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難伺候的景少
景從文和秦碧雲從值班護士那裏得知了兒子的一些情況,他們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你說的是真的?舒離今天吃東西了?甚至還擦了澡換了衣服?”秦碧雲不可置信地問護士。
護士好笑地點頭,可不是么,多虧了那個小姑娘。今天一天都是那個小姑娘陪着,她們可輕鬆了不少,連進去打針送葯都沒有再被轟出來了呢。
秦碧雲雙手合十一個勁地念着阿彌陀佛。
景從文微皺着眉,“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倒不相信自己那個脾氣執拗的兒子能一夕之間就能想通。
“事情是這樣的,景先生。”值班護士把俞千羽的情況一一說明。
“你是說昨天那個小女孩?”景從文又問了句。
護士點頭。
景從文不再說話,轉身朝病房走去。
進了病房並沒有見到那個小姑娘,倒是景舒離正靠在床上啃着蘋果,一副愜意的樣子。
秦碧雲趕緊湊上去,“哎呦,兒子,你總算是恢復了。可嚇死媽媽了。”她甚至以為自己兒子要患上精神病了。
景舒離指了指不能動彈的腿,“這離恢復還遠着呢。”
秦碧雲倒是不甚在意,“沒關係,沒關係,醫生說了,只要你肯配合。康復只是時間問題,阿彌陀佛。”
“因為一個女人把自己折騰得不成人樣,沒出息。”景從文不輕不重地說了句。
景舒離似是被戳中心事,把蘋果往床頭柜上一扔。拿過手機,隨手撥了個號碼,“你是死了嗎,買個飯也要這麼久。”也不等電話那頭回話,直接掛了電話往床頭柜上一扔。
“好了,看也看了,你們回去吧。我暫時還死不了。”
秦碧雲拍着他的手,“胡說八道什麼呀,什麼死不死的,也不忌諱。”
景舒離挑眉。
“好了,好了。我們這就走了,你要配合醫生的治療啊。”秦碧雲不放心地囑咐。
“嗯。”
景從文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不要太過火。”
在住院樓外景從文和秦碧雲看見了正風風火火往裏走的俞千羽,俞千羽走得急,沒注意到他們。
看着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腳步匆匆地提着一堆的餐盒,臉上還有掩不住的疲憊,景從文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秦碧雲也感嘆着,“現在這麼講仁義的人已經不多了。”
不可否認的,當時知道兒子出了車禍的時候他們也是憤怒的。但是事主不僅態度誠懇,賠償也毫不打折扣。之前他們一直都是委託律師辦的,也是到了昨天才知道事主已經死了,後面的賠償事宜都是那一對母女辦的。了了法律責任之後竟然還想着要彌補兒子情感上所受的傷害,這種人現在少之又少了,一般人不都是有多遠躲多遠了嗎。
那個少女也是剛剛才失去了父親,卻還能壓抑自己的悲傷頂著兒子的暴怒,說服兒子配合治療,實在是不能小看了她。
“景先生,你的晚餐。”俞千羽把他要求的各個酒店的菜一一端出來,最後還端出一份湯,“景先生,我問了醫生,這個三七當歸鴿子湯能幫助你恢復的。”
景舒離這次倒沒怎麼為難她,優雅地解決了他的晚餐。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下午過來。”收拾好殘局之後,俞千羽對着正坐在床上看雜誌的男人說。
景舒離放下手中的雜誌,看怪物一樣的看着她,“你回去了,我晚上要上廁所了怎麼辦?”
俞千羽被他的話狠狠地噎住了,她試着跟他講道理,“景先生,我明天還要上學,我們之前說好的我放學之後過來照顧你。再說了,我也沒有換洗的衣物。”
“那是我的問題嗎?”景舒離冷笑着看着她。
俞千羽再次被他頂得無言以對,握着背包帶子的手用力握了握。“我知道了。”
放下背包,到浴室里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千千,你那邊怎麼樣了?沒受傷吧?”電話里是媽媽關切的聲音。
俞千羽瞬間眼眶濕了,但是強忍着淚水,語氣歡快,“我和景先生商量好了,只要我照顧到他恢復就原諒我們啦。”
“是嗎?那當然好,可是你還要上學。要不我去照顧吧。”
“媽媽,景先生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呀。我覺得我已經摸到他的一些脾氣了,讓我來吧。放心,我不會耽誤學習的。”
“可是這樣你會好累呀。”媽媽的語氣是濃濃的不舍,她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苦呀。
俞千羽笑着勸慰,可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媽媽,我這麼年輕累不倒的,放心啦。對了,媽媽,我晚上還要照顧景先生,就不回來了。”
“好。那你自己注意身體啊。”
“嗯。”
掛斷電話,俞千羽慢慢地平緩了心情,又洗了把冷水臉才出去。
景舒離正靠在床上看財經節目,俞千羽見他沒有事情要吩咐自己便掏出書本出來複習。
“明天早上我要喝魚湯煲粥。”
俞千羽抬頭看着頭都沒轉過來的人,還以為自己幻聽了,半晌才答了個“好。”
晚上,景舒離果然要上廁所了。
俞千羽手忙腳亂的先是推過來輪椅,然後把他從床上扶到輪椅上,再把他推到浴室。再然後把扶着他站起來,好在這次他倒是沒有要求她給他脫褲子了。
由於他單腳着地,基本上有一半多的重量是壓到她身上了。她又不好走開,只能緊緊地閉着雙眼了,可是那響動還是讓她鬧了個臉紅。
聽他重重地“哼”了聲,她才睜開眼,趕緊又把他扶上輪椅,推了回去。
等弄好他之後,俞千羽已經是滿頭大汗了,身上粘乎乎的很不舒服,可是又沒有換洗的衣服。
景舒離倒是舒服得很,這會兒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他的財經節目。
累了一天的俞千羽坐在茶几邊的地毯上,手邊擺着一本數學習題,卻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等到她不舒服地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了,景舒離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睡著了。還是那麼靠着,或許是睡得不舒服吧,眉頭緊緊皺着。電視依然放着,不過已經變成了一檔相親節目了。
俞千羽動了動麻木的手腳,半晌,才恢復。起身關了電視,把他的床調低,關燈,只留了一盞枱燈。
早上五點,俞千羽起床去水產市場買了幾條山斑魚。回來按照老爸的方法煲湯,看着鍋里翻滾着的魚湯想起和爸爸一起在廚房的歡樂場景。
家裏只要有爸爸在家,媽媽是不下廚的。為了給媽媽和她做好吃的,爸爸甚至專門去報了廚師班。
爸爸下廚的時候她也喜歡跟着湊熱鬧,跟着廚房裏打打下手,看着爸爸揮舞着鍋鏟,烹出一道道美食。
爸爸也願意講給她聽,從食材到刀工到火候。到後來她甚至也能炒上幾個菜,爸爸總是很買賬地吃得精光還大讚有他的風範。
把煲好的湯過濾出來又加進洗好的粳米,切了蔥姜碎末又開始煲粥。
六點半,粥煲好了,濃濃的香味充斥着整個廚房。
看了看時間,俞千羽把火調到最小讓粥溫着。收拾好自己的背包,跟值班的護士打了招呼又往回趕,沒辦法,她得回家洗澡。
秦碧雲是早上七點半到的,景舒離還沒醒。她放下手中的保溫壺,往廚房去拿小碗。一進廚房就聞到一股香味,揭開鍋子一看,好傢夥,是一鍋粥。她偷偷嘗了一口,於是不淡定了。
“兒子,兒子,快起來。”秦碧雲激動地搖着睡夢中的兒子。
“怎麼了,媽?”景舒離睡眼惺忪地望向自家老媽。
秦碧雲興奮地指着廚房,八卦兮兮地問:“誰一大早給你煲了粥啊?”
“什麼粥?”
秦碧雲不滿地拍了兒子一下,“別裝了,廚房,山斑魚湯煲粥。”
景舒離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昨天晚上是說想喝魚湯煲粥來着。
“哦。”
“就哦?”秦碧雲一顆八卦的心沒有得到滿足很是不甘心。
景舒離也不理會,“剛好我也餓了,要不,勞煩您老人家幫我盛過來?”
秦碧雲很快盛了兩碗出來,“剛剛好,我們一人一碗。”
景舒離面無表情地白了眼自家娘,“你在家裏沒吃早餐嗎?”
“嘿嘿”秦碧雲笑得像偷了魚的貓,“我也嘗嘗這粥。”她剛剛偷偷嘗了一口,那味道鮮香濃軟糯滑,比起她吃的那些五星級酒店的廚師做的都不差。
“我會不夠吃。”景舒離有點不爽,哪有跟自己兒子搶食物的啊,況且還是傷員。
秦碧雲指了指她帶過來的保溫壺,“放心,我帶了蟲草粥過來給你。”
早餐過後,秦碧雲又八卦地問自家兒子,到底是哪裏來的田螺姑娘能幹。結果,都被他無視了。
秦碧雲也不惱,沒關係,總會有人知道的。
這不出了病房直直往護士站殺去,對於她的問題護士自然是知無不言的。
“哦,是那個小姑娘啊。”秦碧雲若有所思地點頭。
那個小姑娘一看就是有着良好教養的,只是沒想到還能如此吃苦,甚至能幹。
俞千羽悲催了,整個上午都基本上是在睡夢中度過的。不過老師都知道她家裏突遭變故也都心疼她,並未加以責怪。
“千羽,如果需要幫忙就跟我說啊,我可以幫忙的。”朴圓圓看着一臉疲憊的俞千羽心中是慢慢的不舍。
俞千羽笑着搖頭,“我能應付得來。”這個忙怕是誰都幫不了吧。
照例的,最後一節自習課她免了。這次她學乖了,先回家收拾一些換洗的衣物,省得到時候那人又出什麼么蛾子。
當俞千羽背着一個大包出現在病房的時候,景舒離是愣了一下的。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小姑娘骨子裏竟然這麼倔強,只一瞬,他的臉又冷了下來,他最不喜歡的就是跟自己擰着來的人。這樣只會激起他的征服欲,非得看着她低頭求饒不可。
俞千羽也沒奢望他能對自己的態度有多好,她自顧自地把東西放好。才站到他床前,“景先生,晚上想吃什麼,我去準備。”
突然,他竟然想起了早上魚湯煲粥的滋味,還有昨天早上雞汁煲粥也頗合他口味。“酒店的飯菜也吃膩了,你給我煮吧。要求也不高,有個三菜一湯就好。”
俞千羽咬着牙答應,拿着錢包往菜市場去。
看着她恨恨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景舒離的心裏又舒服了些。
“這什麼東西,餵豬嗎?”景舒離冷眼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湯。
俞千羽在心底回了句,可不是餵豬么。臉上卻笑得燦爛,“醫生說了,你現在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
景舒離一臉嫌棄地夾起一塊蝦仁往嘴裏丟,隨時做好吐的準備。但是,入口的一瞬間,他頓住了。這丫頭做的菜竟然該死的合他的口味!
看着他從頭到尾都掛着嫌棄的臉,俞千羽默默翻白眼,這些菜都是盡得老爸真傳的好嗎?
吃完最後一口,景舒離筷子一丟,揮着手,“趕緊端走,我看明天還是去酒店買吧。”
俞千羽默默收拾完,看着他確實吃得不多,嘆息。等着吧,到了晚上他准得嚷着要吃宵夜了。
果然,晚上十點。病床上的某人,剛上完廁所又說肚子餓了。
俞千羽認命地進了廚房,得虧她早就有所準備。用早就準備好的海鮮湯下了麵條端出來。本來也是打算折騰折騰那丫頭的景舒離聞着那誘人的香味,還是沒能忍住地吃了小半碗。
這都難不倒?“那誰,我要刮鬍須。”
剛收拾完廚房的俞千羽無力地回了句,“景先生,我有名字,不叫那誰。”
得到的回答卻是冷冷一哼。
“我叫俞千羽。”丟下這一句,她轉身去浴室拿東西。
看着那一排瓶瓶罐罐,俞千羽也是無語了。這人怎麼那麼矯情,都住院了還那麼講究,什麼剃鬚膏,須后水。她怎麼見老爸就一個電動剃鬚刀的啊。
俞千羽把東西都擺好在他面前了,誰知他老大頭一揚,示意她伺候着。
俞千羽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剃鬚刀,心想着乾脆往他脖子一抹得了。五秒鐘之後,她咬着牙撿起剃鬚泡沫仔細地為他抹上,開始小心地揮動手中的剃鬚刀。
由於是第一次操作,她很是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刮傷了他又給他機會折騰自己。明明是十一月的天氣了,她硬是出了一身的汗。
看着自己的傑作,俞千羽點了點頭,還不錯,挺乾淨的。放下剃鬚刀,又給他仔細地抹上須后水。拿起鏡子給他照,景舒離也沒說話,只淡淡哼了聲。
俞千羽手腳麻利地收拾好,才出了浴室門口就又聽見某大爺要求上廁所,她趕緊推過輪椅。
終於,某大爺也折騰累了,睡下了。
俞千羽在給他放下床,蓋被子的時候突然發現,其實他長得還挺好看的。之前他鬍子拉碴的看着挺頹廢,現在收拾乾淨了看起來倒挺帥。不想現下那種脂粉味重的秀氣,他的五官挺立體的,刀削斧鑿一般。睡著了看起來還挺祥和的,沒有白天那般咄咄逼人。
在給他收拾那一堆書的時候從書裏面掉出一張照片,是他和一個女孩子的合照。照片中的女孩子應該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吧,很漂亮,五官精緻。照片中,他也笑得很開心,很陽光,完全不像現在這樣動不動就是一張冷臉。
俞千羽嘆息着把照片夾進書中,現在他已經不再提起他未婚妻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打算的。對於這件事她始終覺得愧疚,要不是爸爸……
躺在沙發上,俞千羽再次淚流滿面,想起還沒給媽媽打電話。拿着手機躡手躡腳進了浴室。
“媽媽,你睡了嗎?”
“千千,你還沒睡嗎?”梁明媚的聲音中透着濃濃的鼻音。
俞千羽緊張地問:“媽媽,你感冒了嗎?”
“一點點,不要緊的,你還好嗎,他有沒有為難你?”
“媽媽,他現在還是個傷員,再怎麼為難也無非是跑跑腿,不礙事的。”
“那就好,你也幸苦一天了,明天還要上學。早點休息吧。”
“嗯,媽媽也早點休息。記得吃藥啊。”
“好。”
俞千羽放心地掛了電話,她了解父母之間的感情。爸爸的突然離去,她最擔心的就是媽媽會接受不了。現在看起來正在慢慢恢復當中,她也算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