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次見面
跟着媽媽來到本市最奢華的私人醫院,恆禮。據說這是一家大集團旗下的醫院,裏面的設備幾乎是世界頂級的,裏面的醫生也是專家級的,當然,費用也是天文級的。
媽媽輕車熟路地找到了住院部,由於是貴賓制,她們被前台護士禮貌地攔在了外面。正當她們一籌莫展的時候,從電梯裏出來一對中年夫妻,護士對他們的態度很是恭敬,他們身後還跟着一堆醫生。
不知道護士對他們說了些什麼,他們徑直朝她們走過來。
“你們是肇事者家屬?”中年男子看起來儒雅卻有着無法輕視的氣場。
梁明媚點頭,“您是?”
旁邊立馬就有醫生幫忙解釋,“這位是景舒離先生的父親,景從文。”
梁明媚深深鞠躬,“景先生,由於先夫的過失造成貴公子的損害,我表示萬分的歉意。”
俞千羽第一次發現,那個總是被爸爸呵護着的媽媽原來也是有獨當一面的能力的。
景從文緩緩點頭,“唔,賠償的事情律師都已經處理好了。我相信你們現在也不好過,我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既然事情已經了了你們就回去吧。”
說完拔腿就要離開。
“景先生。”梁明媚出聲挽留,“我想當面跟貴公子道歉,這是我們欠他的。”
景從文頓了頓,點頭,繼續往裏走。
俞千羽跟在媽媽身側隨着一堆人往裏走。
往裏走了不久就聽見一陣摔東西的聲音,還伴着怒吼聲:“都給我滾!”
景從文身邊那個貴夫人抓着他的手臂焦急地問,“二哥,舒離還是這樣可怎麼好?”
景從文也不管自己看起來就很昂貴的西裝被抓皺了,反而拍着貴夫人的手安慰,“放心,碧雲,兒子會好起來的。嗯?”
景從文的聲音不大,卻有一種安定人心的作用,貴夫人雖然還是着急,但總算是緩和了些。
從病房裏退出來兩個狼狽的護士,站到景從文旁邊的醫生跟前幾乎要哭出來,“李主任,我們真的儘力了。”
那主任什麼也沒說,只點點頭,“幸苦了,去吧。”
“李主任,依你看小兒現在是什麼個情況?”
被稱為李主任的中年醫生沉吟了片刻,“小景先生的手術本身是沒有多大問題的,但現在的問題是小景先生不願意配合治療,包括復健。”
景從文眉頭微皺,“能想想辦法嗎?”
“小景先生應該是創傷后應激障礙,從醫學上解釋就是嚴重的受傷、或軀體完整性受到威脅后,所導致的個體延遲出現和持續存在的精神障礙。”李主任給出了一連串的醫學專用名詞。
秦碧雲驚呼了一聲,景從文的眉皺的更嚴重了。俞千羽聽了也咽了咽口水,怎麼聽起來這麼像精神病啊。
“需要心理醫生干預嗎?”
“照常理來說只要小景先生積極配合治療就能痊癒,所以軀體完整性受到威脅這一條也可以不成立的。最近小景先生還有沒有受到來自其他方面的創傷,比如情感?”李主任委婉地問。
“啊!”秦碧雲驚呼了一聲,“你說是不是因為潤兒?”
景從文若有所思地點頭,“那小兒多久能夠恢復?”
李主任面色凝重地搖頭,“這個不好說,因為現在是小景先生的術后康復期。如果錯過了這個康復期,以後會很麻煩。”
景從文點頭,淡淡說了句:“知道了。”
不知道景從文是怎麼想的,也不打算進病房轉身就往外走。
“景先生。”梁明媚再次出聲。
景從文轉身,“你也看見了,小兒現在情緒不佳,並沒有見客的心情。”
梁明媚再次鞠躬,“我能體會貴公子的心情,可是醫生也說了,如果不解開這個結怕是要耽誤了治療。”
景從文定定地看了梁明媚足足有二十秒,才點頭,“你們去吧。”
“媽媽。”俞千羽緊張地握了握媽媽的手,看樣子病房裏的人並不好對付啊。
梁明媚拍拍她的手回以微笑,“受傷的人脾氣會暴躁一些,那是因為他心裏害怕,所以不管他對我們的態度怎樣,我們都要理解。”
俞千羽點頭。
梁明媚敲了敲病房的門,只聽見從裏面傳來一個“滾”字。
梁明媚推門進去,這是一個高級套間,外面是會客廳。裏面才是病房,就算是病房也佈置得跟五星級酒店一樣。
梁明媚牽着俞千羽的手在病床前站定。
病床上的男子很年輕,二十幾歲的樣子。也許是在病中未打理,鬍子拉碴的樣子有些頹廢。此刻他正閉目休息,眉間正深深皺着。
梁明媚看了看摔了一地的食物餐具什麼的,深深嘆了口氣,蹲在地上開始收拾。
“我說了讓你們滾。”
男子依舊閉着眼,語氣中卻有了深深的不耐煩。
把手中的碎片丟進垃圾桶后,梁明媚緩緩道:“景先生您好,我是肇事者的家屬,是來登門道歉的。”
床上年輕的景先生猛地睜開眼,幾乎是帶着殺意的,咬着牙說:“怎麼,你們是來看我死沒死的嗎?”
梁明媚對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
景舒離冷冷哼了一聲,“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彌補了嗎?要不你也來嘗嘗斷腿的滋味?”
梁明媚還是彎着身體,“對不起。”
“對不起?那個肇事的他怎麼不親自來,讓他也斷條腿試試!”景舒離的語氣依舊冷硬。
“我先生來不了,我來替他代你道歉。”
景舒離像聽了什麼好笑的笑話般,哈哈大笑了一陣,“來不了?是沒臉見人呢,還是死了呢,嗯?”
看着媽媽卑躬屈膝地道歉他卻依舊不依不饒的樣子,俞千羽一陣心酸,眼淚刷地往下流。氣憤地一把扶起媽媽,衝著他怒吼,“對啊,我爸爸就是死了,他死了我們來替他道歉行了吧?就算是他有錯在先,他都付出生命的代價了,你就不能尊重一下死者嗎?”
“尊重死者?是我撞死他的嗎?”景舒離冷笑着盯着一臉倔強的小丫頭。
梁明媚拉着女兒的手想阻止她,但俞千羽雖然平常看着人畜無害的,一旦發起脾氣來卻是十匹馬都拉不回來的。
她撥開媽媽的手,繼續朝床上躺着的男人怒吼,“是,是我爸爸的錯。可是他死了,我們家所有的錢都賠給你們了,我們現在只是來替爸爸跟你道歉而已。”
景舒離怒極反笑,只是那笑容看得人發怵,“道歉,你們一句道歉就可以彌補給我帶來的傷害了嗎?我正要帶着我未婚妻去選結婚戒指,請帖都發出去了,可是你父親卻毀了一切。我殘了,未婚妻失憶了,不記得我了甚至見我一面都不願意。我又犯什麼錯了?”
俞千羽愣住了,她也沒想到,父親的意外竟然讓他遭到這樣的變故。
“看到我現在這樣你們終於滿意了是嗎,啊?”
俞千羽不再說話,她實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你們滾吧。”景舒離脫力地閉上眼睛。
俞千羽卻固執地不肯走,在她看來他再怎麼不幸,但好歹還活着啊。而爸爸呢,那個愛着她的爸爸卻永遠也回不來了。她們都頂着失去親人的痛苦來給他道歉了,他還有什麼理由不原諒呢。
“我叫你們滾。”景舒離紅着眼怒視着這還站在房間的兩人。
梁明媚拉着俞千羽往外走,心想,今天不原諒那就下次,多來幾次總會被她們的誠心感動的。
可她到底是小看了女兒的倔強,此刻她正倔強地盯着躺在床上的景舒離。似乎在跟他較勁,今天你不原諒我們就不離開。
景舒離一怒,抄起床頭柜上的茶杯扔過來。俞千羽突然感覺眼前血紅一片,伸手往額頭一抹,一手的鮮血。杯子掉在地毯上咕嚕着滾遠了。
俞千羽捏緊雙拳,狠狠地瞪着病床上的景舒離,放下狠話,“你等着。”
事後多年,景舒離摸着她額頭上的疤深深自責自己當時太不理智。某女啃着蘋果翻着白眼吐槽,也不知道是誰一付要把人生吞活剝了的樣子。