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及笄 混沌末世捲土重來
涘水客棧，修靈則推開房門看見了卧在榻上的公孫長琴。她慢慢向他走近，揭開了他的衣襟，親眼看見他身上的三千處傷口，頓時淚流滿面。
聽聞床頭有抽泣之聲，公孫長琴睜開了眼，見是修靈則，伸手去抹她的淚痕，笑道：“來了？”
餘光掃過胸口，又調侃道：“怎麼一來就迫不及待脫我的衣服？”隨手將她一拽，已經吻了上了她的唇瓣，柔聲問道：“我們回落霞過節可好？”
修靈則羞澀說：“好是好，只是還想去看看娘親，也答應了清歡公主要去京翼賞桃花逛廟會，不去可就食言了。”
“也好，想必京翼的光景與東京一般，你定是歡喜，我們先去這兩處再回落霞，可好？”公孫長琴說著，頗有意味地抿了抿唇，“好像……有人的畫上也是這麼安排的。”
“你偷看了師尊的畫？”
公孫長琴淺笑起身，“走吧，不然可趕不上了。”說畢，張開雙臂道：“你脫的，該你來穿上。”
……
***
公孫長琴說得不錯，京翼上巳節的光景與東京確有七八分相似。不同的是，京翼滿城都是桃花，每逢三月三必會準時盛放，因此這一日，京里人也稱之為桃花節。
宋清歡早已裝扮齊整等在公主府門口，今日的穿着像極了極樂引的幻紫。見是二人同來，便借口道：“真是不巧，羽哥哥要我進宮陪他，我先引你們一路過去，到了朱雀門便由你們兩個自己玩去。”
公孫長琴會心一笑，輕言輕語道了一聲：“多謝。”
修靈則沒有聽見，只在旁感嘆：“可惜聖上不能出宮。”
宋連城確實不能出宮，此時他只能站在城樓上眺望，默默地在人山人海之中找到那個他熟悉的身影。
皇帝無奈道：“朕真的不能出宮？”
琴聖萬壑松道：“今日雖然熱鬧，但難保不會有意外發生。如今混世魔王尚在，聖上還是呆在宮內最為穩妥。臣與柳卿已做好了隨時迎敵的準備。”
柳長卿在旁道：“聖上可安心賞景，琴陣已準備就緒，若是葉玲瓏來犯，自有萬全之策。”
宋連城嘆道：“若你不說，朕還真的以為眼前景象是太平盛世了。”
“聖上，過完上巳節，眾女及笄，也該是選妃立后的時候了。穹宇終究是需要一個榜樣來母儀天下。”萬壑松說罷，輕嘆了一聲。
皇帝沒有回答，只是依舊望着遠方燈火燦爛之處。
“羽哥哥！”
宋清歡入宮尋到了角樓，笑嘻嘻道：“我來陪你過節。”她說著，快步走到宋連城的身邊，指着一處：“他們該是去軟菱洲放孔明燈了。今日伶官準備了什麼節目？”
宋連城先對柳長卿道：“讓他們去軟菱洲奏那支曲吧。”又對宋清歡神秘一笑，“一會兒你便知道了。”
公孫長琴和修靈則兩人逛完廟會，游至軟菱洲放了孔明燈。少男少女們紛紛折下桃花枝互贈互送，訴說衷腸。
這一次，霞尊卻沒有折花，只是悄然牽起了眼前少女的纖纖細手。
“十方世界，有你在我的面前，又何須折花？”公孫長琴幻出了落霞步搖，“可曾記得我說過，待你及笄這日，定要為你親手插上。”
說時，周圍有琴音響起。四下看去，原來是宋連城安排的伶官們正散在各處撫奏着琴曲。音律盤桓於天際，化作朵朵煙花，每一片絢爛的花瓣都是一床琴，共有七十二樣交替綻放。
人們驚詫地望着天空，紛紛嚷道：“看，那是竹君！”“那是落霞！”“那是連珠！”……
修靈則仰頭看着，公孫長琴將步搖插在了她的髮髻，對她道：“靈兒，我已決定不再回天界，如此，你可還願意做我公孫長琴的妻子？”
她點了點頭，“無論是三百年，還是一年，哪怕只有一日，對我們來說，也是一世。”
夜空裏，煙火與孔明燈的光亮交相輝映。
突然，修靈則盯着孔明燈道：“燈上的字？！”
很快，所有人都發覺了不對勁，因為孔明燈上的墨跡正在融化，將燈罩染成了水墨畫。而由於受潮，燈火盞盞熄滅，一個接着一個摔落在地。
公孫長琴心知不妙，低頭一看，果見自己的衣襟也被墨汁染得黑糊一片。他伸手從胸前取出了那支折柳，其上的詩句已經全無。
“玄冰又化了！是葉玲瓏！”修靈則皺起了眉，警覺地四下查探。
正在喝酒吃茶的已嚇得慘無人色，因為他們喝的酒吃的茶都變成了黑色的漩渦；街旁的煙火、燭火和賣藝人雜耍噴出的火也全部變成了黑煙，絲絲縷縷鑽入人們的七竅。
百姓們驚訝不已，皆以為是凶兆降臨，奔走相告。城中頓時人踩着人跑，一片混亂。
城牆之上，宋連城及眾臣見此亂象十分震驚，萬壑松當即親率劍衛去城中維持秩序。
柳長卿挺身道：“聖上，請允我率軍鎮守城池。若我等不幸戰死，唯有一人能領軍與葉玲瓏決戰。”
“開天將軍。”
宋連城沉聲說。
***
事實證明了萬壑松的預判。
玄冰不止是融化成水，更釋放出了混沌之氣。而連珠山莊盛產的玄冰經年日久早已悄然滲透了整個穹宇。皇宮、琴門、為官為商甚至平民之家都可能有玄冰製成的大小器物。
四界之內，混沌之氣逐漸蔓延。
天虞山。
木北辭正在且聽風吟採集草藥，嗅到了空氣中異樣的氣味，吃驚地發現奇花異草散發的香氣化作了黑煙。他御琴飛馳至閉關的山穴，見其中的玄冰床已融成了一灘惡水。
楊柳鄉。
聚集在墨柳旁吟詩作賦的文人親眼目睹了冰硯融化成水。柳葉上的字跡點點掉落，滴滴噠噠的墨漬淋了題字人一頭一臉，最終落了地，流淌蔓延滲進泥土裏。墨柳最先枯萎成了一棵枯木。
洛神池。
正在水中嬉戲的少女們倉惶奔逃，只因她們沐浴着的池水逐漸變成了黑色……可是當她們沿着洛河奔走時卻驚愕地發現，好像是有無窮無盡的墨汁正往洛河上游傾倒。洛河被染成了黑河。
緋花坳。
正在射雁的落霞弟子驚呆在了原地，此時天邊美不勝收的晚霞驟然化作了烏雲，在空中列隊的群雁剎那間哀鴻遍野……
各門琴尊都意識到，那場已經成為歷史的可怕戰爭將捲土重來，眼下情況十分不妙，紛紛率領弟子們在各界備戰，同時分出人手直入京翼。
葉玲瓏突然出現在了皇城的上空。
他的身側只有三人，雲玉鳴、林半袖和烏啼。主力大軍已將京翼包圍，餘下人手分別在四界襲擾，殺琴師，焚寶琴。
一時間，四界同時開戰，天下大亂，生靈塗炭。
葉玲瓏俯視着腳下的城池，目光卻落在了軟菱洲的一座九曲橋上，那裏正有兩個人抬頭望着他。
“玉鳴攻城，烏啼殺帝，這個女人，就交給你了。記住，要活的。”他的餘光掃過了林半袖冷漠的面龐，冷笑道：“讓你親手料理你的情敵，不錯吧？”
聞言，林半袖渾身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