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欺人太甚
轟隆隆——！
灌口鎮臨海臨江，故而總是多雨，但大多時候總是連綿細雨，像這般電閃雷鳴的暴雨，卻是不多見的。
“你們是故意的是吧？誠心不讓我好好睡覺是嗎？”
外面一聲一聲的驚雷，似一柄鐵鎚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敲擊在他的心頭，讓他翻來覆去的始終無法進入夢鄉。
“該死！”
心裏罵了那雷公電母，雨神風神一通，卻也無濟於事，刺耳的雷鳴與風聲不斷的吵着他，破舊的廟門被大風一下一下的推着，發出“哐哐”的聲音，這種情況下，任憑他是一頭肥豬，怕是也沒辦法安穩的睡覺。
睜着眼，廟裏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僅有的一個窗戶，因為不大的緣故，也透不進來多少光，何況大雨之夜，便是月亮星辰也看不到，又有什麼光？只有偶爾剎那間的閃電綻放光華，給這破廟裏帶來一閃而逝的明亮。
電光風聲緩緩地沉寂，逐漸的聽不到雷聲了，但很快，一陣噼里啪啦的雨水拍打聲就響了起來，因為夜間的寂靜，所以即使楊戩躺在廟裏，那一扇門也無法將聲音完全隔絕，靜下心來，還是能夠清晰的聽到雨聲的。
“真是我上輩子欠你的。”
強行讓自己冷靜沉睡，卻始終不得法門，繼續在草垛上翻來覆去的糾結了半天，楊戩終究還是坐了起來，冷着臉哼了兩聲，然後撐着自己的身體爬了起來。
找到已經用過好多次的火摺子，點燃那根之前燒過一半的蠟燭，頓時，周圍便亮了起來。
吱呀——！
破舊的大門被緩緩打開，發出難聽的聲音，若是放在平時，這樣的聲音肯定會顯得非常清晰，但現在卻有雨聲陣陣，噼里啪啦的大雨拍打着地面和屋頂，枯葉和枝條。在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面前，這吱呀的開門聲反倒是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這還真是個人才啊。”
破廟門前，有大概三尺（一米左右）寬度的屋檐，而此刻司空雪就坐在這裏，蜷縮着身子，閉着眼睛輕輕顫抖着。大概是睡的半夢半醒，否則如果她是清醒的話，楊戩開門出來時，她沒道理感覺不到，而現在卻依舊閉着眼睛，多半是處在迷迷糊糊的階段。
“這樣也能睡得着，不得不說，你還真有兩把刷子。”
大風剛停沒多久，而下雨的天氣，溫度自然也是會下降的，就不說這雨聲什麼的了，單單是這清冷的溫度，便讓人受不了了，換做是楊戩的話，他覺得自己肯定是睡不了的，沒想到司空雪這樣也能湊合。
“放任你窩在這兒到明天，定然要染上風寒，你這丫頭也是倔的很，受不了這冷，就不能敲敲門嗎？”
無奈的搖了搖頭，楊戩湊近兩步，伸了手，剛準備把她叫醒，但手伸了一半，卻又停了下來。
“我若將她喚醒，豈不是成了我主動示好？”
白日裏才冷麵將她趕走，晚上卻又要將她喚回去？雖說今夜情況特殊，有了雨，但這等丟面子的事他卻是做不來的。
猶豫片刻，楊戩索性彎了腰，盡量把自己的動作放輕，小心翼翼的將她抱了起來，一瘸一拐的進了破廟，將她放在了自己一直睡着的那堆草垛上。
“等明日醒了，就說是她自己進來的，還霸佔了我的床鋪，想來她應該會羞愧難當，更加不好意思留在這裏了吧。”
輕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楊戩打定了注意，轉身去將廟門關上，然後把旁邊一堆積了許多灰塵的破舊經幡拿了過來，輕輕的抖落上面的大部分灰塵，然後鋪在了地上，一張又一張，左右還是能鋪個幾層的，雖然不如睡慣了的草垛暖和，但將就一下也還是沒問題的。
“呼——！”
大半夜，忍着身體上的疼痛做完這些，可着實給他累的不輕，還好他的身體有些特殊，儘管體弱多病，可恢復能力卻是一絕，那兩頓毒打到了現在，已經不妨礙他正常活動了，只是皮肉之苦依舊存在，還有那麼些許不便罷了。
放下了心裏懸着的石頭，即使勞累，卻也沒什麼心理壓力，楊戩閉了眼，方才一直沒來的睡意眨眼之間便湧上心頭，幾個呼吸之間，便感受到了一股幾乎抵擋不住的困意。
夜半三更，睡意朦朧，也不知道具體時辰，反正天色依舊是一片昏暗，廟外的雨也還下着，只是似乎小了一些。
楊戩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側身而睡，幾個呼吸，他卻感覺到了有些不太對勁。
這破廟雖然不能說一點兒都不漏風，但應該也沒這麼誇張吧？他記得應該只有門縫和屋頂的一角有些缺口才對，就算漏風漏雨，也不該打到他的臉上吧？為何這眼前嘴角，總是有些輕微的風兒在吹？而且怎麼感覺好像挺有規律的，一會兒一下？
心中怪異，臉上便皺了眉頭，楊戩忍着困意，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藉著未燃盡的蠟燭的光，映入眼帘的第一副畫面，便是一張近在咫尺的臉。
柳葉眉，櫻桃唇，厭煩的時候，怎麼看怎麼覺得不順眼，而此刻靜下心來看一看，倒也算是有幾分美……
呸呸呸！
不對吧？他好像關注的點有點不對，此刻重要的應該不是這張臉到底好不好看，重要的是，這張臉為什麼會離自己這麼近？而且……而且怎麼越來越近？
我的天！
猛地抬起頭躲過一劫，腦海中的瞌睡蟲好像一下子都沒了蹤影，兩隻眼睛大大的睜着，只這一瞬，楊戩便徹底清醒了，險之又險的躲過司空雪無意識的“突然襲擊”，就在剛剛，他差點兒便犯了發錯。
“這女人，怎麼睡個覺都這麼不老實？”
冷靜下來之後便是惱怒，他實在沒想到，司空雪怎麼會突然就“睡到”了他這邊，而且側身與他面對面，方才也好在是他已經睜開了眼睛，否則司空雪那無意識的貼臉，怕是就要與他臉對臉的撞到一塊兒了。
瞪着眼睛坐起了身，楊戩到現在都還有些驚魂未定，方才的腦海中，持續幾個呼吸的時間，都是那一張在眼前逐漸放大的紅唇。
“麻煩的女人！”
憤憤的罵了一句，卻也無可奈何，這丫頭無意識的翻滾，也總不能怪她什麼。只當是個啞巴虧，自己吃了也就吃了。
小心翼翼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而走到另一邊，既然這丫頭睡到他這邊佔了他的經幡，那他就還回去睡他的草垛就是，男子漢大丈夫，懶得和女人斤斤計較什麼。惹不起，難道他還躲不起不成？
重新躺下，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準備再次入睡，幾十個呼吸時間的醞釀，困意再次襲來，眼看着就要進入夢鄉，冷不丁的，肚子上突然一痛。
噗——！
我……
腦海中的困意再度驅散，楊戩再次睜開眼睛，臉上還帶着幾分怒意，怒氣沖沖的看着眼前這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湊過來的傢伙。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這草垛與那經幡之間隔着將近七尺（兩米左右）之距，個兒挨着個兒，都能睡下七八個人了，這麼寬的距離，她憑什麼一而再的“滾”過來？而且第一次也就算了，這第二次，居然直接把一條腿搭在了他的肚子上？
“你……”
他咬了咬牙，強行壓制住心裏那股想要一巴掌拍過去的衝動，急速的深吸了幾口氣平復心情，心裏一個勁兒的告訴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男子漢大丈夫，我……我懶得跟你計較。”
看着司空雪閉着眼睛的模樣，他實在是沒理由認定她是故意的，只能恨恨的小聲罵了一句，然後緩緩地把司空雪的那條腿抬到了一邊，再次爬了起來，第二次回到了那經幡處。
“有種你再來。”
剛要躺下，想了想，又停下了，將那鋪在地上的經幡往另一側又拉了一段距離，足足隔開十尺左右，這才放心的躺了下來。
周而復始的醞釀睡意，但這一次，似乎司空雪就是跟他杠上了一樣，他還沒來得及醞釀出睡意，那邊的草垛就發出了些許動靜。楊戩受驚一樣的猛地轉過頭，瞪着眼睛，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司空雪滾了一圈又一圈，然後……躺到了他的面前。
“我靠！”
如果現在司空雪是睜着眼睛，楊戩定要問她一句是不是故意找茬？可偏偏她是閉着眼睛的，而且嘴巴微張，嘴角還有些不易察覺的晶瑩，倘若這也不算睡着的話，那楊戩只能說她太能演了。
抓狂的從地上坐了起來，楊戩用力的撓了撓頭，他很想一腳踹在司空雪的屁股上，一腳給她踹醒，最好再給她趕出去。但一想到他們之間的男女有別，他就放棄了，跟一個女人斤斤計較，他楊戩實在是做不到。
“你厲害！我服了！”
憤憤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也不回什麼草垛了，按照這種情況算下去，怕是整個屋子都沒有他安身之處了。
惹不起，惹不起就躲！
徑直拉開大門，門外的涼風刺激的他輕輕一抖，下意識的，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又看到了剛剛翻身的司空雪。
受辱和受凍兩相抉擇，楊戩一咬牙，抬腳邁了出去，反身就將門也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