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陰差陽錯
“攤主，麻煩……給我拿幾個饅頭吧。”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零零散散的街邊小攤，一個約莫二十歲模樣的年輕乞丐站在一處小攤前，從襤褸的衣衫中摸出兩枚銅板，遞給了攤主。
“怎麼又是這個乞丐……”
攤主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體型微微發福，個子卻是不高。從那年輕乞丐的手裏接過銅板，小聲的嘀咕了一句，隨後把那兩枚銅板往旁邊放錢的小木盒裏一扔，轉身取了一張油紙，麻利的從蒸籠里掏出幾個熱乎乎的饅頭，三下五除二一包，然後便丟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多謝。”
中年攤主有些不耐的舉措，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年輕乞丐的情緒，禮貌性的道了個謝，他就自己去拿了那團油紙，隨後往懷中一攬，便轉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他是個實打實的跛子，自來到這個世上，他的左腳就一直有問題，導致行動不便，開始的時候他還不太適應，但現在過了這麼久，也是慢慢習慣了吧。
灌口鎮規模不小，但平日裏卻是沒太多人在街上走來走去的，畢竟也都要養家餬口，哪有那麼多空閑時間。
而也大抵是因為如此，所以“不勞而獲”的乞丐，在這裏是極為不受歡迎的，雖然不至於到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步，但往來人流看到乞丐的時候，大多都會報以鄙視的目光。尤其是像他這種年紀輕輕，亦是男子的乞丐，縱然天生有疾，也無法作為頹廢的借口。
“呼……”
緩步行至一處無人的角落，年輕乞丐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四下相看無人，他來到一處牆邊，然後緩緩地坐了下來。
“這幅身體的情況，還真是出乎我的預料呢。”
年輕乞丐無奈的露出一抹苦笑，抬起手，用髒亂的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水，這才不過走了不足半邊城鎮的路，他便有些吃不消了，如此身體狀況，簡直比一些半百老人還要不如，着實讓人有些無奈。
稍緩片刻，待呼吸平穩了些，他把那一團油紙放在了身前，慢慢的打開包裹的油紙，露出了裏面幾個依舊溫熱的饅頭，他抬手去抓，手在一半，卻又停住了，把手在也不算乾淨的衣服上蹭了蹭，也不知道能不能蹭的乾淨，反正就當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了。
用擦過的手再次去拿，放到嘴邊咬了一口，雖無甚酒肉相伴，但他向來不是一個重視口腹之慾的人，饅頭也好，熟肉也罷，無非只是填飽肚子而已，區別並不是很大。
一口咽下肚，剛要準備咬第二口，嘴巴都已經湊到那個缺口上了，這個時候，從街角的另一邊卻突然跑過來一道急匆匆的身影。
年輕乞丐愣了一下，本能的好奇心使他抬頭看了一眼，嘴巴上的動作自然也就停了下來。
街頭那邊風風火火跑過來的，是一個女子，年齡和樣貌初始有些看不真切，離得近了，他瞥了一眼，是個大概十多歲的少女，一襲淡雅的綠白色衣裙，身上倒是沒帶什麼包裹之類，只是一副急急忙忙的逃竄模樣，似乎是在被什麼人追趕？
那年輕少女一路跑到此處，好巧不巧的在他面前不遠處停下了腳步，雙眼四處張望，也不知怎的，便鎖定了他身後的一處地方。
“不……不好意思了。”
女子先是一聲致歉，隨後一把將年輕乞丐推了一下，倒也是用力不重，只是錯了個身位，隨後便急急忙忙的躲進了他旁邊很近地方的一堆雜物後面。
此處是一處宅院的後門拐角院牆外，所以有一片空地，此處也放置了許多雜物，什麼柴火棍啊，破舊的竹席啊之類的，甚至還有一隻倒扣的水缸，他方才也正是看到此處有容人的空間，所以才坐到這裏的。
這傢伙……
平白無故被推了一把，雖然沒什麼大礙，但也是讓人不快的，年輕乞丐皺了皺眉頭，卻也是沒說什麼，屁股挪了挪重新坐好，便要繼續吃他的饅頭。
“這死丫頭倒是跑的挺快。”
“他姥姥的，簡直就跟個兔子一樣，看着瘦瘦弱弱的，倒是靈巧的很，這一轉眼的功夫就跑了個沒影。細細一算，這一路上已經是她第三次跑路了吧？”
貌似今天流年不利，註定他沒辦法好好的吃一頓飯了，吃一個饅頭都這麼多事兒，先是那個風風火火的小丫頭，現在又是這看似凶神惡煞的四個黑衣大漢。
年輕乞丐皺了皺眉頭，手裏捏着那個被他咬了一口的饅頭，這第二口，卻是怎麼也咬不下去了。
“喂，那邊那個臭乞丐。”
心中些許不祥的預感貌似成了現實，他已經竭力在低調了，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過，甚至連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沒有，可這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卻還是注意到了他。
“老子且問你，方才，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小丫頭從這裏路過？年紀輕輕，穿着綠白色衣裙，往這個方向跑過之後，她又去了哪裏？”
四個黑衣大漢，其中三個都還算體型尋常，修長有型，模樣透露的年齡，也都在三十歲左右範圍，倒是最後一個，體型高大，比尋常男子都還要高出一個頭來，四肢粗壯有力，一看就是力量型的那種。
就連他身上的衣服也是與眾不同，另外三個都是類似夜行衣那種修身裝扮，偏偏就他，穿着黑色長褲，上衣卻是坦胸馬甲，露出肚腹部一片黑乎乎的長毛。
而此刻，也正是他，瞪着一雙銅鈴眼球，滿臉的絡腮鬍中，露出的是一張威脅的表情臉，雖然他們幾個人身上都沒帶什麼兵器，可就只是這一個大塊頭的外表，怕是都能給人許多壓力吧。
“我不知道。”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打擾用餐，他就算不是那種愛斤斤計較的人，此刻也是沒了好脾性，擺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冷聲回答道。
“哎呦我去，這小子還挺橫。”
那另外三個黑衣男子當中，有一個體型最為瘦弱的，聲音也是尖細，讓人聽着極為不舒服。而此刻也正是他開了口，一雙眼睛上下打量着年輕乞丐的模樣，似乎要把他看穿一樣。
“跟我們橫？小子，你是眼瞎了嗎？”
這幾個人裏面年齡貌似最大的一個，也應該是他們這幾個人的老大，此刻出了列，一雙眼睛瞪得溜圓，伸出手指了指年輕乞丐，又指了指他們四個人，隨後凶神惡煞的說道。
“你才一個人，我們可是有四個人，你再看看我四弟。”
黑衣人老大伸手拍了拍那大個子的肚子，道，“這身形，這體格，小子，你是哪裏來的自信用這種態度跟我們說話？”
“我可奉勸你一句，我大哥脾氣不好，我四弟更是頭腦簡單，你若識相，就老老實實回答我們的問題。”
方才還沒看的清楚，此刻四個人離得近了，才看到這四個黑衣人當中最後一人的模樣。
狐狸眼，八字眉，還是方臉，更厲害的是，在他的左眼和鼻子左側的位置，還有一顆約莫花生米大小的黑痣，仔細一看，上面還帶着兩根黑黑的長毛。雖說他本沒什麼以貌取人的意思，但這副尊容……實在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了。
“我說過了，我不知道。”
四個人的架勢確實不小，尤其是那個大個子，給人的壓力更是大，但他性格向來如此，並非是說情況怎樣就要屈服。他也不是為了保護那個小丫頭，實在是心中不悅，別說是這幾個人，就算換成一支軍隊過來問，他的回答也一樣如此。
“嘿，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黑衣人大哥一瞪眼，一擼袖子，手一揮，大聲喝道。
“給我打，我還就不信了，今天非讓這小子好好長長記性不可。”
“打！”
幾個人一吆喝，那大個子最是活躍，也是他離得最近，當即就一巴掌抽了過去。
“我讓你吃！”
那咬了一口的饅頭還在年輕乞丐的手上抓着，大個子一把就將之拍到了地上。年輕乞丐雙目微微一凝，放在身側的左手也暗暗握成了拳頭，但還沒來得及讓他做些什麼，那其餘三個人就也都圍了上來。
一陣拳打腳踢，讓他原本就瘦弱的身體越發不堪，當即就噴出了幾口鮮血，身上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好在他盡量的護住了腦袋和一些要害部位，否則這一陣毆打下來，他怕是要直接喪命了。
“大哥，吐血了，這小子怕是身體有什麼毛病，怎麼辦？”
見了血，那幾個黑衣人似乎冷靜了些，毆打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他姥姥的，一個病秧子臭乞丐，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真是該死。”
“該死？大哥，是要把這小子打死嗎？”
大個子性子單純，握緊拳頭就要再打，還好那黑衣人大哥及時給了他一巴掌。
“你傻啊？雖然是個臭乞丐，但畢竟也是條人命，你把他打死了，引來官府的人介入其中怎麼辦？我們在此地又無根基，抓人也不能明目張胆的抓，官府的人萬一要是查到我們頭上，你讓我們怎麼辦？”
“那……那大哥……我們……我們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跑路啊！”
黑衣人大哥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們一眼，“這臭乞丐身上的這些還不算致命傷，隨便找個郎中差不多也能治好，就算隔兩天死了，那也不關我們的事，但現在就別再動他了。”
隔兩天，隔兩天他們說不定都抓到人然後離開這裏了，就算官府的人想查，到時候也跟他們沒關係了，但現在是絕對不能直接將人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