命不可違。吃完齋飯，我們師徒幾人便會出宮去，來年春日，皇帝陛下會在宮中舉行水陸大會，大會之後，雲天便會隨我等踏上取經之路。”
和尚說完，自己坐下，開始吃齋。
一場齋飯在沉默中進行，幾人各有心事。
吃罷齋飯，青年和尚與黃錦告辭，一行四人，出了皇宮，向南而去。
“師傅，師傅，那雲天？”
出了皇城，到了山野之間，老豬吞吞吐吐的問道。
“哎，此事你們想必也都知曉，雲天是承天運之人，此次南遊，非他莫屬。”
和尚雙手合十，向著南方行了一禮。
“行了吧，和尚，這事哪有那麼玄乎，不就是多個人嗎？四個人取經是取，五個人也是取，難道四人取得，五人就取不得？”
尖嘴青年滿不在乎。
“大師兄，話雖這麼說，可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老沙將木箱放在地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你們都別亂想了，明年的水陸大會，我要做一場大法事，之後就會收那雲天為徒，你們以後，也就多了一個小師弟！”
“小師弟？不是吧，師傅，有老沙這一個師弟就夠我受的了，你還收？還不如收個女徒弟呢。在皇宮裏，我可是見了不少俏麗的小娘子，惹得老豬心痒痒。”
“哈哈，二師兄，人們常說紅顏禍水，我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你忘了當初調戲嫦娥的時候了。”
老沙裂開嘴，露出一口尖牙。
“你個老沙，怎麼說話呢，老豬我當初怎麼說也是相貌堂堂，英俊瀟洒，在那天河地界，誰見了不說一聲“好個天蓬”！還有，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那是個誤會，這些年天庭誤判的案子還少嗎？”
老豬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肥碩腦袋，有些懷念當初的英武模樣。
“和尚，不如這樣，讓那雲天替我的位置，老孫我逍遙快活去。”
“休想！”青年和尚堅定的拒絕，他繼續說道：“身在此處，你們皆沾染了因果，如今唯有一個辦法，可助我們以後逃脫牢籠。”
“什麼辦法？”
其餘三人伸着腦袋問道。
“嘿嘿！”
和尚狡黠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不是吧，師傅，又來，上次你就說有辦法，害的老豬我被那鐵扇扇了好幾年，你，你這又出餿主意。”
老豬擺了擺腦袋，有些后怕的說道。
“這次一定可以的，你們相信我，出家人不打誑語。”
和尚一本正經的說道。
“得了吧，和尚，這話你也好意思說，我且問你，當初那金箍，你可曾說了實話？”
尖嘴青年一臉不屑。
“那不算，那是南海觀世音教我，與我無關，你可不要賴在我身上。”
和尚連連否認。
見狀，老豬和老沙都裝作看不見。
“這次，肯定沒錯的，你們信我最後一次。”
和尚認真的說著。
一片沉默。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世間如此無情，我佛慈悲廣度，阿彌陀佛！”
和尚在山野之間打坐，取出一個木魚，雙目合十，念起了經文。
尖嘴青年、老豬、老沙面面相覷，不斷搖頭。
這和尚又來了，遇事不決就念經。
幾人相視一眼，無奈的嘆了口氣，算是妥協。
“我出一顆紫金丹。”
尖嘴青年說道。
“什麼？你還有紫金丹？”和尚停止念經，驚訝的問道。
尖嘴青年沒有回話。
“我出一避水珠。”
老豬肉疼的說道。
“我出一串人頭項鏈！”
老沙也是拿出了自己的傳家寶。
“悟凈，你這人頭項鏈不太合適吧？”
和尚皺了皺眉。
“師傅，我本就清寒，又信你了你幾次，現在渾身上下沒幾件東西了。”
老沙十分委屈。
“好好好，那你的一份就讓你大師兄幫你出吧，這猴子，說是就拿了老君三顆紫金丹，這三顆又三顆，還沒完了。”
“多謝師傅體諒！”
“和尚，你這。。”
尖嘴青年剛要說話，便被和尚一句話堵住。
“你身為大師兄，要多替師弟們考慮，你看看悟凈，還忍心嗎？”
“行行行，和尚算你狠，我再出一把陰陽扇？”
“你哪來的陰陽扇？”
“我現取還不行啊？”尖嘴青年語氣不善，喚一朵白雲，上了九重天。
山野間，綠樹擁翠，芳草依依，雖是秋季，絲毫不見蕭瑟。
老孫駕着白雲，從天而降。
“俺老孫回來了。”
老豬從樹底下爬起來，摸了摸渾圓的肚子，眨巴了下眼睛，問道：“大師兄，怎麼樣，可曾見着老君？”
“你們看，這是什麼？”
老孫從懷中將陰陽扇取了出來。
老豬眼睛一亮，伸手便去抓陰陽扇，口裏說著：“大師兄，這扇子可是老君的命，竟然被你要來了，快讓我看看，這道家的寶貝有什麼玄妙之處。”
“撒手撒手，這可是給小師弟的，你看什麼看，這個給你。”
老孫將扇子收了起來，丟給了老豬一枚亮閃閃的仙丹。
“嘿，大師兄，真有你的，仙丹都要來了，這老君可是邪了門了。”
老豬將仙丹一拋，張嘴接住，咯嘣咯嘣的吞進了肚子裏。
仙丹入肚，老豬的肚子上湧現出一層淡淡的光華，淡金色。
“老沙，這是給你的。”
老孫給老沙也扔了一顆。
老沙連忙接住，揣進了懷裏，憨笑道：“多謝大師兄！”
老孫看了看一直在打坐的青年和尚，開口說道：“和尚，這仙丹，你要不要？”
和尚睜開眼，雙眸中的佛光隱去。
“有仙丹不要，我又不是傻子，拿來。”
“對了，和尚，那小師弟我們就不管了？”
老孫抬頭，目光望向大明皇城，一道黑線隱隱懸浮其上。
“天下那麼多事怎麼管的過來，這一劫，他過去了，便認了這個徒弟，過不去，再尋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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