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衛遇吃人魔
雖是正午十分,然而天空烏雲堆積,風聲漸起,山道兩邊的叢樹開始來回擺動。幾隻野兔受到了莫名地驚嚇,從山林里飛竄而出,到了路中,左顧右盼,正不知進退,那遠處促急的馬蹄聲裹着鑾鈴得劇響,瞬間刺激到了它們,一隻只奮力往前跳了幾步,鑽進路對面的荒草堆里去,再不見蹤跡。
不多時,只見幾十匹戰馬,風馳而至,那為首之人,頭戴斗笠,身穿緇衣,到了此處,迅疾拉緊手中的韁繩,那匹戰馬,一聲咆哮,就地騰起前蹄,來回踩踏了一周,方才停住。他看看周圍,回頭沉聲問道:“天地會的反賊被我們追的慌不擇路,應該是從這裏逃入山林去了,你們可知此地是何處?”
言罷,從隊伍里飆出一匹駿馬來,馬上之人也是一身緇衣,沖他拱手道:“回稟銀衛大人,此地已是浮來山中,再往裏走,具是叢林草莽,低谷坡道,甚是難行,天色又陰鬱如此,恐怕大雨將至,依屬下只見,不如暫且回去,等過幾日,打聽到賊人的蹤跡再緝拿不遲!”
那名銀衛聽罷,在馬上冷冷道:“你言山道難行,難道反賊進入就好行了不成?我們已經把他們殺得喪魂落魄,此時正是一舉剿滅的最好時機,像汝等畏難怯戰,豈不是貽誤戰機嗎?”
那名屬下欲再說,被銀衛大人擺手制止,繼而說道:“山林中盤根錯節,坑窪不平,騎馬追殺多有不便,我等就此下馬,留下兩名侍衛看護馬匹,其餘眾人與我一起,步行進林中追擊剿匪!”
言罷,他翻身下馬,眾人也紛紛下馬,各提兵刃,魚貫入叢林之中。
進入林中,視線頓時昏暗了許多,眾人分作若干小組,輕移腳步,屏住呼吸,邊走邊機警的四處查看,偶爾有驚起的飛鳥,瞬間竄出林梢,他們也立時止步,確認無甚危險之後,才繼續在林中搜尋。
走了許久,始終不見天地會的蹤跡,此時,天空雷聲隱隱,大雨將至,樹林裏的光線更是晦暗,腳下一不留神就會被朽木,樹根絆個趔趄,隊伍慢慢有些鬆散,個人也懈怠大意起來。正在眾人疲於搜索之時,突然自林子深處有輕微的“嘰嘰咕咕”的異聲傳來,有人聽到,忙輕聲呼喊自己左近的侍衛,眾人再抖擻精神細細去聽,耳邊除了雷聲,風吹樹葉的嘩嘩聲之外,又再無別的動靜了。
眾人以為是疑心所致,也不在意,繼續在樹林裏搜尋。突然間,四周圍陰沉沉的暗空裏,“嘰嘰咕咕”的聲音如大海潮湧般喧囂起來,那奇異的聲音裏面還夾雜着凄厲的慘叫。
那群緇衣人個個身經百戰,已經意識到有兇險降臨,急忙由鬆散狀態,往中心聚攏,正在他們高度警覺,四處查看之時,不過半刻功夫,那聲音又消失不見。就在他們不遠處,滿是腐葉的地上,蜷縮着兩個渾身浴血的緇衣人,在垂死地呻*吟。幾個御龍衛趕緊過去給他們包紮傷口,這才發現,就在他們旁邊的草叢裏,還躺着一個緇衣人,滿身傷口外翻,鮮血淋漓,頭顱已經不見了。
眾人不知是什麼所為,一個個正驚懼惶恐之間,突然,在林子高處,一陣詭異的笑聲傳過來,“哈哈,哈哈,嘻嘻,嘻嘻,你們這幫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攜帶武器,私自闖入你家幽冥宗主的領地,本宗主奉勸你等,速速丟了武器,跪地叩頭,若那樣,本宗主或可讓你們臨死的時候少受一點痛苦!哈哈,嘻嘻”
這幫人本來驚懼不已,此時返到鎮靜下來,那為首的銀衛,單手提着一隻鐵蒺藜,在空中轉動幾圈,帶起嗚嗚風鳴,冷冷笑道:“這位朋友,雖然你久居山野,耳目閉塞,但行走江湖,也應該聽說過御龍衛吧?縱觀當今天下,可以讓我們放下武器就縛的,還沒聽說過呢!你少要裝神弄鬼,有膽量的,趕緊現身,也讓你嘗嘗看,御龍衛可是爾等能夠隨意招惹的!”
他話音剛落,那詭異的笑聲又起“哈哈,嘻嘻,御龍衛果然厲害!可惜本宗主還從未領教過!今天不妨讓我的孩兒們先試試你等的肉好不好吃,再說!哈哈……”
笑聲未落,眾人只覺得頭上樹影亂動,“窸窣”作響,御龍衛們紛紛抬頭,只見在樹梢頂上,一隻只瘦小的黑影跳躍攀爬,四處亂竄,異常的伶俐,瞬間已經綴滿了枝頭。他們正不知是何物,隨着“嘰嘰咕咕”聲大作,那些小東西蹬離樹枝,瞪着一雙血紅的小眼,呲牙嘶叫着,一個個張開長約數寸,彎鉤狀的利爪,衝著人群飛撲而下。
眾人見他們來勢迅猛,驚駭之餘,急忙操動手中的武器,拼力應戰。那些御龍衛各個都是軍中一流的高手,自然功力深厚,輪動手中的兵器,將那小東西瞬間傷了許多,然而,那群小東西卻不似人類,完全不懂得害怕,只是越殺越多,下面的還在圍着御龍衛竄動跳躍又抓又咬,上面又不知竄來多少,攀在枝頭,吊在樹梢,“嘰嘰咕咕”亂叫,伺機一群一群地蜂擁下來,無數利爪在樹影里閃爍着森森寒光,向御龍衛沒命的亂抓,不多久,御龍衛之中也是多人受傷。
銀衛大人手持一隻鐵蒺藜,舞動如風,那些奮力撲過來的小東西,撞到鐵蒺藜上,立時被撞得肢體爆裂,血肉四散飛濺開去。圍攏着他的幾十隻小東西,上竄下跳,卻又近身不得,個個急得“嘰嘰咕咕”狂躁不已。
銀衛大人在混戰之中,眼見自己周圍的屬下,已經傷亡眾多,而那群小東西卻有增無減,他心內焦急,呼嘯一聲,將剩下的御龍衛們召集在自己左右,前面由他親自揮動鐵蒺藜開道,左右御龍衛揮舞長短兵器作側翼,齊向一個方向衝殺。
這銀衛所用的鐵蒺藜,是僅供御龍衛使用的專屬武器,所持鐵鏈長約丈許,其中一頭有手環套在掌心,另一頭連着一隻滿是突刺的沉重鐵疙瘩。這種武器,最適合馬戰,揮舞起來,力道迅猛,虎虎生威,數丈之內,難以近身,如今銀衛身在步下,揮舞起來則顯得有些笨拙,力道也弱了許多,但那些小東西以血肉之軀於它對陣,頓時被長鏈飄飄,風聲呼嘯的鐵蒺藜,砸得殘肢橫飛,黑血四濺,一股股刺鼻的惡臭瀰漫了整個叢林。
眼見御龍衛們,將將衝破一個缺口,逃出生天,他們正暗自慶幸,伴隨着一陣詭異的長笑,一道迅疾的黑影在他們頭頂上一閃而過,轉瞬已經掛在前方的樹枝上,起起落落,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只見那人身體瘦小枯乾,斜肩帶背披着一張獸皮,滾圓的肚子,突出在外,細細的脖子上托着一顆光禿禿的大腦袋還在不斷地搖晃,腦袋正中的一簇綠毛,也隨着來回飄擺。此時,他正一隻腳踏在樹榦上,一隻腳掛着木屐,吊垂在下面,來回晃蕩,一對兒血紅的小眼睛,瞅着那名銀衛,咧着大嘴,陰測測地笑。
銀衛大怒,再不多說,袍袖抖動,鐵蒺藜掛着疾風,直奔幽冥宗主襲去。只聽得“哈……”,笑聲未盡,閃念之間,空留下樹枝還在微微顫動,幽冥宗主人已經不見。
銀衛還未收回武器,只覺後背一陣陰風襲來,他不及多想,藉著鐵蒺藜的力道,向前極速撲倒側翻,身形未穩之時,鐵蒺藜已經順勢往自己身後斜飛出去。只聽得“好手段!”一句喊,幽冥宗主的身影已經騰升入半空,旋轉半圈,又突得沒了蹤跡。
銀衛見他身法怪異,閃念即逝,並非中原武林來路,因此加倍小心,不敢站在一處靜候,不斷左右騰挪,手中鐵蒺藜,呼呼轉動,等待突然地一擊。過了些時候,並不見幽冥宗主來襲,正遲疑間,突聽得一陣凄厲地慘叫傳來,他急切回頭,只見周圍地上,數個受重傷,倒地不起的御龍衛,已經被無數的小東西黑壓壓圍住,爭搶着撕扯人肉進食,那疼痛凄慘的悲鳴,隨之而來,撕心裂肺,振徹寰宇。銀衛看了,頓覺寒氣襲胸,恐駭至極,一時心智大亂,也顧不得幽冥宗主與手下,轉身往旁邊黑乎乎的叢草樹障里掙命奔逃而去。
他不知奔跑了多久,亦不知要往何地,更顧不得早已是雷雨交加,只在水裏,泥里連滾帶爬,不停歇地奔命,粗重的喘息之聲,在山野里,起起落落,不斷的延展。
銀衛跑了許久,渾身上下就如泥人一般,距離那“嘰嘰咕咕”之聲與慘叫聲,越來越遠,漸不可聞,他心中才略略平穩一些,然而,腳下並不敢稍有停頓,飛跑之時,突然腳下一滑,他難以止步,只將身體蜷縮作一團,抱着頭,順着山脊,裹挾着泥水,滾落下去。直滾到山底,泥球一般的身體,狠狠撞在一塊大石上,昏死過去。
半柱香過後,那身體才勉強在草窩泥水裏,慢慢伸展開來,他撐起身子,睜眼四望,只見一條水流湍急,波濤洶湧的大河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他趔趄着身子走到了河邊,喝了幾口水,又將臉上的泥污洗了洗,從新起身,正欲往河的下遊走,誰知,身後那“嘻嘻哈哈”詭異至極的笑聲又起,銀衛不禁渾身打顫,急回頭,只見坡上樹梢晃動,一個幽靈般的身影,正忽忽悠悠,掛在枝頭,搖動着大腦袋,陰惻惻地瞅着他樂。
銀衛咬緊牙根,抬手指道:“幽冥宗主,你我素日無怨,往日無仇,今日我已經落敗至此,你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呢!”
幽冥宗主,望着他,又是一陣怪笑道:“你說得對,本宗主可以放了你,只不過,還需將你身上的肉都留下,給我的孩兒們嘗嘗鮮才行!哈哈嘻嘻”
銀衛聽罷,知道再無餘地,欲與他拚命,手中的武器早已經扔掉,自己又渾身是傷,根本鬥不過,如果沿河逃跑,也根本逃不脫對方轉眼即逝的移身之術,他憤恨地瞅一眼幽冥宗主,隨即轉身奔跑幾步,直直飛竄入河水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