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得月仙蹤
金秋十月,丹桂飄香,遠離戰亂的弦月城百姓們正過着愜意的生活。一到下午,十里長堤旁的花樓茶館裏便坐滿了喝茶聽曲的人,大家坐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聊着天,彼此交換着自己認為有價值的信息。
在這個時代,信息傳遞的渠道不多,大多是靠人們口耳相傳。比如說:某天,老王和老李在街上碰面了,兩人互相打了個招呼,然後家長里短的聊了幾句,兩人越聊越開心,說著說著,老王就說起了他家隔壁的表兄的侄兒張三和村東頭賣豆腐的寡婦劉嫂有一腿,可是老王不知道劉寡婦是老李的老相好,就這樣,老李從老王口中得到了一個有用的信息。至於之後是上門捉姦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得看老李的容人之量有多大了。像這樣大大小小的事情,在城內花樓茶館中每天都會有人提出來說道說道,以供大家消磨時光。
言歸正傳,卻說如今這弦月城內有兩件事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一件是前幾日,將軍府小少爺肖瀟在花魁大賽上為博得美人心,一擲千金,最後花魁登門謝禮時卻灰溜溜的跑了。對於此事,一些自認為身強體壯、能力非凡的人都是嗤之以鼻的說:“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連毛都沒長齊就跑到窯子裏去找女人了,看看這事鬧的,估計折騰了半天,門都沒進得去,便被姑娘羞辱了一番,狼狽而逃了,可憐他還只是個孩子啊,這以後得留下多大的陰影啊。”每當聽到這樣的話,人們總會報以一聲“哈哈”大笑。
而另一件事則完全是個正能量的消息,近日,不少南來的客商都在談論着一件大事,那就是嘯雲軍和義軍的戰鬥。聽說一直被義軍追着打的嘯雲軍在退守到荀槐縣后遭遇了重大危機,義軍統領夏侯安集結了三十萬大軍對荀槐縣城內的八萬嘯雲軍發起了總攻,嘯雲軍在大將軍肖慶的指揮下臨危不亂,利用各種城防工事讓義軍損失慘重,使得義軍的士氣一落千丈,最後,大將軍更是率領剩餘的五萬士兵,沖入敵陣與敵人展開了慘烈的廝殺,直殺得義軍潰不成軍,紛紛棄械投降,雖然賊首——虎王夏侯安跑了,但是卻成功的平息了叛亂。
人們聽到那些客商的議論,俱是不信,哪有可能八萬人就抵擋住了三十萬大軍的攻城?雖說肖慶頭頂着軍神的光環,可這說的也太神乎其神的了吧。
神奇的還不止如此,有個年輕的客商見大家都不相信,就說道:“哪有你們想的這麼容易,中間的過程可是兇險萬分的,我聽說當時嘯雲軍抵擋了有一個多時辰,最終還是沒能擋住,被義軍攻破了城門,就在這生死存亡之際,肖將軍不知從何處請來了一名仙人,那仙人只揮出了一掌就把那十幾萬義軍打的抱頭鼠竄,嘯雲軍這才能反敗為勝。”只見那年輕客商說的是口沫橫飛、手舞足蹈,好像是親眼所見一樣。眾人見他說的更邪乎了,就越發的不肯相信了。
沒過多久,官府便放出了榜文,上面寫的卻是:肖大將軍順利平反,不日將回宮面聖復命。人們看着那榜文上的字,這才相信了這個不可思議的事實,甚至一些人開始相信那年輕客商的話了,認為肖慶真的是請來了神仙相助。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對於那些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總是寄託於神仙妖魔,怪神亂力之上。但是不管怎麼樣,嘯雲軍打了勝仗是事實,因此,一時間肖慶的聲望達到了空前的高度。
人們把這兩件事情放在一起說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感慨道:“當真是龍生老鼠,虎父犬子啊!”
就在城中百姓為肖慶感到遺憾的時候,輿論的中心——將軍府中,肖瀟此時正趴在庭院中的石桌上,無聊的掰着手指。前幾日的花魁事件終究是沒能瞞得過母親慕容芷水,得知兒子竟做出這種敗壞門風的荒唐事來,慕容芷水差點沒被氣的背過氣去,當即下令肖慶一個月內不許踏出將軍府半步,全府上下所有人都要肩負起監督之職。就這樣,肖瀟被禁足了,每天只能把自己關在後院中打拳看書。
今天,他剛看完了一本《五洲異聞錄》,正自百無聊賴之時,一顆小石子從院外飛了進來,正落在肖瀟的頭上,肖瀟頓時發出“哎呦”一聲痛呼,怔怔的看着眼前滾落到石桌上的石子,納悶道:“哪來的石子?”
就在這時,又是一顆更大的小石頭越過牆頭飛了進來,正落在肖瀟的腳邊,肖瀟看着那石頭笑道:“這倒是稀罕事了,剛來個小的,又來個大的,馬上會不會再來個老的?”話沒說完,只見院牆外一顆腦袋大小的黑色石頭飛上了半空,又直直的落了下去,“砰”“哎呦,我的腳啊。”牆外頓時響起了一聲殺豬般的嚎叫。
肖瀟走到了牆根處,縱身躍起,雙手掰住牆沿,費力的將身體吊了上去,伸着脖子向牆外的地面看去。只見牆角一個青衣華服的公子哥正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右腳使勁的揉着,邊揉還一邊“嘶嘶”的吸着氣。
肖瀟喚道:“杜晨,你搞什麼?幹嘛蹲在我家院外的牆角丟石頭啊?”
杜晨猛然聽見有人叫他,嚇了一跳,待看見是肖瀟時,才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我還不是為了過來找你出去玩?現在想要見你一面可真是太難了。”
“還不都是你非要喊我看那什麼花魁比賽,結果被我母親知道了,害我被罰禁足。”肖瀟嘆了口氣,責怪道。
杜晨不滿的撇撇嘴,說:“那怪我咯?是我讓你給那一千兩銀子的?叫你愛顯擺,還怪我叫你去得月樓。”
肖瀟頓時無語,的確怪他自己愛顯擺,搞出那麼大的動靜,要是當時不那麼衝動,樓內的人也就不會知道他在那,這件事也就不會傳的沸沸揚揚、滿城皆知,他的母親慕容芷水也就不會把他關在家中不許他出去了。想到這,他便沮喪的問道:“不知杜公子找我有何事?如果沒事我還要回去繼續發獃,有事的話還請快點講,我手酸了。”
杜晨急忙站了起來,說道:“有事,當然是有事的了。你還記得你上次說欠我一頓飯嗎?”
肖瀟一臉鄙視道:“你大老遠跑來不會就為了這事吧?你放心,我記得的,等我母親氣消了我能出門了,我一定請你。”
杜晨聞言,昂頭道:“不,我現在就要你請,而且必須是在得月樓。”
肖瀟聽完,頓時怒道:“杜晨,你這是幾個意思?特意來挖苦我的是嗎?”說著便要從牆上下去。
杜晨見肖瀟要走,急道:“你先聽我把話說完成嗎?得月樓最近來了一幫神秘人,各個仙風道骨、氣度不凡。尤其是其中一名輕紗遮面的女子,身材婀娜,豐乳肥臀,膚若凝脂,光是看背影就讓人飄飄然了。”
“嗯哼,說重點。”肖瀟見杜晨越說越興奮,表情越來越猥瑣,忍不住打斷他道。
杜晨訕訕的笑了笑,繼續說道:“還是說那女子,當真是很不尋常啊,竟然是雙腳離地,漂浮而行,你說正常人哪能做到這種事情?”
肖瀟皺起眉頭,說道:“聽你這麼一說,的確是有些像修仙之人的樣子,我小姨媽告訴過我,他師父就能不藉助外力,騰空而起、御風而行。”
杜晨用手摸了摸他那光潔的下巴,戲謔的笑問道:“那你這頓飯是請還是不請呢?”
肖瀟笑道:“既然杜兄都這麼說了,那這頓飯是必須要請的了。對了,在下還要麻煩杜兄幫個小小的忙,煩請杜兄走近些。”
杜晨疑惑的又向前走了兩步。只見肖瀟雙手用力的一撐,身體便從院牆內翻了出來,正好砸在了杜晨的身上,杜晨頓時慘叫了一聲,摔在了地上。他剛想破口大罵,卻見肖瀟已經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朝着得月樓方向走去,走出幾步還不忘回頭喊道:“杜晨,你還在磨蹭什麼?還不快走?”說完,不再理會他,獨自走遠了。
杜晨愣愣的看着肖瀟遠去的背影,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說道:“真是交友不慎。這書獃子什麼時候學會陰人了?”接着便趕忙爬了起來,追着肖瀟走了。
就在兩人走入街頭小巷之中后,從將軍府院牆拐角處走出來兩個身披黑色罩頭長袍的人,只見其中一個戴着獨眼罩的壯漢對另一人躬身說道:“尊者,那穿着白衫的少年便是肖慶的獨子。”當他說到肖慶這兩個字的時候顯得很是怨恨,牙齒都咬的“咯咯”作響,此人正是荀槐縣一戰逃走了的夏侯安。
他旁邊那人聽完,抬起頭來。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左臉一道深長疤痕的凶厲臉龐,卻是那合歡宗巫山五老的倖存者段千江,只見他盯着肖瀟二人消失的地方,冷冷的開口說道:“若不是肖慶破了煉仙陣,放了秦半山,我那四個兄弟也不會死在那老東西的手下,我也不用耗費修為施展疾風遁逃走了。這筆賬一定要找他算清楚,我要讓他嘗到家破人亡的痛苦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