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崔令璟一時沒有開口說話,等過了一會,他把大太監叫了進來,“進奉瑞宮伺候的宮人都有登入在冊,你將冊子拿來。”
等冊子到手,他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匆匆瀏覽,又往前翻了一頁,終於看到他想找到的名字。
他把名字下的內容看完,唇不由一抿。
所有信息都對得上,虛歲十九,喪母無父。
崔令璟合上冊子,看向還跪在地上的欽天監監正,“把災星作為貢品,災星會有性命之憂嗎?”
欽天監監正回道:“若上天恩澤,饒恕災星,自然不會有性命之憂。”
“什麼意思?”崔令璟擰起眉。
欽天監監正組織了下措辭,重新說道:“以災星作為貢品,置高台作法。若上天願意寬恕災星,即會降雨,若不願寬恕,便不會降雨。”
崔令璟聽明白了,欽天監監正的意思是什麼時候下雨的,災星就能從法壇上下來,若一直不下雨,估計只有死路一條,這種天氣,人在烈日下熬不過幾日。
他看向門外過度燦爛的日光,眼睛不由微微一眯。
傍晚時分,崔令璟去寧伏宮,他照例去看了賀續蘭的傷勢,然後就在寧伏宮尋找雪芽的身影,但他並沒有看到。暫時不想驚動賀續蘭的崔令璟只好離去,而他一離去,黃公公就快步走進賀續蘭的寢殿。
“陛下似乎在找雪芽。”黃公公說。
賀續蘭目光轉到黃公公身上,“他怎麼會突然想到要找雪芽?”
黃公公搖頭,“奴才不知,只是陛下神情似乎有些焦急。”
賀續蘭聞言,將手裏的書合上。現在這個時候,崔令璟應該沒有心思花在雪芽身上才對,若有,定是發生了什麼。
“想辦法去查下陛下最近見了什麼人。”
名單到手的時候正是第二日午後的時候,黃公公走進來看到雪芽正枕在賀續蘭的腿在睡覺,腳步放得更輕,將手裏的信函遞上去。
賀續蘭拆開信封,將裏面的紙抽了出來,只見上面不僅記錄了崔令璟這幾日見了什麼人,連那些人是什麼時候進的奉瑞宮和出的奉瑞宮的時辰都有。
賀續蘭把那張紙上的名字看了一遍,目光在其中一個名字上停了下來。欽天監監正連續兩日入宮,所待時間都不算長,昨日是欽天監監正第二次入宮,而後崔令璟又召見了禮部和戶部的大臣,當日傍晚來了寧伏宮。
欽天監監正面聖,無非是為了乾旱一事,但這不應該跟雪芽牽扯上關係,為什麼崔令璟會來找雪芽?
賀續蘭正思索着這個問題,腿上睡覺的少年突然醒了。
“唔,好熱。”雪芽剛睡醒,整個人還泛着迷糊。他一邊哼哼唧唧一邊翻了個身,嫌熱地扯開衣領,眼睛未能完全睜開,半眯半睜,臉頰冒着暑氣的桃紅。
賀續蘭拿起旁邊的蒲扇,一邊給雪芽扇風,一邊給黃公公使了個眼神。很快,宮人們又抬了新冰塊進來,添進之前的天青色瓷缸里。
可即使這樣,雪芽還是嫌熱。久久不下雨的上京,已經到了讓人待在屋子都嫌熱的地步,加上雪芽又是個怕熱的性子。
他迷瞪着眼坐起來,把身上的交領上褥給脫了,露出雪白的肩膀加手臂。脫完后,雪芽也不躺在賀續蘭腿上了,嫌賀續蘭腿燙人,往冰絲席上躺。不過沒多久,他手伸進自己裙子裏,幾下把褲子也給扯了。
這下舒坦了。
賀續蘭扇風的動作不由一頓,黃公公警覺,在看到雪芽的手放在衣服領口時就走了,殿內只剩下賀續蘭和雪芽兩人。賀續蘭看着雪芽這衣不裹體的模樣,默默轉開臉。
雪芽又睡了半個時辰,總算睡醒了。他醒來看到自己衣服脫得七七八八,吸了一口氣,立刻坐起來,目光既羞澀又譴責地看着賀續蘭。
賀續蘭對上雪芽目光,瞬間反應過來對方以為是他脫的衣服。
“哥哥,你身體還沒好呢。”雪芽忸怩作態。
賀續蘭沒有解釋這個事,只說:“小廚房備着解暑的綠豆粥,去喝點。”說話間,他伸手碰了碰雪芽的臉頰。
雪芽真的怕熱,脫成這樣,一覺睡醒臉還是燙的。
雪芽被賀續蘭一摸臉,不由眨巴了下眼。他湊過身體,同對方說話,“哥哥不喝嗎?”
他畢竟不是女子,胸前平坦坦,雖這些裙子都是按照他的尺寸做的,但這個姿勢還是走了春光,賀續蘭難免看到齊胸衫裙下的風景。
本是準備放人去喝豆沙,此時倒有些忍不住了。
“喝。”賀續蘭把少年抱了過來。
*
足足過了一刻鐘的功夫,雪芽才喝上綠豆沙。他一邊喝一邊心裏直泛委屈,甚至想哭,因為實在疼得難受。平時夜裏一回倒罷了,今日白日賀續蘭居然又弄上了。
他不禁後悔自己那夜為什麼要主動湊到賀續蘭唇角,現在對方好像得了樂趣,一連數日下來,弄得他遭罪不少。
等綠豆沙喝完,雪芽避開賀續蘭,偷偷看了下。雖然上了葯,可還是紅腫的,甚至一邊還破了皮。
如果今晚再來一回,他定是要疼死。
故而等入夜後,雪芽磨磨蹭蹭不願意去賀續蘭寢殿了,黃公公來請了兩回,他都說自己有事,第三回便是賀續蘭親自來了。
“雪芽。”賀續蘭在門外敲門。
聽到賀續蘭的聲音,雪芽立刻把胸前的衣服拉好。他今晚沐浴完,都沒穿胸前有刺繡的衣服。
“哥哥,我……我今日想……睡這裏。”雪芽結結巴巴地說。
門外的人沉默了會,而後聲音低了許多,“你先開門,好不好?”
雪芽看着門外的人影,遲疑着不動,可賀續蘭也不走。兩人僵持不下,最後雪芽還是想着賀續蘭胸前的傷沒好,只能去開門。
一開門,賀續蘭就走了進來,他看了下雪芽的床,“兩個人睡,倒也能勉勉強強睡得下。”
雪芽一聽,立刻搖頭,“睡不下的!”
賀續蘭看向雪芽,似乎已經猜到雪芽在想什麼,他把人拉到跟前,輕聲說:“讓我看看。”見人抬手捂住胸前,他補了一句,“我保證不碰。”
得了賀續蘭的保證,雪芽勉強同意讓賀續蘭看。這一看,賀續蘭都沉默了,半晌才道:“下午的時候你應該打我一巴掌。”
雪芽哪裏敢打,但聽到對方的話,忍了小半天的淚水終是忍不住掉下來了。
他覺得賀續蘭過分,可是他又不敢說,因為他覺得自己比對方還過分百倍千倍。因為心裏的愧疚,這些時間他有不舒服都會忍住,他覺得自己應該受着這些,今日實在是太疼,所以他才想躲。
但沒想到賀續蘭說他可以打他,雪芽內心的那些委屈彷彿瞬間有了宣洩口。
賀續蘭見狀把人摟進懷裏,輕輕拍背,“沒關係,以後不舒服直接跟我說,沒必要忍着。雪芽,你要明白,任何事情都應該是在你自己願意且舒服的情況下進行。”
雪芽抽泣一聲,聲音委屈,“我原來說難受,哥哥也沒停啊。”
賀續蘭身體微僵,很快,他就道歉了,“是我的錯,下次我一定停下來,別哭了,跟我回去吧,今晚不用哄睡覺了。”
雪芽聽到“哄睡覺”,臉忍不住發燙。其實第一次“哄睡覺”后,雪芽第二天白日都不敢看賀續蘭的臉,他那夜不僅餵了賀續蘭,口裏還說了些不該說的話。當時賀續蘭先是一頓,隨後低笑出聲。
他摸了摸雪芽的肚子,“這麼想當別人的阿娘?”
雪芽反應自己說了什麼混賬話,臊得一身紅透,直想往被子裏躲。
*
那廂,崔令璟連續兩日沒見到雪芽,心裏逐漸焦躁,祈雨的事不能再拖了,所以到了第三日,他在寧伏宮,直接把黃公公喊到跟前。
“雪芽在哪?把他叫過來。”沒等黃公公回話,他又開口道,“算了,你直接告訴朕,他現在在哪。”
黃公公回話,“雪芽在房裏,但他中了暑氣,怕是不宜面聖。”
崔令璟這時哪裏顧得上什麼暑氣不暑氣的,只要不是能傳染人的病便行,但宮裏的宮人哪個敢得傳染人的病。他們並非主子,得了病,太醫若是短時間治不好,他們就被會葯死,避免病情擴散。
“你告訴朕他在哪就行,其餘的廢話不用說了。”崔令璟冷着臉說。
黃公公見無法搪塞過去,只能帶着崔令璟去雪芽的房裏。雪芽聽到黃公公在門口說陛下讓他出來,心裏不由一驚。
崔令璟怎麼來找他?
難道是知道是他捅了賀續蘭?
雪芽臉驟然白了許多,心驚膽戰去開門。崔令璟許久沒見到雪芽,看他臉上肌膚雖然長好,可臉色蒼白,倒有點像是中了暑氣。
“你們先退下。”崔令璟吩咐道。
黃公公等人應是。
黃公公看到房門關上,立刻給身後的徒弟使了個眼神,徒弟不動神色地退出人群,往賀續蘭的寢殿去。
房裏。
雪芽看到崔令璟屏退眾人,又關上房門,心跳得更快了。他不安地看着崔令璟,而崔令璟想了下,沒有直接說自己此行的目的,而是問:“你在這裏過得如何?”
“回陛下,奴才還好。”雪芽低着頭說。
崔令璟想起雪芽上次臉脫皮的情況,覺得對方沒說實話,同時,他覺得雪芽同他生分許多,比從盥衣局剛回來的時候還要生分。
不過這些現在不是崔令璟最關心的,他問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問題后,把壓在心底的那句話說了出來,“雪芽,朕給你一個機會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